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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共度良宵，虧他也說得出來。
    我看了一眼他的肚子，意有所指地諷刺他：“你確定這是良宵麽，某些人剛才好像還說痛得睡不著。”
    程公子無比認真地點頭：“我覺得還可以，除了有點痛以外，都挺好的。沒有工作來煩我，也沒有討厭的人煩我。”
    一個一個字落在我心頭，那種感覺很難形容。這話也許不完全是開玩笑的，對於他來說，他隻有三十來歲，掌管偌大一個程氏，每天要麵對的麻煩事太多太多。他算計別人，別人也算計他，每時每刻都沒有安生，所以他才把自己弄得像個從來不會疲憊的永動機。相比之下，身體的疼痛要簡單得多。
    程公子因為胃出血，能吃的東西很少，一上午時間我隻喂他吃了小半碗藕粉。為了不讓病房裏氣味太雜，我自己也隻吃了一點很清淡的粥。我照顧他，他接受我的照顧，彼此都很自然默契。在某些瞬間我甚至有一種錯覺，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他在生病的時候鋒芒收斂起來，整個人的氣場不會那麽咄咄逼人，顯得好相處得多。
    中午我又喂他吃了點藕粉和蔬菜湯，然後坐在他床邊。他忽然伸出手來，把我攬過來，向床沿努努嘴，“你睡會吧，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怎麽休息。”
    他還記得我有午休的習慣。我平時對睡眠時間要求挺高的，一天不睡滿八個小時，老覺得哪裏都不對勁。可在他麵前，既擔心他的身體，又害怕他又挖坑給我跳，心始終都是懸著的，居然也沒覺得太困。
    他這麽一說，我還真有點乏了，想起身靠到沙發上去睡，可他又不肯放開我，一隻手完完全全把我禁錮在他的床邊，讓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口。
    這種姿勢很曖昧，可我怕掙紮得太過會傷到他，又確實是有些乏了，索性就這樣闔上眼皮。
    我醒來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
    他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手攬著我。我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一睜眼的瞬間，好像從他臉上捕捉到了一絲慵懶的笑意。
    這笑容轉瞬即逝，在我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的時候，已經了無蹤跡。他依然繃著一張冷冷清清的臉，麵無表情地看著我，“睡夠了？”
    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
    我特別想吐槽，他自己叫我睡的，自己逼著我用這種奇怪的姿勢趴在他胸口，這會還嫌棄我睡太久壓著他了麽。我翻了個白眼，“差不多了，你要吃東西麽？”
    “在吃東西之前，我更希望你能幫我換件衣裳。”他伸手指了指胸口，我頓時大窘，他胸口有一片明顯的濡濕，顯然……我剛才太困了啊，睡著的時候就忘形了，口水都流出來了！
    從前在盛華園的時候因為一直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生怕他我不肯再收留我，所以我始終都對他懷著一點敬畏，特別擔心他嫌棄我。現在雖然不必再刻意討好他，可是這種敬畏已經成了潛意識裏的習慣。他這種有點潔癖的人，我居然把口水流到他胸口了！
    我手忙腳亂地從給他帶的衣服裏找出幹淨的襯衫，然後扶他坐好，小心翼翼地幫他脫下髒的那件。
    “我覺得褲子也該換換，從昨晚到現在，我都沒有換過內褲，要不你順手幫個忙？還有，我從昨天到今天都沒洗過澡，身上到現在還有酒味，很難聞……”
    啊？不能這麽得寸進尺吧？
    我從他的話裏聽出了笑意，猛然醒悟過來，換你妹啊！
    我抓起衣服直接扔到他頭上：“你特麽是胃出血，又不是手腳都斷了，至於洗澡換衣服還得我幫忙？我給你放水，洗不洗你自便！”
    話音剛落，就聽見佟英來在外麵敲了敲門，然後自己推開門進來，結果一眼看見程公子光著上身坐在床上，我就站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他下意識就覺得好像時機不對，連忙退出去關上門。過了幾秒鍾，大概是想起來他家主子好像是病人來著，應該不至於在這個時候霸王硬上弓，於是又遲疑著把門推開一點，咳嗽一聲，“那個……”
    程公子優雅地把掛在頭上的內褲拿下來，“什麽事？”
