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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閃身躲進了包廂裏，聽見他們的腳步聲從旁邊走過，然後漸漸走遠，估摸著已經快要走出這條走廊，我才慢慢地拉開門，探頭出來看了一眼，果然就看見了鍾期昀的背影，穿著花襯衫的安東尼在他身後不遠處，好像是在送他出門。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大概過了兩三分鍾，當安東尼回轉過來的時候，看見我站在樓梯拐角處，嚇了一大跳，“孟小姐，你怎麽來了？”
    我笑一笑，“我不能來麽？”
    “不不不，你是老板，你當然隨時隨地都可以來。”安東尼笑笑，抓了抓後腦勺，“那個……那到樓上來喝一杯茶吧。”
    “我也正想找你喝杯茶來著。”我跟著他上樓，到他辦公室裏坐定，看他擺出茶具來，我就大模大樣地坐在沙發上等著他伺候。
    等他把沏好的茶擺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先不急著喝，而是拿起茶盅在手裏把玩著，一邊觀察他臉上的表情，一邊緩緩問道：“方才你有客人？”
    他剛才和鍾期昀正是從我站著的那個樓梯拐角下去的，所以剛才既然沒看見我進門，而我又忽然像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那裏，他應該是已經猜到我看見了。所以他稍微遲疑了一下，就說道：“是鍾先生過來了。”
    “他來做什麽？”
    “這……”安東尼沉吟了片刻，似乎在糾結著措辭，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他來……也沒說什麽，聽說孟小姐長期不在，就過來看看我打理得如何吧。我也不太清楚他是來做什麽的，不過既然他來了，我當然也應該客客氣氣地招呼，孟小姐說是不是？”
    我可不大相信鍾期昀過來隻是隨便看看，甚至也不大相信安東尼說的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隻是來看了看就走了。在這件事上，安東尼好像對我有所隱瞞。
    我的眉頭微微擰了起來。
    我把大東洋交給安東尼打理，是因為他之前是caesar的人，而且對於大東洋的管理模式聽起來也條條是道，看起來很用心。可如果他有什麽別的目的，或者背地裏和鍾期昀或者其他什麽人有勾結，我可用不起這樣的人。
    安東尼顯然看出了我的懷疑，連忙說道：“孟小姐，我知道你是因為信任我才把大東洋交給我來管理的。你放心，我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在打理大東洋……或者說，是為孟小姐打理大東洋。無論如何，孟小姐，我不會出賣你。我很明白，別人能給我的東西，孟小姐能給，而別人給不了的東西，也許孟小姐你也能給，對不對？”
    安東尼在caesar混了這麽好幾年，我知道他心裏還有夢想和希望，他不願意一輩子就這麽醉生夢死地混過去。所以我選擇了提攜他，給他一個與他的野心相匹配的位置。他這樣的人，除了大東洋以外，我並不覺得鍾期昀手裏有什麽更能誘惑他的東西。
    可是，他到底又是為什麽要見鍾期昀，而且好像還對我有所隱瞞呢？
    剛才祝華坤特意這個時候帶我來大東洋，是不是知道鍾期昀來了，所以故意帶我過來，讓我自己看到這件事？
    如果是這樣，那是不是意味著其實祝華坤發現安東尼有什麽不妥了，但是又不能確定，所以要讓我親眼看見？他剛才說的“小心一點”，是不是在暗示我鍾期昀在裏麵？
    在我心裏飛快地轉過一百個念頭的時候，安東尼忽然說道：“孟小姐，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放下手裏的茶盅，坐正了身子，“你說。”
    “假如……”安東尼的聲音有些遲疑，好像在說出口的最後一刻依然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問出來。但他最終還是選擇了說出來，“孟小姐，你也知道三爺手下的勢力是涉黑的，假如……我隻是說假如，假如有一天孟小姐你繼承了三爺的全部產業，包括背地裏那些與黑幫錯綜複雜的勢力，你有沒有想過，打算怎麽處理？”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龍三爺背後的勢力的確是錯綜複雜，具體複雜到什麽地步，有多大的影響力，我根本就不知道。說實話，除了那一次在徐家的地下室裏見到龍三爺和淩天翼帶著一隊不要命的保鏢來劫人以外，我幾乎從來就沒有見識過龍三爺的勢力。我所了解到的關於龍三爺，好像全都是別人傳說的，他很厲害，無論是孟老虎還是程公子，都不敢輕易招惹龍三爺。
