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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遵照龍三爺的意思先去南樓看淩天翼。
    淩天翼半躺在沙發上，額頭上還貼著紗布。看樣子他和範琳是已經和好了，範琳在旁邊給他削水果。
    我走進去的時候淩天翼坐著沒動，我也不介意，大模大樣地在他對麵坐下，拈起茶幾上削好的一塊水果放到嘴裏，“看來我的好哥哥養傷的生活也挺不錯的，佳人美食伺候，怡然自得。”
    淩天翼看我一眼，冷笑道：“你少在那說風涼話，我這輩子受的傷，怕都是因為你。”
    我笑一笑，“哥哥這話說得有點過頭了，我怎麽聽都覺得像在說情話，別忘了還有一個範小姐在旁邊呢，聽見還以為咱們兄妹怎麽著。”
    算起來，好像還真是。頭一次見到我的時候，是在徐家的地牢裏，那天殺得血肉紛飛的，他身上好像也劃了幾個血口子。上次胳膊上的傷剛好，這回又掛彩了，我簡直就是他的天然克星。
    不過，我從出生開始就被卷進這種命運裏，難道不也跟他母親有關麽，這又怎麽算？
    看他受傷還吃癟，其實我心情挺好的。我往沙發裏一靠，“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三爺叫我過來看看你，順便跟你聊一下大東洋和那幾個歌舞廳交接的事。”
    淩天翼不願意配合，翻了翻眼睛，“就你事多，三爺手裏好好的那麽多產業你不要，非得來跟我搶。我管了好些年，因為你，又要折騰一回，去適應別的。”
    我攤攤手，“怪我咯？這話你可以同三爺說去。對了，既然大東洋已經是我的產業，不知道你在裏麵打砸了那麽多東西，該怎麽算。”
    淩天翼耍無賴：“在交接之前，那是我的產業，孟小姐覺得我在自己家打砸幾樣東西，也要跟你交待麽？”
    其實我也沒打算叫他來賠償這些東西，反正大東洋的格局我也打算改造一番的。當年matchstick一定是山寨了大東洋的裝修和格局，我現在一走進去，就覺得跟進了matchstick一樣，心裏像吃了蒼蠅一樣不舒服。要劃歸到我的名下，我必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思稍加改動的。
    我這麽說，也不過就是打壓一下他的氣焰罷了。
    “那麽淩先生還真是闊氣，自家的東西隨便打砸。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了，對吧？文件都已經拿到我手裏了，從今天起，我將接手。明早八點，大東洋見。不管你情願還是不情願，交接還是不交接，大東洋都已經姓孟了。”
    我站起來，走出了南樓。範琳遲疑了片刻，還是跟了上來，送我出去。
    我衝她點點頭，“不必了，你回去照顧他吧。”
    按理說這個時候她應該記恨我才對，但我不知道她是到現在還沒明白是我做的手腳，還是她依然決定要討好我，她在看著我的時候，居然沒有一點怨恨的神色，連我都有點糊塗了。
    我走出門，準備去看看鍾期昀的時候，沒想到他就迎麵走過來了。
    “聽說孟小姐回來了，所以我來看看。”
    同樣額頭上貼著紗布的鍾期昀看起來也沒什麽大礙，目光依然銳利。
    “本來想去看看你的，期昀，看樣子你現在應該沒什麽事了。”
    鍾期昀上下打量了我一圈，“我想來想去，這個激化我和淩天翼之間矛盾的人，隻能是你。孟遙，我一直把淩天翼視為對手，沒想到，其實你才是最大的敵人。”
    我覺得已經沒有什麽要跟他解釋的了。從婚約被毀開始，他就開始像變了一個人一樣。對他來說，也許不是盟友就是敵人。我是淩家的女兒，他是養子，本來我們可以相安無事，各安一方的。可是從他跟我敵對的時候開始，沒有辦法共生，那就隻能擊敗他，這是程公子教我的法則。
    我推開他徑直往前走過去，“期昀，很多事情都是相對的，當你把我當成朋友的時候，我就是你的朋友。而當你把我當成敵人的時候，我就是敵人。”
    我離開了淩家的大宅子，回到盛華園。程公子已經回到了家裏，他手邊其實也有大量的文件需要處理，為了在外麵享受半個月的假期，一回來估計又要忙上好長時間。
    本來白天就在飛機上顛簸了一天，回來又馬上去折騰了一番，我也很累了。程公子直到深夜還在書房裏忙活，我索性自己先睡了。
