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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曹功亮的約見，我頗不以為然，甚至都沒有考慮為這個約會抽時間。但一個小時候後曹功亮的電話卻又打進來，他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我，關於祝華坤的。如果我不去的話，對於祝華坤，可是大大的不利。
    這話就有一點威脅的意味了，意思是我必須聽他的，必須來。
    如果是拿別的事情，或者我自己的事情來威脅我，我現在大可以不理會他。但是他說祝華坤，其實這幾年來祝華坤跟在龍三爺身邊，不斷受到龍三爺的賞識而步步高升的背後，是他天天都在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為他擔憂。曹功亮作為公安係統的人，對於龍三爺和他手下人的所作所為，肯定是很清楚的。
    要真說違法犯罪，恐怕他每天都在幹這樣的事。
    曹功亮是不敢輕易動淩家的，所以龍三爺做了什麽，目前來說他還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祝華坤做了什麽，他要是想動手的話，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如果牽扯太大，龍三爺雖然未必讓曹功亮真正得逞，但必要的時候，他也很可能會棄車保帥，直接把祝華坤丟出去當背鍋俠。
    這幾年來，祝華坤對我付出頗多，而我幾乎從未回報過他，我一向都是虧欠他的。所以在這個時候，曹功亮拿祝華坤來威脅我……好使。
    為了不讓程公子知道這事，我隻得先想辦法把他派來跟著我的保鏢都打發走。目前曹功亮雖然未必敢麵對麵的和程公子直接爆發衝突，但是為了曹怡敏，他要想對我不利也不是不可能。我沒那個膽子單刀赴會，我安排了淩家給我的司機和保鏢跟我一起去，並且提前去約定的地點查探，確定曹功亮沒有派很多人過來，我才帶著保鏢進去，讓保鏢守在包廂門口等我。
    曹功亮比我來得早，但應該也剛到不久，還叫了一個表演茶藝的小妹來泡茶，一壺鐵觀音剛剛投進去準備洗茶。見我進來了，他示意泡茶小妹先下去，沒完成的茶藝茶具就這麽原地放置了。
    我進來，大模大樣地坐下來。我雖懂些茶藝，而且鐵觀音幾乎是最容易泡的茶了，但我並不打算服侍他。
    曹功亮等了一會兒，見我沒動靜，隻好自己拿起茶具來，有板有眼地洗茶泡茶斟茶分茶，最後把倒好的茶盅推到我麵前。
    他來得比我早，我怕他在茶具上做什麽手腳，也沒敢喝，端在手裏轉了幾圈，然後裝模作樣地在嘴唇上沾了沾，就放下了。
    他倒也沒盯著我的茶水，而是拿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有點東西，當初我在羅縣當局長的時候，處理孟老虎的時候無意中找到的，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我盯著他，“什麽意思，你說和祝華坤有關？”
    曹功亮笑了一聲，“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挺有意思的東西。”
    我慢慢地抓過u盤，捏在手裏，“那麽你想要什麽？”
    曹功亮豎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孟小姐先別急著問我要什麽，反正我現在不管提什麽條件，你都會覺得像個笑話。還是等孟小姐回去看了這裏麵的內容，再來跟我談吧。今天我就是想來看看孟小姐的誠意和能力而已，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能擺脫程公子的眼線。如果孟小姐覺得可以談，明天這個時間，咱們再見麵，就這裏，老地方，孟小姐覺得如何？”
    我心裏有點隱隱的慌張，直覺告訴我，這u盤裏肯定有什麽要緊的秘密。
    曹功亮知道我現在不會願意跟他多談，在說完這些話以後，他就起身離開了。
    我在包廂裏稍微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出去，那個u盤被我捏在手心裏，如同握著一個燙手的山芋，卻又不得不緊緊地攥著。
    我沒有再回飛娛，趁著程公子還沒下班回家，我先回了家裏，一進門，看好了程公子確實還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偷偷溜進了書房裏，然後把u盤插在了電腦上。
    打開，u盤裏麵有一個文件夾，打開文件夾，底下是三個視頻和幾張圖片。我握著鼠標的手有點顫抖，但還是雙擊了第一個視頻，點開了。
    聲音很嘈雜，我在聲音開始播放的第一時間手一抖，直接把u盤給拔了出來，然後插好耳機，才重新插進去讀取。
    幸而u盤並沒有損壞，再次點開的時候，我認真地看了那個視頻。