    “那個……剛才飛娛那邊前台來電話，說鍾先生在大廳裏等孟小姐。”
    “他樂意等，那就等著唄。”
    “可是……他已經等了四個小時了……前台早就跟他解釋過，說孟小姐在錄音棚裏不方便出來，所以鍾先生就在大廳裏等著，這都等了一個下午了，孟小姐就算連晚飯都不吃，也不能大半夜的還不回來啊，前台都已經快要編不下去了……”
    這不像鍾期昀的風格，他平時辦事好像不是這麽執拗的人。
    我有點頭大，看這邊程公子也不像有事的樣子，我抓起包包，“那我還是先回去吧。”
    程公子撇撇嘴，“孟小姐如果堅持現在回去，被你那未婚夫抓個現場證據，就回去吧。”
    “啊？”我沒明白他的意思。
    佟英來解釋道：“飛娛大廈隻有一個側門和一條消防通道，派人守住太容易了。”
    我明白過來。鍾期昀既然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什麽都不做守在那裏，說明他已經不相信我在飛娛。他很可能會派人在其他的出口也看住，隻要我從外麵進去，他就一定會抓住現行。可我又不能從天上飛進去，這撒出去的謊就是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還弄得整個飛娛公司都在幫我撒謊，隻能越扯越大。
    “那怎麽辦？”我求助地看著佟英來。
    程公子是不屑於幫我編謊的，他才巴不得我被鍾期昀抓個現行解除婚約呢。果然還是佟英來比較好說話，他咬咬牙，“一個小時後我親自送孟小姐回飛娛大廈，我叫前台小姐給鍾先生多送幾杯飲料。”
    果然是在程公子身邊混的，這主意我給他一百分。鍾期昀隻是懷疑，他並不能確定，而且他也不可能直接跟我撕破臉，還得顧及龍三爺的臉麵，所以他不會帶很多人來。他自己親自在前門大廳裏等著，所以前麵應該不會再安排別人蹲守。反正飛娛都是程公子的，報信的人很多，就等著他去洗手間的那麽一兩分鍾時間，我從前門大模大樣地走進去就行了。
    我在病房裏有些坐立不安，程公子饒有興味地欣賞我的焦慮。即使他現在是病人，依然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佟英來開了一輛看起來比較普通的車子，載我到飛娛大廈，然後就停在外麵先不下車。過了不大一會兒，他接了個電話，然後朝我點點頭，“孟小姐進去吧。”
    我走進大廳，前台小姐見了我是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我衝她點點頭，然後進電梯上樓。
    進去以後我先到十二樓，到飛娛公司那邊去報個到，然後由她們安排我在錄音棚裏坐了一會兒。我看見每一個從我身邊走過去的飛娛員工似乎都用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在看我。
    看我這個神奇的女人，不，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曾經代表程公子來公司談合同視察工作，後來成了龍三爺的人，還跟龍三爺的養子訂婚了，沒想到沒幾天又讓程公子親自來接，這訂婚的第二天就和程公子鬼混去了，還在動用整個飛娛跟未婚夫撒謊……我把包包甩在旁邊，往沙發裏一靠。看吧，沒看過？那你們就看個夠好了，看我是不是有三頭六臂，是不是有八隻咪咪。
    我打算等八點鍾準時“下班”，還有半個小時。我正考慮是要上十五樓看看去還是繼續在這坐著，就看見徐洛西和宋子明兩個有說有笑地走過來了。
    電影的宣傳已經拉開序幕，他們這對“緋聞情侶”看來還挺敬業的。
    徐洛西見了我，挑了挑眉：“你怎麽在這坐著，你那未婚夫不是在大廳裏等了你好久了麽？”
    我於是也不等八點鍾了，索性說道：“這不正準備下去麽。”
    “還真是大小姐，一點都不怕有人久等。”徐洛西的語氣有點酸溜溜的，忽然想起什麽，“怎麽下午都好像沒見你似的，是吧，子明？”
    宋子明看了看我，顯然也因為白天都沒見過我，但這話從徐洛西嘴裏說出來，他知道我倆總是針尖對麥芒，不知道徐洛西又拿這個來發揮什麽，因此就沒吱聲。
    飛娛內部的工作人員知道我是撒謊，可沒必要讓別人也知道，更何況是處處都跟我使絆子的徐洛西。
    “我是第一次演電影，哪有你輕車熟路啊。”我瞟了徐洛西一眼，“我沒做過電影配音，不熟，所以下午一直在錄音棚裏跟配音老師請教，怎麽，這也要跟你匯報？”
    “配音，怎麽也不叫我們一起？”
    我一句話堵回去：“我怎麽知道，你有意見，去問負責人啊！”
    宋子明看著我，似乎想同我說些什麽，但徐洛西很快就把他拉走：“走啦走啦，不是說好今天請我吃東西的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