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雙雙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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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不知自家主子出了大事,這幾個小太監隻顧著找小殿下,喊著話兒,漸漸去遠。
躲在廂房裏頭的女娃,扒著房門,聽到腳步聲去遠,才拍拍胸口,吐吐小舌頭,皺著鼻尖兒輕哼:“母後要責罰,我就不回去了!”
大不了再逃得遠些,不回去了!
她賭氣坐在房中,遲遲不肯出去,眸子滴溜一轉,瞅見這廂房裏頭,竟還有個小小道童睡在床榻上。
上前一看,那道童與她年齡相仿,睡得沉沉的,她躲在他房中這麽久,他還是沒有半點轉醒的跡象!
見了同齡的孩子,她可高興了,眼睛亮亮地趴在床邊,伸手搖一搖,搖不醒小道童,她納悶地瞅著他,不知不覺中,竟看得呆住:這人睡著時的模樣,怎麽如此可愛?像、像……哦,對了,像極了小太監偷抱來的那隻狗崽崽!
隻可惜,母後不喜阿貓阿狗,他們又沒將它藏好,被母後命人活埋在土裏了。沒了狗崽崽陪她玩,她躲在角落裏偷偷抹眼淚,可是傷心了好一陣子!
“崽崽?崽崽……”
瞅著那小道童,她好奇地伸手戳戳他的麵頰,忍不住又掐捏一把,逗狗崽崽般的,小手很不老實地摸在他臉上,還揪了揪他的耳朵,看他在睡夢裏微微皺起眉來,她“咯咯”一笑,越發覺得他比那狗崽崽可愛,愛不釋手地搓揉著他的麵頰,當麵團似的揉呀揉,還咯咯地笑個不停。
喀!
門外猝來響動,有人影晃過。
房裏的她聞聲就躲,一急之下,竟躲進了小道童的被窩裏,揪著被子將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躲在被子裏,她隱約聽到房門似乎被人打開了,一陣輕捷的步履響動,一道人影站在了床前。
“錚”的一聲,來人拔劍出鞘,劍芒暴漲,映在那人眉睫,映亮一雙獵豹般的冷厲雙眸,眉宇間升騰出凶悍嗜殺的一團煞氣,冷酷無比!
此人右手掌心老繭,被兵器磨得厚實,那形狀及分布的部位,分明是慣使刀的一雙手,卻偏偏攜劍而來,似是為了避諱,避免被人從刀傷上洞曉他的身份。
拔劍出鞘後,森森劍芒迫向熟睡中的小道童!
“八年之前,你就不該活在這人世!”
八年前沒能滅了天諭,今日,他就要為聖上再行滅天諭之策!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癲狂怎能料想得到,他會在兩宮娘娘蒞臨天機觀時,潛入觀中取了這狼孩的性命!
兵行險招,方能出奇製勝!領兵打仗的人,隻論輸贏,不論手段!
颯!
劍芒一掠,斬向熟睡孩童的頸項,卻在半途猛然停滯了一下,揮劍之人駭然看到:中了迷煙後沉睡著的狼孩,竟猝然睜開了眼,烏黑的眸中折射著劍芒透出的殺氣,正是這殺氣,又一次喚醒了狼孩。
霍地睜開眼,直視床前所立之人。狼孩敏銳的感觸力,洞悉了來者的身份——正是那日大殿上與他廝殺搏鬥過的那個人!
今日,這位冷顏將軍竟喬裝蒙麵而來,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卻,在驚見狼孩睜目瞪來的一瞬,手中利劍竟停滯了一下!
領教過狼孩的身手,頸側咬出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與這狼孩凶野的目光對視,馭刺僅僅是猶豫了一下,而狼孩,已躥出被窩,蹲伏在了床榻一角,與他僵持了一下。
待馭刺挺劍再度攻擊時,一場殊死搏鬥卻被走廊上奔來的腳步聲打斷!
有人正衝這廂房來!