    不算太清晰，角度也有點偏，鏡頭好像是藏在旁邊的一個什麽地方偷拍的，左上角還有一片什麽陰影擋住了，使整個鏡頭看起來都缺了一角。
    視頻上是一群年輕人在圍毆一個人，打人的有七八個，大概都是十五六歲，麵孔年輕而稚嫩，卻個個都帶著戾氣，有人叼著煙，也有人手裏拿著棍棒刀具。被打的人已經躺在地上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了，但這一群少年絲毫不憐憫，一腳一腳狠狠地往他身上踹。
    視頻裏的聲音嘈雜，叫聲罵聲不絕於耳，還有被打者的罵聲，從破口大罵到罵聲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了哀求，到後來就隻聽見打人的少年們的罵聲還有笑聲了，被打者似乎已經奄奄一息。大概打了十多分鍾，被打者像一條破布口袋一樣癱倒在地上，這群人似乎才勉強盡興了，吹著口哨揚長而去，隻剩下渾身是血的受害者麵對著鏡頭，鼻青臉腫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而打人者中最後一個離開的少年似乎還覺得不夠，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操起手中的木棒又狠狠地在受害者頭上臉上敲了幾棒子，打得他直接吐出幾大口鮮血，暈死過去。
    我在看這個長達十五分鍾的視頻時一直都很疑惑，不知道曹功亮給我看這麽一個少年施暴打人的視屏做什麽。直到看到最後那個少年行凶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那個少年好像很麵熟。
    是祝華坤！
    我記得當初我問過他，在安縣跟著我的那年，他十七歲，已經跟了孟老虎五年了，也就是說，他從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在跟著孟老虎混了。在逃離羅縣之前，孟老虎做過多少令人發指的事情，我心裏大概能知道一點，但並不了解具體的。我隻知道他並沒有好好讀過幾天書，當初跟著我進求真一中，也是孟老虎花錢找關係給塞進去的，反正也不是讓他去讀書的，隻為了看著我。而他在認識我之前到底經曆的是怎樣的少年時代，我幾乎一無所知，也從來就沒有機會和他聊起。
    在那個行凶的少年把染血的木棍丟下，揚長而去的時候，我隻覺得一陣心酸。
    視頻在所有行凶的少年都離開以後，就定格在了受害者灰敗而麵目全非的臉上。我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鼓起勇氣去點開下一個視頻。
    第二個視頻也是同樣的偷拍視頻，不夠清晰的畫麵上，三個少年在毆打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我看不見女人的麵孔，在視頻開始的時候她好像已經遍體鱗傷、氣息奄奄了，甚至於連躲都沒有躲，擋都沒有擋，就這麽像死魚一樣癱在那兒挨打。這個視頻裏的祝華坤好像有些畏縮了，但他沒有阻攔另外兩個人，還是象征性地上去踢了幾腳。三個少年打完了，黑鴉走過來，把女人給拖走了，走出了視頻的拍攝範圍。
    第三個視頻也是差不多的施暴內容，受害者頭上被套了麻袋暴打一頓，看起來打得輕一點，應該沒死。看上去這個畫麵距離前麵兩個時間略久，畫麵裏的祝華坤顯然已經有十七八歲了，應該是在我認識他的那陣子前後拍攝的。
    後麵還有幾張圖片，是拍的電腦屏幕，上麵顯示的是公安局的電子檔案卷宗，分別是一宗凶殺案、一宗人口失蹤案和一宗受害者自己報案的故意傷人，記錄著受害者的姓名、年齡、籍貫、案情等等，都是懸案。第一張圖片上的那個死者被發現時候的照片，現場幾乎跟第一個視頻裏最後的鏡頭一模一樣。
    我想起黑鴉當初交待的許多殺人並毀屍滅跡的事情，有很多樁，當時我隻顧著季雨薇的事，其他的那些都不太記得了。我懷疑這個視頻中赤裸的女人正是黑鴉交待的那些案子中的一個，女人在慘遭強暴折辱之後被毀屍滅跡。
    少年的祝華坤，曾經打死過人，也犯下過許多罪孽。盡管我相信這都是孟老虎指使的，但這視頻完全可以給他定罪。少年隻顧著想得到老大的賞識，犯下了滔天大罪。也許後來正是因為他開始意識到這些，不願意再跟著孟老虎做這樣的事，所以才被派去看著我，這是相對簡單輕鬆的任務。
    這些年來，我隻顧著自己曾經經曆過的痛楚，也感受著程公子那種從地獄裏爬出來一般的艱難往事，卻忽略了祝華坤。
    我在電腦屏幕前捂住臉，眼圈早已紅了。
    外麵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我聽見程公子的聲音，“遙遙，你先回來了嗎，遙遙？”
    我嚇得一個激靈，連忙一把拔下了u盤，迅速把電腦上所有的窗口都關掉了，隨手打開一個網頁，擦幹眼睛，深吸一口氣平複了情緒，這才應道：“在呢，我在書房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