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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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言想到抑鬱不得誌的父親,和在官途受挫的二哥,心裏越發不是滋味,這些都不是她該承受,半年前她未想過有一天她也會失去一切。
林微言眼睛通紅,似埋怨又似試探的小聲道“清沐怎麽還會幫我們,這些時日他根本沒有見你,太子對他獎賞有佳,晉升指日可待,他怎麽可能為了我父親,得罪太子。”
侍苦聞言低垂的腦袋微微看向車裏的人,不滿的又垂下她一貫不示人的容貌,孫大人為小姐做了那麽多,林二公子的官位還是當初孫大人幫忙跟太子求來,老爺出事後,孫大人也派人過來送了東西,雖然隻是世家間禮貌的來往,但有位宮人在意林家,林家至少沒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小姐卻說出如此沒有良心的話。
歐陽逆羽亦不讚同的看眼微言,但想到她從小沒受過委屈難免亂想“清沐不是那種人,他近幾日有些忙,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談起這事,你放寬心,我一會找他去談談。”
林微言幽怨的放下車簾“你每次隻會敷衍我……”
歐陽逆羽啞口,其實他多少有些無能為力,林伯父證據確鑿,貴妃的事觸怒了皇上,如今林伯父能活著,林家依然在盛都,已經是太子仁慈,更讓歐陽逆羽不願再提的是,他覺得太子之所以沒有發難,是太子根本忘了還有林家,萬一提了,反而……
歐陽逆羽看眼落下的車簾,想著微言最近消瘦的神情,微言長這麽大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她的難處,他深有感受,或許他該探探孫清沐的口風了。
孫清沐最近的確很忙,除了自己手邊的公務,他還兼顧戶部的雜事、要過問武備司、慶豐司、地務司三衙之事,一天中能抽出點時間發呆已經難能可貴。
當孫清沐收到太子的口諭,讓他考慮去歐陽家營寨時,孫清沐送走傳口諭的小太監後無奈的笑了,太子哪是讓他考慮根本就是認定,上次說的考慮戶部,第二天就送來了文案,這哪是什麽考慮!
孫清沐疲憊的坐在書案前,爐火裏的碳已經熄滅,冷風從久未修繕的窗外吹來,吹散了好不容易聚集的熱氣。
孫清沐卻沒有感覺,他拿起一旁冰涼的毛巾擦擦額頭,昨夜沒有睡好,不得不用這些提神,孫清沐覺的精神好一些,剛翻開地務司新管轄的護天城資源部分,突然抬頭看見歐陽逆羽站在門外。
“你怎麽來了?”
歐陽逆羽笑著進來“大忙人沒打擾你吧?”歐陽逆羽看著本寬敞的房內擺滿了文案、書籍,讓寬敞的房間都顯的擁擠“看來太子果然很看中你。”
孫清沐不理會歐陽逆羽的調侃,示意他找個地方坐,繼續看手邊的文案“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又怎麽了?還是說不願意看到我進你家大營?放心,太子沒讓我進去監視。”
歐陽逆羽隨手翻開一份距離他最近的資料,一看之下竟然是一份奏折!歐陽逆羽急忙合上,放回原處“太子對你不錯,奏折都往你這裏送。”
孫清沐沒覺的不對,太子看不懂用詞華麗的折子,以往是蘇義為太子讀折,這幾天蘇義病了,太子見這些折子艱澀難懂又沒有內容就給了他“隻是些無關緊要的折子。”孫清沐抬頭看歐陽逆羽一眼,官服下的他依然豐神俊朗“你有什麽事?我可不信你有時間來我這裏坐坐?”
歐陽逆羽當然沒時間“是微言的事。”
孫清沐的筆不經意的停頓了一下,又恢複如常“她怎麽了?”
歐陽逆羽直接道“太子怎麽想林家,林家現在在盛都不高不低,太子會不會事後問罪?”
孫清沐聲音平靜的道“她最近怎麽樣?”
