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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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北丞離開後,南喬拆了快遞。

    裏麵裝的全是零食,其中有一盒她喜歡的曲奇餅幹,以前在美國常吃,回國後因為不好買,就沒吃了。

    這個喜好,除了當初在美國和她熟悉的人之外,連木子都不知道。

    南喬心裏一動,盯著盒子怔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將金屬盒蓋打開。

    裏麵裝的不是餅幹,而是厚厚的一疊錢。

    估計有十幾萬。

    最下麵壓著一張字條,是時笙的筆跡——陸伯父的事我聽說了,我想你大概用的上,你別傻啊,就算你不想用莫北丞的錢幫襯陸家,你就當是他給你的生活費啊,別把自己逼的頭懸梁錐刺股的,萬一哪天抑鬱症犯了跳樓了、跳河了,我現在可是自身難保救不了你啊。

    難得,時笙一個從小到大語文考試都在六十分上下徘徊的人居然還懂得‘頭懸梁錐刺股’。

    南喬將字條順手夾進抽屜裏一本她最近常看的書裏,時笙能調侃自己自身難保,就說明她現在過的並沒有那麽糟糕。

    但隻要一天沒跟她聯係上,她便壓抑不住內心的擔憂。

    時笙和她不同,時笙從大學畢業起就兼職,還是最鍛煉人的銷售,為了訂單,一家一家的去敲門,去陌拜,受過無數的白眼和辱罵。

    大學一畢業就參加工作,總裁辦秘書,不隻要麵對一個龜毛怪癖還動不動炸毛的上司,還要接觸各色各樣難纏的人,處理上司的爛桃花,可謂是身經百戰的職場精英。

    但她卻被季予南逼的玩了兩次失蹤。

    如果是個受不得委屈的千金大小姐也就罷了,但時笙這樣的人,要受多大的委屈才能甘願過這樣東躲西藏的生活也不願意回美國。

    南喬摁了摁眉心,閉目養神了一會兒,睜開眼睛開始工作。

    中途王悅送過兩次咖啡進來,雖然欲言又止,但都是放下就出去了。雖然中午時鬧了不愉快,但並沒有影響她在工作上的情緒。

    南喬這個人不喜歡公私事混為一談,所以,她沒有因為王悅對莫北丞有想法便刻意為難她。

    三天後。

    天正集團度假山莊的設計稿終於最終定稿了,整個a組的人興奮的大叫、扔東西、跳舞,幾乎要將公司的屋頂給掀了。

    經過近半個月的加班努力,終於塵埃落定了。

    經理也高興,語氣清淡的阻止了兩次,沒什麽效果之後就由著他們鬧了,“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鬧完了a組的同事就下班吧,愉快的過個周末,下周一晚上聚餐。”

    有人問:“聚餐吃什麽啊。”

    經理瞪了大家一眼:“餐費不高啊,隻能吃火鍋。”

    “切。”眾人一聲唏噓,隨即又高興起來了,討論著哪家火鍋的味道好、菜品多、新鮮。

    大家其實也不是想聚餐吃的多好,就是圖那個熱鬧的氛圍。

    經理秘書走過來,俯身低語:“經理,莫董的電話。”

    經理豎起手指在唇邊‘噓’了一聲,嚴肅著斥道:“都別鬧,瞧瞧你們一個個的,頂樓都聽見動靜了。”

    他疾步去辦公室接電話,留下一群人麵麵相覷,都不吭聲了。

    幾分鍾後經理走出來,臉上的笑繃都繃不住,本想逗逗他們的,但剛開口自己就破功了,“莫董說了,這次慶功宴隨便大家吃什麽,記他的帳,整個設計部一起去,。”

    “那等什麽,訂餐啊,最貴的,海鮮酒樓,鮑魚人參魚翅宴,就哪家,龍……龍什麽的酒樓。”

    “你小子心狠啊,這一頓起碼得吃十幾二十萬出去吧,不過,這次不吃估計這輩子也去不了那裏吃一次,就那家。”

    一個女設計師雙手合十冒星星眼,崇拜的說:“莫董絕對是中國好老板,以後誰挖我都不走,賴在ac了,人帥、有錢、還大方,極品中的極品。”

    男人們都不屑的潑冷水,“應該是中國好同事,設計部從ac創立到現在,熬過多少夜、加過多少班,大合同不在少數,可沒見莫董這麽主動過啊,我們這是沾了莫太太的光。”

    他們這才想起這次合同最大的功臣,結果視線轉了一圈,也沒見南喬的影子。

    “沈老師呢?”

    “估計太感動,上去和莫董你儂我儂親密無間去了。”

    ……

    南喬在聽到經理說下午放假那句就拎包離開了,今天下午陸伯父做手術,木子給她找了兼職,她需要去看一下。

    所以,莫北丞請客的事她根本不知道。

    現有的錢隻夠手術費,還有後期的調養、恢複,藥費,那又是一筆龐大的開支!