    安東尼繼續說道：“聽說上一次，淩先生奉龍三爺之命去接的一批槍支彈藥被條子給截了。龍三爺手裏的涉黑勢力，也涉及了非法走私槍支彈藥，孟小姐應該知道吧？除了槍支彈藥以外，還有一些其他的東西，說起來，要是真的全盤接手，恐怕也很棘手。”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是不知道這些，但我還是覺得我應該遵紀守法。所謂的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不成方圓。我是在娛樂圈正兒八經奮鬥拚搏的人，就算是程公子，除了錦東堂是有些涉黑的嫌疑，他的人非法持槍以外，他應該也算是個正兒八經的生意人。不過，這整個南都裏想置他於死地的人太多了，就算他不想這樣，也沒有辦法，他必須有自保的能力。
    假如有一天淩家的產業真的全部交到了我手裏，這些軍火走私，還有其他的東西該怎麽辦？我覺得我完全沒辦法掌控這些。且不說龍三爺手下的老下屬我能不能壓得住，就說這些東西交到我手裏，我覺得也得早晚有出事的一天，我肯定得提前想辦法給處理掉，不會再繼續發展下去了。
    麵對安東尼的問題，我很認真地想了，然後說道：“那些事情，我應該不會繼續做下去。”
    安東尼說道：“如果不做下去，也許會動搖淩家的根基，那也許是從當年黑龍王手裏就開始的營生，也可能，是淩家的主要經濟來源之一，關乎淩家的整個命脈。”
    我那個素未謀麵的祖父，當年聽說是大軍閥出身，所以才會涉及到這些什麽軍火彈藥的。這些年來大機器設備類的實業其實已經很不好做，龍三爺手裏的一些機械廠早已入不敷出，我倒是有所耳聞。但是淩家始終都屹立不倒，我相信安東尼說的有道理，可能從很大程度上來說，淩家其實是在依賴著私底下一些見不得光的行當。
    “即便是如此，該收手的，也隻能收手。”我斬釘截鐵地說道：“如果機械廠入不敷出，我可以把實在支撐不下去的廠子都關閉，或者轉型做別的。偌大的淩家，總還是有一些能賺錢的產業吧，就連大東洋，一年的利潤也多多少少有點吧？淩家人口又不多，總不至於撐不下去。”
    當然，我說的也不過就是假設罷了。龍三爺現如今也才五十來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而且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我也不可能繼承得了整個淩家。
    不過，安東尼忽然向我提出這樣的問題，我也覺得有些奇怪。
    “安東尼，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或者說，鍾期昀來找你說了什麽不尋常的事？”
    安東尼連忙搖頭，“孟小姐，真的不要多心，沒有的，我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他不肯說，我見從他口裏也問不出什麽來，隻好放棄，換了話題，問了些大東洋其他的事務。
    我不得不承認，安東尼在管理方麵確實有一套。我不在的一年時間裏，他不僅把大東洋的經營慢慢地拉上正軌，而且營業額和盈利每個月幾乎都有增長，一年算下來，收益不少。他把賬薄拿來給我看，雖然我是突擊檢查，可是他的賬目一筆一筆做得相當清楚，一目了然。
    我從大東洋出去，祝華坤還在外麵等著我。我這次是自己拉開副駕駛位坐上去的，他也就沒說什麽，直接發動了車子。
    我在車上坐穩，然後問道：“華坤，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你覺得，安東尼到底可信不可信？”
    祝華坤沉默了片刻，“可信不可信，其實我也說不準，所以才讓你來看一看。不過，我總覺得他來大東洋做事，目的好像不太單純。”
    目的不單純？我問道：“那你覺得，他可能有什麽目的？”
    為名為利？他一個在caesar當了那麽多年“少爺”的男人，這些年來也沒少接待有錢有勢的女客，就算是能帶他出去，幫他脫離夜店，去謀一份能賺名利的職業，應該也不是那麽困難吧？況且，他本身的才華和能力我已經見識過了，並不差，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很擅長領導和管理的才人。大東洋這麽一個地方，雖然有龍三爺的威名在，可是能給他的其實也很有限。
    “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說隻是直覺，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信。我甚至不能確定他到底會不會對你不利，所以這件事，我一直也沒有跟任何人說過。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對大東洋的事簡直是相當的盡心盡力，一點也不像要在背地裏做小動作的人。可有時候，我又覺得，他一定有什麽事瞞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