歐陽逆羽歎口氣,隨手拿起一份不重要的文書翻著“老樣子,隻是處境不好,以她的性情肯定心裏不舒服。”
孫清沐放下折子,說的如此明白了,他不可能假裝不知歐陽逆羽的來意“我的意見是,不要跟太子再提,林家想東山再起不可能,林家幾位公子的能力你我二人清楚,太子不可能重用,既然如此何必還讓林家卷入是非圈,太子最近很忙,你就算把這件事呈上去也不知壓到什麽時候。”
歐陽逆羽看著孫清沐,自從上次在天佑城兩人不歡而散,他已經很少跟孫清沐見麵,現在的他比之一年前更像從前的孫少爺,隱約間的愁緒不在,又有了意氣風發的抱負,他知道他不該要求好友什麽,孫清沐這些年承擔的夠多“真的沒有辦法嗎?”
孫清沐搖搖頭,沒有說謊“我知道你想問我能做到哪一步,但……”孫清沐隻能說“如果是以前,我能給你答案,現在不行,即便我出賣了自己,太子也不見得會假公濟私,要不然沈大人也不會被外放。”
歐陽逆羽皺著眉,得到肯定的答案更加無力“就沒有別的辦法?”
孫清沐直接道“立功,等明年你得勝歸來,私下請太子恩準撤銷對林家的打壓。”
歐陽逆羽也想到了這一點,公事公辦,功過相抵,可微言……歐陽逆羽突然看向嚴肅的孫清沐,問道“聽說太子對你很好?”他沒別的意思,純粹是關心兄弟。
孫清沐也不會小人之心度歐陽逆羽之腹,隻是不自在的低下頭,不願與外人談論私事“還行。”
歐陽逆羽詫異的看著他,這是第一次他沒有沉默,歐陽逆羽看著堆積成山的文書,突然覺的傳言或許是真的,太子對孫清沐青睞有加,隻是這種親睞能維持多久,都是男人,太子難道還會給他們在後宮封位“太子要娶妃了?”
孫清沐突然抬起頭看向歐陽逆羽,他沒參加早朝不知道,但隨即又垂下,最初的驚訝過後,很快恢複平靜,他是單純的驚訝,沒有想到太子竟然會娶妃“這是好事。”
歐陽逆羽見孫清沐神態未變,鬆了一口氣“我看太子殿近期在向外送人,如果你……把握住機會,太子或許會放了你們,到時候天南地北,我們換個沒人認識你的地方駐守。”
孫清沐從來沒想過這一點,今天被歐陽逆羽提起,突然有些愣神,即便他們預謀殺太子的時候,他想到的也是殉葬;“再說吧。”
歐陽逆羽不再深談,何況滿屋的奏折,說是不重要但明顯有幾份是上了封的,機密文件也送過來,太子或許不會輕易放了他“我先走,回去應付太子派的禁衛軍,以免再被人瞧不起。”
孫清沐與他相視一笑,兩位風格各異的男子瞬間讓寒冷的房屋蓬蓽生輝。
他們心知太子的軍隊,現在在軍中意味著什麽,能得到太子軍的派駐是榮耀也是負擔。
歐陽逆羽離開了,看著這個來來往往還不斷向裏搬文書的小衙門,他笑了笑,為朋友能施展抱負而高興,他轉過身向外走去,他心疼微言,但決定不再打擾孫清沐,如果他想,他該親自跟太子談不是嗎?孫清沐付出了這麽多年,沒理由重新剝奪他再次擁有的自信。
歐陽逆羽走後,孫清沐有些心不在焉,不是為歐陽逆羽的話,而是他也發現後宮在往外送人,一些無關緊要半年未侍寢的即將被勸誡出宮,這幾天他院裏少了兩位熟麵孔,送去了哪裏沒人知道。
但孫清沐沒來由的相信,太子一定給他們找了好去處,孫清沐重新拿起一份折子,私心裏希望他們能重新開始。
……
陰風習習,雪路融化,路上的行人夾緊衣袖快速奔往自己的目的地,街道兩旁熱騰騰的包子、豆花,吸引著趕路累了的人們。
盛都繁華的大道上,攤位挨著攤位散發的熱氣,讓整條街無形中暖和了起來,敞開的氣派酒樓茶肆大門,和小童清脆的邀客聲,彰顯了這裏水平不凡的消費觀。
林微言帶著侍苦在一座裝修豪華的酒樓前停下,她深吸一口氣,麵紗遮住了她搖搖風姿,奶白色的皮膚秋水如波的眼眸還是泄露了她嬌柔惹人憐的氣質。
林微言看向侍苦,眼裏沒有慣有的嬌弱,平淡的眼神冷靜睿智“你確定張大人在裏麵?”
