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沉重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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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申城市公安局副局長馮建國,不能在下屬的麵前,展露自己內心的悲痛。在老賀的遺體告別儀式結束之後,馮建國一個人來到了公安局的樓頂,他默默地坐在石凳上,一直都抬著頭,他怕自己一低頭,雙眼噙滿的淚水就會滾滾而落。
    申城市公安局的樓頂平台,是他與老賀經常來坐的地方,他們坐在一起抽煙、一起聊天,一起發牢騷。
    石凳的邊上,還殘存著幾根老賀上次抽的煙頭。但是,人卻永遠地離開了,再也回不來了。馮建國勉強摁耐住心頭翻湧的一陣陣酸楚,從口袋裏摸出煙,自己先點了一根,之後,又點了三根,放在石凳上。
    馮建國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卻被煙霧嗆的一陣劇烈的咳湊。他用手在眼睛上摁了一下,這才看著那三隻嫋嫋升騰著青煙的煙頭說道:“老賀啊,你抽吧。我不會再阻止你抽煙了。我這還有一盒呢,是好煙,咱哥倆今天抽個夠!”
    青煙,從煙頭上嫋嫋升騰起來,縈繞著馮建國悲傷的臉頰,將眼角的那一行淚珠遮蓋起來,不給經過的那一絲微涼的風窺見。
    但是那微涼的風似乎極為不甘,它反複在馮建國的麵頰前經過,將當作偽裝的那一縷青煙帶走。
    馮建國再也無法找到隱藏自己的東西,他看著那三根即將燃盡的煙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老賀啊!”馮建國對著那三根就要燃盡的煙頭,哽咽著叫了一聲,喉頭一熱,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一起參軍,共同經曆了懵懂熱血的軍營青春;
    一起轉業,自基層第一線,依舊從事著打擊犯罪保護人民的工作。三十四年的戰友情誼,是無法用一個簡單的詞匯來闡述的。
    如今,老賀突然以這種慘烈的方式離開,馮建國的心底,又怎能輕易釋懷。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擾亂了馮建國的思緒,他慌忙擦了一下潮濕的眼角,淚眼朦朧中,卻看見,上倒樓頂來的,竟然是安然。
    “馮局。”安然站在那裏,悲戚地喊了一聲。她看見了馮建國眼角晶瑩的淚珠,她明白,自己的到來,擾亂了兩個老友之間的暢談。
    “安然,過來坐。”馮建國將那燃盡的三根煙頭收攏起來,放在一邊。
    安然輕輕走過來,看著馮建國,欲言又止。
    “子恒走了?”馮建國關切地問道。
    “是,隊裏有任務。”安然是第一次直麵有關方子恒的問題,沒有怯懦地回避。
    馮建國從安然的眼神裏,看到了無盡的哀傷與絕望,這是他從未見過的眼神,往日裏堅毅、開朗、沉穩的安然不見了,眼前的安然,是一個失去了父親的小女孩,馮建國的心底一陣酸楚。
    他完全明白安然的悲痛,從老賀出事到現在,她一直都穿著那套漿染了老賀鮮血的衛衣。她是這種方式,來緬懷自己的領導、師傅,一個父親。
    馮建國更知道,自己的老戰友老賀,對眼前這個年輕的警員,猶如親生女兒一樣的疼愛,所以,他能理解安然此刻悲痛的內心。
    “安然,局裏已經成立了專案組,對於這起有針對、又預謀的謀殺警員的事件,我們會盡快破案,給老賀一個交代。”馮建國覺得,這是自己唯一能安慰安然的話。
    安然默默地聽著,沒有出聲,她的眼神裏,依舊被哀傷與絕望浸潤著,沒有一絲空隙。
    許久許久之後,安然才抬起頭,她眼神裏的哀傷與絕望被壓製的無用無蹤,有的,是一種堅定、毅然的、破釜沉舟的決心。
    “馮局。”安然輕輕地喊道。
    “你說?”馮建國望著眼前這個為憔悴、孱弱的姑娘那迸發這堅毅的眼神,他有些意外,他不確定,這個小姑娘到底在思考一個什麽樣的問題。
    華燈初上,樓頂的平台上,被城市絢麗多彩的燈光映照的通亮。
    安然站了起來,她手扶著欄杆,眼光望向遠處那萬家闌珊的燈火,心底如就如風暴來臨的時的海洋一樣地翻湧。
    老賀臨終前的那八個字,就如一陣陣響錘,敲擊著她的心髒。老賀叔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明白,所以,愛,才那麽深切。
    所以,安然決定了,她無法放下,但是可以勇敢!所以,她要將自己內心的藏匿的悲痛完完全全釋放出來!在申城市這個凝聚著悲傷的夜晚,讓勇敢化作一道利劍,卻刺破夜空的黑暗!