    第二天是約定八點鍾到大東洋去的，我很早就醒來，程公子果然還在身邊。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的，他安靜地用一條胳膊摟著我，睡顏不像他平時那樣森冷，睫毛長長的像小扇子一樣，在眼睫下投了兩片淡淡的陰影。他睡著的樣子也是眉目如畫，像孩子一樣美好。
    我極少有機會這樣看著他，所以我根本舍不得起床，湊得很近去端詳他的臉。也許是溫熱的呼吸吹到了他的臉上，他忽然像是警覺了一樣，倏然睜開了眼睛，黑瞳瞪著我，那種孩童般的感覺瞬間就撤換成了魔鬼，簡直是無縫對接。
    我被嚇了一大跳，身子連忙往後一倒。他的這種狀態好像根本就是一種本能，在看清是我以後才清醒過來，收起了那種恐怖的表情，臉上變得柔和起來，重新溫柔地抱回我，“今天醒這麽早？”
    我有一點委屈，“你剛才的樣子好可怕……”
    他把我按到懷裏，輕聲解釋道：“那幾年養成的習慣，有一種敏銳的直覺，有人在盯著我看的時候，會立即警覺。”
    我覺得很心疼。這種本能，應該根本就不屬於人類，而是叢林裏最狡猾的獸王才能有的，時時刻刻都在提防著什麽地方會伸出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我記得他說過，在過去的那些年裏，有很多人想讓他死。
    我抱著他的時候，手指不經意地又摸到了他身上的槍疤。除了槍疤，還有刀疤，還有上次跟程霖兩個人玩苦肉計砍的兩刀也在身上留下了疤痕，還沒有完全褪去。他身上，傷痕累累。
    從前的程公子在我眼裏是神秘的，後來他慢慢地褪去了神秘色彩，把自己的過往一點一點展示在我麵前。文佩，還有徐夙顏，那些種種都如剝繭抽絲一般，慢慢地顯示出了全貌。可是還有一部分，關於那些恐怖的殺戮，他從來都沒有詳細提起過。
    他看我在發呆，扭頭又看了一眼窗外，“天亮了，起床吧，你今天還是去大東洋那邊？”
    我點點頭，“還沒有正式交接。”
    他也沒有多說什麽。
    其實程公子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所以他派了佟英來來給我開車。我坐在後座上閉目養神，一邊考慮著待會該怎麽辦。
    好像並沒有走多久，車子就停了下來。我朝車窗外麵看了看，並沒有到大東洋。
    “英來，發生了什麽事？”
    佟英來有些支支吾吾，我把車窗搖下來，探頭出去，就看見一個女人攔在了車子前麵。
    是曹怡敏。
    從處理完羅縣那件事以後，她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出門了，不知道為什麽又忽然跑出來。見我探出頭來，她走到車窗旁邊，“孟小姐，我想和你談談。”
    我現在根本沒空，而且我也不以為我跟她還有什麽好談的。她來找我談，無非是為了程公子的事，但我和程公子結婚的事，她估計還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告訴她，畢竟這件事目前也隻有比較親近的一些人才知道，我們等於是隱婚。
    我現在跟她談什麽，也都沒有意義。她的目的也無非就是要我離開程公子，好把機會讓給她——這可能嗎？
    我把車窗慢慢地搖起來，“不好意思，曹小姐，我現在有事要做，所以暫時沒有空陪你聊天。改天吧，改天有時間了，再請你喝茶。”
    “不，孟遙，你下車，你下車來！”她好像很衝動，直接衝過來用力砸我的車窗。還好我車窗很厚實，就憑她一個弱女子的力氣，還真砸不動。她於是繼續跑到車前麵，伸開胳膊趴在引擎蓋上，開始撒潑，“我不走！無論如何，孟遙，你今天得給我一個交待！”
    我還真不覺得我有什麽事情要給她交待。但是這可是大街上，一大早去上班的人挺多的，都看著呢。雖然未必有多少人知道dream的本名是孟遙，可是我到底也算是半個公眾人物了，我不想給自己惹麻煩。她鬧得厲害，弄得不少吃瓜群眾都過來圍觀了。
    這要是碰上別人，我就得直接報警了。可是碰上曹怡敏，她爹曹功亮現在已經是羅縣公安局局長了，估計報警也沒什麽用，而且我也沒時間等著警察來處理。
    我沒有辦法，我現在身邊也沒帶多餘的人，隻帶著一個佟英來。我對佟英來說道：“先讓她上車吧，帶著她，她要是真有什麽事，回頭我處理完大東洋的事再來跟她解決。”
    佟英來遲疑了片刻，這才打開了車門，“曹小姐先上車吧，孟小姐現在有急事，回頭再來陪曹小姐聊。”
    我是坐在司機正後方的，他讓曹怡敏坐到副駕駛位上，大概是為了防止她突然做什麽傷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