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是啊,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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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聲音來自他身後,因為鬧出一點小動靜,他很快回頭。
有一隻大型犬,正沿著棧道狂奔著,跑起來很漂亮,牽引繩在地上拖著,它的野性讓它失去控製。有一個女人在它身後追趕,好像是狗主人,好像很急,因此一直喊著狗的名字,路過的行人不禁停下看她。
霍城順著這條狗的奔跑方向,看見遠處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孩,已經嚇得坐在了地上,當下明白了怎麽回事。因為離得近,他並不費力的跑了一段,截住那隻狗,又撿起繩子,牢牢拽住。旁邊的幾個老太太一見孩子沒事,全都鬆了口氣。
這時候狗主人終於大喘著氣趕了上來,先是彎腰歇了一會,然後才抬起頭。
“謝謝!”
這是她和他第三次說話。
像第一次一樣,她抬頭的瞬間,惜字如金。隻不過這一次她嘴角的弧度熱情洋溢,好像有一股暖流發自心底。
他覺得她比第一次開心。他以笑回應。
霍城伸出手,掌間還緊緊握著那條牽引繩,怕她又再看不住這條大狗,等她接穩了再鬆開。
“是你。”他們之間仿佛靜止了一陣,她忽然開口。
緊接著,霍城聽到兩聲狗吠,那隻漂亮的大型犬突然收了心,蹲在他們兩人之間。它像它的女主人一樣仰起頭,很專注地看著他和她,搖搖尾巴。
太陽已經三分之二藏入晚空,留下一點點金光,她說是他的時候,身後的路燈頃刻間全都亮了。那隻是被設定好自動亮起的一排路燈而已,卻像是童話故事裏在男女主人公久別重逢後用來烘托氛圍的道具那樣,被人刻意安排在他們相遇的路上。
此時餘輝還在、天色正好,有一種晝夜同在的感覺,如同日和月終於交匯,霍城心裏產生一種異樣感。他試圖探尋其中深意,可是她在笑,她一直看著他微笑,他覺得顧不上那麽多,隻想好好地和她笑一笑。
“是啊,好巧!”霍城的聲音聽起來很輕。
她接過霍城手裏的繩子,兩個人一起坐下,坐在棧道旁邊的長凳上,因為陌生,很久都沒有話。
在他們對麵有一對母女。年輕的媽媽手裏拿著一支甜筒冰激淩,小孩正鬧脾氣,不願意吃。那隻冰激淩從霍城他們坐下的時候就一直被拿著,媽媽哄著小孩,哄了不知道多久,小孩終於咯咯笑了的時候,涼涼的冰激淩也終於融化了。
“這狗是我朋友的,我隻算半個主人。你別看它長那麽大隻,其實它才三個月大,而且性格很溫和。剛才是鬧著玩的,它並沒有想要去咬那孩子,傻乎乎的,它是以為碰到玩伴了。”江麓主動打破了沉靜,用一種好像很嘮叨的模式解釋著。
“那要是真把那孩子抓傷了怎麽辦?然後你也讓人家爹媽撓兩下吧,這樣才算扯平了。”
霍城不是一個會講笑話逗女人笑的人,尤其是陌生的女人。但是,這時候他說得卻很隨意。
江麓聽後笑了,她轉過臉看看霍城。那時候她額頭上還有瑩瑩的汗珠,好像是剛才跑熱的。
可是笑著笑著,她又沒話了。霍城也不急,就在旁邊坐著,他再次有個很壞的念頭萌生出來,他要等著看她用什麽方式打破他們的平靜。
過了好一會,他才聽到江麓有些生硬的說道:“上次……酒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
霍城以為她會說,今晚的天氣真好一類的官方打招呼的話,可是她沒有。
霍城笑了笑:“都說了沒事了,也是我自己沒留心,再說都過去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你竟然還記著。”
江麓微笑:“因為這麽魯莽的打破一個人的心情並不是我擅長的,所以總覺得很不好意思。”
“嗯……要不你買紅酒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也去魯莽一次,免得你一直念念不忘,鬱結於心對身體不好。”霍城裝出一臉很認真的樣子。
江麓再次被逗笑,她覺得和身邊這個基本屬於陌生人的人聊天竟是無比的輕鬆,不過接下來竟還是找不到別的話題了。
這次換做霍城說話了:“你剛才說打破我的心情,你怎麽知道我當時什麽心情?”
“因為,那麽晚了還準備喝紅酒的人一定是懷著某一種情緒的,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可是突然被一個莽撞的人橫衝直撞的打破了,節奏也就亂了,那好的心情就會變糟,不好的心情會更糟。所以,你心裏其實一定是把我痛罵了很多遍了吧?”
霍城搖搖頭,用一分讚許一分驚訝的笑說:“隻罵了一次!”
江麓覺得這種相處方式是那麽輕鬆,不知道彼此的喜好,沒有利益可圖,不用刻意去迎合對方喜怒,隻是單純地遇上了,又毫無防備的像熟悉的朋友那樣聊著無關痛癢的話題,而事實是他們又並非朋友。江麓感覺心情特別好,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邊這個男人三番兩次的逗自己開心的緣故。他的幽默那麽隨意自然,並沒有那些整天刻意去逗女孩子的人的油嘴滑舌。
因為思考,江麓的低著頭,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撐在兩邊,嘴角似乎還含著笑。
霍城看她沉默,以為她累了,也就由著她,隻是偶爾說上一兩句話,其餘時間他們便互不打擾,就那麽坐著。
霍城坐在江麓的邊上,盯著海麵,想著自己的事。他感覺海水明透,因風起伏,路燈的倒影散落其中,海在今晚有了最純淨的顏色。他的目光遠眺,絲毫沒有留意地麵上自己和她的倒影,這時候身邊的影子正轉過頭來,月色將霍城的臉照得忽明忽暗,恰好映入她的餘光裏。
這天他們幾乎是彼此無話的,所以時間顯得很長,但其實他們沒有久坐。江麓說她怕蚊子,呆了一會就坐立不安起來,還說她的狗也會被蚊子咬的,那太可憐了。
他們於是簡單說了再見。
江麓的背影是淡黃色,很安寧,但比上次活潑,隻不過和霍城一身寶藍色挨在一起,撞色太明顯,好像不那麽合。
霍城看著江麓牽著狗越走越遠,本來會淹沒在人群裏,但她停住了,因為她的狗不知道為什麽不走了。那隻憨憨的大型犬,大概是剛才跑動過了頭,突然趴臥在人行道的邊沿上休息。它笨重的腦袋埋在馬路和人行道之間,耳朵耷拉下來,又乖又呆的看著人來人往。江麓隻好隨之蹲下來,摸它,陪它。一人一狗,就這樣守在馬路邊,很久很久。
霍城含笑看了看,想上去反問一句,“不是有蚊子嗎,還不快跑?”不過他沒動,而是端起了相機。
江麓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她其實不太喜歡毛茸茸的東西,尤其是貓,見了總是躲得遠遠的,雖然狗還好一些,但是她依舊不懂得如何才能把它們養的更好。
她把狗帶回家,把它領到陽台,然後看著它非常享受的在陽台飲水,全無了剛才的無精打采。
江麓坐在客廳裏看著陽台,腦子裏卻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想到了剛才那個男人。他說他叫霍城,她記得上次在便利店門口,他是這麽告訴自己的。這個陌生的男人竟然能在自己回國兩周內遇到了三次,江麓覺得挺奇妙,甚至有些微妙。
她這麽想著,腦子裏便有些塵封的東西試圖跳躍出來,她趕緊搖了搖頭,打散那些不該出現的,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水握在手裏還沒喝,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