侍苦點點頭“奴婢問過了,張大人每天這個時候都在這裏飲茶。”
張大人名叫張亭道,是給太子送的起‘西瓜’的富豪,說他是富豪一點也不為過,南邊的子車北邊的張家,隻是張家入世,而且金銀大多是近些年的積累,有些暴發戶的意思,遠不如子車家有深厚的根基。
但張家財是毋庸置疑的,他能從齊國運出國果,曆經多個國家平安送到太子手中,可見他用金子打通了多少關係,張家有錢,有到什麽地步,或許比之小型國家的國庫還要富足,隻是金銀乃俗物,張家再有銀子也抵不上一位寒窗苦讀的進士讓人敬仰。
所以張大人入仕,誓死要培養出所為的文化氣息,他雖然銅臭但在朝上很少說話,除了師爺的交代和很有把握的事,他就在朝中裝啞巴,這是他旗下最得意的門人教他的招式。
張亭道雖然文墨不通,但卻給兒子請了大儒當師,還偏巧有爭氣的,張家有幾個子嗣文韜武略樣樣精通,張亭道最寵的就是他冷若冰霜誓死不給他考科舉的第十子。
張亭道對他是又愛又恨,恨這小子喜歡經商勝過官道,喜這兒子文采沛然連大學士都讚句人才。
張亭道坐在二樓靠窗的茶座上,粗胖的手上帶著寶石金戒,看著樓下走過的冬試人員,心裏又是羨慕又是鄙視,羨慕他們的父母鄙視他們的武學肯定不如他家兒子,他可是請的太子太傅為他兒子講學,當初他砸下無數金銀,直到把自稱高風亮節的老匹夫們都砸的願為他兒子授學為止。
可惜他張亭道一生銅臭,有幾人相信他能養出優秀如老十的兒子,哎,張亭道喝口茶,想起兒子又有些傷心和欣慰。
林微言上來時見到靠窗的‘庸俗’男子立即認定他是誰。
張亭道聽到聲響,臉色陰霾的向樓梯口看了一眼。
林微言心慌了片刻,立即平靜的向前走去“小女林微言,給張大人請安。”嘴裏如此念著,心裏卻有些鄙視,曾經張亭道想見她也要讓他夫人遞份帖子,如今卻是她千方百計的賄賂樓下的茶廝才能見到他。
張亭道一眼便認出了眼前的女孩是誰,歐陽逆羽的心頭好,原諒他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如果林貴妃還活著他或許願意想一想,如果太子還在乎歐陽將軍,他也願意想一想,可現在,恕他想不起來,敏銳的嗅覺告訴他,林家很難東山再起,對一個不可能給他帶來利益的人,他何須浪費腦子。
林微言忍下張亭道態度上的轉變,她是來求他的,歐陽逆羽絕對不會讓她見太子,隻能求這位見錢眼開的張大人“大人,小女有個不情之請。”
張亭道想不出林家這位嬌小姐找他能有什麽事,歐陽逆羽雖然不受寵,但地位尚在,他可不認為他在權勢上能抵過歐陽逆羽“不敢,小姐請說。”
林微言取下麵紗,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瞬間呈現在張亭道眼前。
張亭道不禁愣了一下,閱曆無數寵妾眾多的他也不禁動容,早聞林貴妃容貌不凡,想不到林家三小姐更勝一籌。
但張亭道還不至於被美色衝昏頭,他這把年紀什麽沒見過,還知道什麽女人不能碰。
但張亭道終於肯施舍個姓氏給她“林小姐,找老夫有何貴幹?”
林微言心裏冷笑,老夫?你也配,以她林家在盛都的地位,張家連提鞋都沒有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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