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玄微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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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我好像要被逐出師門了 !
    “煩請通報,禦虛宮掌門,請見玄微真人。”
    劍尊凶名在外,歸元宗小弟子聽得這話,你推我我推你,誰也不肯上前招呼。其中一名性子機敏,趕忙傳訊給真人座下行二的弟子,劍修師兄楚佑天。最好兩尊凶神能湊在一處,別折騰他們這些外門弟子。
    楚佑天正在後山練劍,聞訊急匆匆趕來,對劍尊行個大禮。樓孤寒輕飄飄望他,怪聲怪氣“喲”了一聲。楚佑天連稱怠慢。劍尊神色怏怏,心裏怪不是滋味。
    瞧這衣裳製式,歸元宗弟子竟穿起禦虛宮道袍,簡直沒眼看。
    樓孤寒齷齪揣度一把,想這混賬孩子可能在向他示威。再想想自己沒追到心上人,乖徒先跟人跑了,更是五味雜陳。他冷冷一笑,心道明日禦虛宮課業再加五成,定要拖得西洲第一恩愛狗見不著麵。
    師尊還沒解決仙生大事,徒弟想行雙修大典?不存在的。
    楚佑天不知對山前輩在打什麽主意,一路領著劍尊往玉霄峰去,周到又恭謹。樓孤寒不言不語,內心早從頭到腳將他批判了一番。
    臨近玉霄峰,樓孤寒忽覺周遭有些不對。附近五行靈氣仿佛摻了什麽雜質,與天魔身上那股氣息相似。
    他正待問詢,竹林之中猛然撲來一道白影。魔氣衝天。
    樓孤寒不閃不避,任由那物往他懷裏躥騰,先一步鉗緊了白影,便要結果那物性命。
    “劍尊大人!”楚佑天急急去攔。與此同時,樓孤寒看清手中之物,大為錯愕。
    那是一隻銀皮小貂,剛斷奶沒多久,絨毛細嫩嫩滑溜溜,睜著點漆雙瞳,弱聲弱氣朝他叫喚。
    楚佑天小心接過貂崽愛撫,譴責般說:“修真之人,怎可恃強淩弱!”
    樓孤寒隻覺三觀裂了滿山。
    ……到底誰強誰弱!分明是魔界產的逆天玩意!你們歸元宗開始養上古妖獸當寵物玩兒了嗎!
    這不修真!
    楚佑天猶自向他介紹,說前幾日山腳出現幾對奇形異獸,下了兩窩崽子,一隻賽一隻性情溫順,有飛禽有走獸,禦虛宮想要可以帶一兩隻回去。
    最後不忘暗示,頂多兩隻,多了免談。
    神魔大戰害修真界折去不少人手的凶猛妖獸,此時窩在楚佑天懷裏,隻顧搓爪子賣萌。樓孤寒木著臉隨他到了玄微真人的洞府,想起此行目的,冷聲說:“你且退下。”
    楚佑天躬身告退,揉著小貂摸著毛,樂顛顛回山練劍。
    樓孤寒目送他走遠,迅速揉亂衣衫鬢角,還有方才咯出的血,不能浪費,重新摸上前額。糟蹋完儀容,他垮下一張冷臉,跌跌撞撞摸進洞府:“玄微道友!出大事了!”
    洞內滿室丹香,樓孤寒聞不大慣,真真切切咳了兩聲,以手遮麵,其聲嗚嗚然。
    隔著一方玉石屏風,劍尊大人狠狠炫了一把演技,把個委屈至極被拍死在沙灘上的前浪演繹得形容盡致。好容易過完戲癮,樓孤寒安生下來,抽搭著喚道:“玄微我友……”淒豔又哀怨。
    屏風之上隱約映出剪影。劍尊大人看不真切,隻聽見一聲:“何事?”
    “還不是你那入魔的四弟子喲!造什麽孽喲!討債鬼來要債了喔!”他理直氣壯闖入內室,忿然道,“那混賬可不得了!我這把老骨頭,被他折騰得沒了半條命喔!”