    時間,是一個神奇的東西,可以讓稚嫩成熟,也可以讓青春長出滄桑。
    但是,對於打拐辦的警員來說,時間,卻無法帶走大家對老賀的思念。
    姑娘們習慣了被老賀陰著臉訓斥一頓,然後,大家背著老賀,做一副鬼臉。那時的開心,就如淘氣的孩子在父母跟前撒嬌。
    如今,老賀不在了,家裏的這個頂梁柱倒塌了。姑娘們再也不擔心被訓斥了,但是,歡樂,也隨著老賀的犧牲,消失的無影無蹤。
    再有一個星期就是春節了,打拐辦裏,卻見不到一丁點節日的愉悅,反而是更加的沉重了,這是打拐辦失去老賀這位“家長”後,準備度過的第一個悲傷的節日。
    安然一直到了上午十點鍾,才懶洋洋地走進了辦公室。
    她頭發蓬鬆,眼皮浮腫,一看,就是長期失眠帶來的後果。
    簡丹與褚嶠正在忙碌著,見到安然進了辦公室,雖然比上班的時間整整遲到了兩個小時,但是總算是來上班了。於是,兩人不由得暗暗鬆了一口氣。
    簡丹悄悄地摸出了自己珍藏的玫瑰茶,殷勤地為安然泡了一杯。
    鮮豔的玫瑰花,在潔白的杯子裏綻放著,絲毫沒有引起安然的興致。她說了一聲“謝謝。”便縮進了寬厚的椅子背裏,出神地看著桌子上的一堆資料,一聲也不出。
    簡丹默默地看了一會,然後,她拿起了一疊需要打拐辦簽發的文件資料,輕輕地放在了安然的麵前,又拿出了簽字筆,擰開,遞到安然的手裏。
    安然下意識地接了過來,連文件的內容都沒看,就在簡丹手指的地方流暢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著安然把自己遞過來的文件很快地簽完字,簡丹驚愕地張大嘴巴看著安然,一臉憐惜:“頭兒,這一份文件是我要把你租出去的合同,你也簽字?”
    褚嶠跳了過來,好奇地看著簡丹手指的地方。
    原來,簡丹惡作劇地在一頁紙上打印著:茲將打擊拐婦女兒童專項工作組組長安然租借給資料員簡丹,租借期限2016年12月1日至2017年12月1日至。
    安然苦笑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將那份惡作劇的“租借合同”卷起來,拍在了簡丹的腦袋上。
    褚嶠恨恨地瞪了簡丹一眼,嘟囔了一句:“無聊!”
    “姐姐,你這麽個狀態是不行滴!要不是我略施小計提醒你,出去吃了大虧,你說我上哪找你去!”簡丹爬在安然的辦公桌上,把臉對著安然的臉,眼神裏,充滿著真摯的情誼。
    安然下意識地咬了一下嘴唇,做出了微笑的樣子,使勁點點頭,那意思是:我好後怕哦!我知道錯了!
    但是,無論怎麽努力,臉上始終無法浮現出笑意來。於是,她擺擺手,示意簡丹不要再打擾自己,之後,又自顧地蜷縮進了沙發,呆滯地看著遠方冰冷的牆壁。
    一直到中午,安然都沒有說一句話,就連褚嶠將采購設備的訂單放在她的麵前的時候,她依舊是沒有多少的精神。
    褚嶠已經無心再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