馭刺額頭滴汗,生怕被人撞見這場麵,識破他的身份,就在門外腳步聲疾來時,他驟然收劍歸鞘,閃身躍上房梁,倒掛金鉤。
房門一敞,雜遝的腳步聲落進門裏時,房梁上黑影一掠,馭刺撲出門外,旋風似的飛躥而去。
“別追!辦正事要緊!”
進房來的,同樣是黑巾蒙麵,卻有兩個人。
今日的天機觀,真是熱鬧非凡,去了個馭大將軍,又潛進來李熾麾下兩名死士,其中一人正想追出門去,另一人慌忙攔下他,又衝著床榻上半蹲著的狼孩打了個呼哨,那是狼孩能夠聽懂的暗號,示意他趕緊隨他們離開此處!
嗅得死士身上熟悉的氣味,狼孩如遇親人,低嗚幾聲,身形一動,就要隨他們離開,不料,皂袍一角卻被一隻小手拽拉住,藏在被窩裏的女娃探出頭來,衝他一笑,“等等,帶我一起走!”
適才睡著時,朦朦朧朧感覺到有人在摸他的臉,咯咯的笑聲就蕩在他耳邊,卻絲毫感覺不到敵意。狼孩瞅著她,四目相交的一瞬,她眼中的不安,令他想起那頭狼崽,被李熾養在後院的狼崽,是那頭用狼奶喂養過他的母狼所生,剛一生下就被人圈養著,失了狼性,顯得弱小而可憐,還十分地依賴他!
呼哨聲短促地響著,死士們催促他趕緊離開,狼孩驟然抓起她的手,背過身去,蹲在她麵前。
她初時一愣,而後,匆忙趴到他背上,讓他背著,迅速離開。
※※※※※
當小孩子負氣出走,隻孤身一人時,也走不了多遠,但,若是她再遇上一個年齡相仿的小夥伴,一道出走,就有了底氣,相互有了照應,走得也更遠些。
與其回去挨母後的責罰,不如逃得遠遠的,再不回去了!——孩子的想法總是天真的,尤其是稚氣未脫的年齡,加一些些叛逆,就當真能做出這不計後果的舉動。
趁天機觀防備空虛,兩個半樁孩子,當真溜了出去,沿後山的路徑而行,雖避開了道觀山門前駐守的禁軍,卻遭遇了搜山的兩批人馬,死士隻得先去引開那些人的注意力,讓狼孩逮著空隙趕緊走。
“哎?你往哪邊走?”
趴在狼孩背上,女娃隻覺眼前景物飛逝,如騰雲駕霧一般,看狼孩在山間跳躍、騰挪,如履平地,她又驚又奇,忽而小小驚呼一聲,忽而咯咯笑起來,從未如此開心過,隻是,這刺激愉悅的感覺來得快,去得也快,當狼孩背著她,避開搜山的人,往斷崖那邊去時,小女娃兒終於感覺到一絲害怕了。
斷崖十分陡峭,僅有一尺寬的狹徑,連著山峰兩端,臨了萬丈深淵,人行其上,風聲呼呼而來,吹得衣衫獵獵,腳下的石土也仿佛搖搖欲墜,不斷有石子從腳邊滾落,直落斷崖下,久久都聽不到落石墜地的回音,斷崖底下,似是飛流溪澗,水流洶湧,激得寒氣隨風而來。
狼孩背著她,點足往對麵山頭躥去,她使勁圈摟住他的頸子,緊閉著雙眼,不敢往斷崖下看,隻覺風聲入耳,猶如鬼哭狼嚎,使人不寒而栗!
斷崖上走了一半的路,狼孩突然發現:前方有人!竟是一個女子,背著一個孩子,匍匐在狹徑上,一寸一寸小心地挪著,惟恐挪偏些失了重心跌下山崖,女子還將那孩子用裙帶纏綁在了背上,卻在即將靠近對麵山頭時,冷風吹醒了那孩子,陣陣哭聲伴著劇烈的咳嗽聲,隨風蕩來。
趴在狼孩背上的女娃,忍不住睜開一條眼縫瞄去,瞄到前方那女子時,她猝然瞪大了眼,驚愕地喃喃著:“母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