    樓孤寒邊號邊從指縫間偷瞧,得,又在默丹方。煉了百年丹藥,竟不膩味麽。
    玄微揮毫的手腕微微一滯,繼而勾動筆鋒問道:“你見過,解羽?”
    “何止見過!”樓孤寒呼天搶地,嘴裏天花亂墜,把蕭姓魔頭其惡形惡狀貶得天上有地下無。口不停歇講了幾刻鍾,他咽了咽涎水,惡聲道:“玄微,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
    玄微與他多年至交,清楚這人秉性,曉得他話中有多少水分,問道:“什麽解釋?”
    “那可是你教出的弟子!我被你徒弟揍了,要他來給我賠罪,不過分吧?!”
    玄微肅容頷首:“你自去便是。”
    樓孤寒見他筆走龍蛇,墨跡半點不亂,心道奇怪。難道玄微早不在意他家弟子了?他深深喘息,歎了又歎,哀聲說:“我,哪裏是他的對手……玄微,你就看在我倆多年相交的份上,幫我討回公道罷。”
    玄微聲色疏冷,如金石玉器相擊:“你應對不了,我去又有何用?”
    修真界第一戰神,而今差點兒賴在地上打滾撒潑的劍尊樓孤寒,默默縮起脖頸:“那,畢竟是你教出來的徒弟,他……肯定顧念師徒之情……”
    “真顧念舊情,便不會入魔了。”
    樓孤寒語塞,猶不死心:“這混賬不知能惹出什麽禍患……要不你,試試以身飼魔?”
    玄微瞥他一眼,仿若瞻仰活體藥修。
    樓孤寒暗道已經盡力,閉上嘴席地而坐。
    這一坐可了不得。
    方才離得遠,樓孤寒看不真切,兩人近了,他突然發現玄微膝上晃蕩的不是衣擺,而是一隻,軟綿綿白嫩嫩的小貂崽。
    妖獸。
    他一翻白眼,稍稍挪遠幾寸,兀自尬聊。
    “我看蕭四……大魔頭還是有那麽點廉恥之心,懂得尊師重道的。對對對,你為他煉製的那什麽仙器,不堪入目的那個,他還留著哪。還有,你成日戴的玉鐲,他也佩著,定是日日夜夜睹物思人呢。唉,我那徒兒比不得你的,有了對象不就管師尊死活……我這心哪,現在還是疼的。”
    劍尊大人喋喋不休,玄微擱下紫毫,凝神問道:“他隨身佩著?”
    樓孤寒微一怔愣,明白這是在問玉鐲,連連點頭:“對啊對啊,可寶貝呢,片刻不離身側。”說完這話,樓孤寒莫名覺得有些冷。
    話也勸了,戲也演了,劍尊大人仁至義盡,東拉西扯幾句,起身告辭。
    鬥室複又沉寂下去。銀貂揚起小腦袋,輕蹭清瘦的腕骨。玄微捋順貂毛,指尖觸及腕上玉鐲,眸光沉沉一暗。
    終於,沒有敲響。
    間萊州還在落雨。
    天色徹底冷暗。狂風驟雨將夜空壓低幾分,閃電驚雷此起彼伏。
    冥遲狠狠心舍出些魘氣,阻絕了冰寒水汽。他跟在蕭大人身後,一人一魔全憑雙腿在暴雨中行走。他弄不懂因由,同時缺乏凡人與生俱來的好奇,走了一路,不曾生出問詢的念頭。
    身前魔修忽然停下腳步,仰頭凝望蒼穹。冥遲來不及止步,從身後半尺行到蕭大人左首。
    他不經意側身,瞥見魔修唇角淺淡的笑意。
    不是嗬斥群魔的冷笑,不是恭維主上的假笑。笑容轉瞬即逝,冥遲一時以為自己看花了眼。
    魔修撫上腕間玉鐲,摩挲良久。
    沒有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