    美國的房子還沒賣,南喬給中介打電話,那邊找了一大推搪塞的理由,最後就不了了之了。她大概猜到,估計是爸媽在中間動用了些手段才會這樣。

    她美國的房子地段很好,離學校近,周邊無論是購物、交通都很方便,而且鬧中取靜,她已經將價格一壓再壓了,不至於到現在都還賣不出去。

    南喬煩躁,趁著等紅綠燈的時間低頭點了支煙,將車窗降下,冬天寒冷刺骨的風從窗外灌進來,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

    車廂裏的暖意很快就被卷走了。

    南喬一支煙抽了不到一半,綠燈就亮了,她啟動車子,將煙蒂扔出窗外。

    醫院。

    陸伯父已經被送進手術室了,白橘芳坐在外麵的椅子上,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看到南喬,她渾濁的眼睛才亮了亮:“南喬來了,快來坐,這兩天公司醫院兩頭跑,忙壞了吧。”

    南喬握住她伸來的手,安撫的拍了拍,“不累,伯母你放心吧,醫生都說了,手術還是很有希望成功的。”

    “恩,我不擔心,我不擔心,就是苦了你了,如果焰兒沒死……”

    雖然陸焰已經去世很久了,但一提起他,白橘芳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搖了搖頭。“不說了,都過去了,哎,人老了就容易緬懷過去。”

    “伯母,你別想的太多,陸焰也希望你們好好的不要一直惦記著他,你這樣他也不會安心的。”

    白橘芳訝異她提起陸焰時的語氣,那是一種帶著嫋嫋悵惘的平淡語氣,再不像當初那般的情緒激烈,她的眼淚一下子滾下來了,布滿老繭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她替南喬高興,她終於走出來了。

    但又生出一絲失落——

    以後,南喬便真的和他們陸家沒什麽關係了,這麽好的女孩,終究還是成了別人家的媳婦。

    陸伯父的手術做了很長時間,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摘下口罩,微笑:“手術很成功,家屬可以放心了。”

    “謝謝。”

    戴著氧氣罩的陸伯父被護士推出來,藍色的被褥下,他那張臉越發的蠟黃消瘦,還沒醒,病號服下能隱約的看到一圈白紗布。

    白橘芳迎上去,激動的握著陸伯父沒有輸液的那隻手,“老陸,老陸你醒醒啊。”

    “伯母,麻藥可能還沒過,你讓伯父再睡一會兒。”

    “哦哦,好。”明明都六十多的人了,還局促的像個孩子。

    南喬沒有跟著他們一起去病房,等人走後,她挺得筆直的背脊慢慢的佝僂下來,然後抱著自己蹲下。

    她重重的咬著自己的手背,把壓抑的喘息聲壓回喉嚨裏。

    她在害怕。

    害怕再眼睜睜的看著她在乎的人在她麵前死去,而她除了一臉麻木的聽醫生跟她說‘抱歉’之外,什麽都做不了。

    但白橘芳在,她又不敢害怕,她怕她的情緒會讓那個失去了大兒子,小兒子至今還在監獄,又照顧重病丈夫好幾年的老人徹底承受不住崩潰。

    一個人連害怕都不敢,那是怎樣一種讓人絕望的情緒。

    和爺爺在她麵前死的心情不同,那時候她絕望、恐懼、自我厭棄。

    那時她差點以為自己又一次會承受不住直接瘋了,但是她挺過來了。

    周圍的氣氛有細微的變化。

    南喬猛的抬頭,眼睛裏還有水汽,她沒哭,但表現出的卻是一種比哭還讓人難受的憂傷。

    她的視線順著那一道目光看過去——

    陳晴站在那裏,深灰色的呢絨大衣搭配黑色的長裙,高跟鞋,挽著愛馬仕最新款的包包,雙手插在大衣的兜裏,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出貴婦的雍容華貴。

    她和白橘芳,是完全極端的兩種人。

    她優雅、知性、保養得宜的臉上看不出歲月的痕跡,還是她的親身母親。

    但南喬和她卻更像是普通人的關係,遠沒有和白橘芳的親近。

    陳晴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但南喬了解她,越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就越是惱怒到了極點,從小的名媛修養容不得她像個潑婦一樣罵罵嚷嚷。

    她沒走過來。

    南喬蹲的有點久了,雙腿都麻了,她坐到椅子上,活動著她酸麻的雙腿,也沒有第一時間過去。

    有著最親密關係的兩個人,就像是陌生人一樣對視著。

    半分鍾後,南喬走過去:“媽。”

    陳晴看著她,似乎不可置信,“這就是你和陸家父母的相處方式?”

    她來已經有好久了,看到南喬握那個老婦的手,看到她笑,看到她輕言軟語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