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糾纏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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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裏有人在說:“幾層掉下來的?好像挺高的。”
    江麓隨即望了望那座高層,大概有20層那麽高。
    她聽到癱坐中間的那個女孩在哭,哭聲裏還有絕望的喊叫,江麓的臉色凝住了。好像時間停止,然後倒流。
    霍城並不知道此刻江麓在遭遇什麽樣的心裏路程,隻是感覺她不該看這些東西,提醒了一句:“走吧。”
    這時候江麓也知道自己該走了,但是她越走越快,完全不等霍城,腳步快得反常。
    “江麓。”霍城鎮定的想從後麵叫住她,但是她不聽,霍城追上去。
    “你先回去吧,反正我家就在前麵了,我想一個人,我回去休息。”江麓有些語無倫次。
    “我送你。”霍城看她神色有些反常,不放心的說。
    “你走吧。”江麓幾乎是逃跑,繼續飛快地走。
    “你怎麽了?”霍城邊追邊問。
    “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太糟糕的樣子,我現在提醒你了,你快走吧。”
    江麓的話急促起來,好像她馬上就會魔法解除變成醜八怪一樣,她說她不想讓霍城看到。
    這次霍城不知道怎麽答了,而江麓不再是用走的了,她跑起來。
    她跑得很快,但根本沒有回家,她跑到家附近的小樹林裏,然後蹲在了一棵樹下大哭起來。
    霍城一直跟在她後麵,直到她停下來。這是霍城見過的最失控、最不安靜的江麓。
    霍城蹲下身去,跟她說:“好了。好了。”
    但沒想到江麓越哭越厲害,她開始發抖,有時候張開嘴但又喊不出來,隻是哭,好像很痛苦,好像很害怕,她比剛才更失控了。
    霍城專注地看著她的頭發、眼睛和每一個動作。他扶起她的肩膀,覺得她真的很害怕,好像有一些東西是她連提都不敢提的,但是她剛才所看到的一定是觸發了那塵封記憶的某個開關。
    霍城穩不住她,她越是哭就越是顫抖,最後他隻好抱住她,幾乎是狠狠的扣在懷裏,不讓她再顫、再動。他甚至必須去合上她的眼睛,讓她此刻浮現的那些血淋淋殘忍的畫麵快點消失不見。他拍著她的背,一點一點讓她安靜下來,一點一點想讓她聽清楚。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好了,沒事了。”霍城盡力的去安慰她。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哭,但是他知道她必是經曆了什麽,因為自己剛剛也差點被那一幕帶回到從前。
    那個晚上江麓是淩晨才到的家,他們就在樹下。
    她覺得精疲力盡,她躺在霍城的腿上,看到碎星從稀疏的枝幹間灑落,她記得,星星多的時候第二天就會是晴天。
    而霍城在那個晚上突然對她講:“你要相信,以後你愛的人都不會丟下你。”
    大概是那個晚上他們坐在樹林裏太久,天太冷,霍城後來加了幾天班,接著發燒了。
    江麓很愧疚,拖著霍城去看了醫生,又買了水果,陪他到家裏把屋子簡單收拾了。
    後來霍城躺在床上,江麓就坐在床邊。
    “你睡一覺吧。”江麓說。
    “嗯。你也回去休息吧。”霍城答。
    “我看這本書不錯,我翻完再走。”江麓拿起霍城床頭的一本書《西藏生死錄》,可能是他睡前看的。
    “嗯。”霍城很累,隻答應了一聲。
    江麓看他閉上眼,直到熟睡。
    她開始打量整個房間,雖然之前來過卻是第一次走進他的臥室,這裏真的連一張女人的照片也沒有,連霍城自己的照片也沒有,更沒有江麓的。
    霍城就像一杯白水,是平淡的,但這種簡單,到底還是打動人的。
    她想到那天晚上,在自己幾乎被拉入黑洞的晚上,在秋風瑟瑟的樹林裏,她像是被沉入深深的湖底,世界離她越來越遠,她隻聽到霍城的聲音好像從另一個世界傳來,他在叫著她的名字。現在,他就睡在旁邊,那晚不明緣由的他一定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崩潰嚇到了。
    霍城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天快黑了,而江麓根本就沒走。
    他拿開蓋在額頭的毛巾,還是熱的,像是剛換的。他起來,看到江麓正站在廚房。
    “我看冰箱裏有新鮮的蔬菜,我就自作主張拿出來了。”江麓顯然沒料到他這時候起床了,又怕他介意自己動了冰箱。
    “好的。”霍城隻是溫和的說。
    “那,你來吃點東西吧。”江麓見他不介意,頓了頓又說。
    霍城走過去,看到餐桌上已經擺了現成飯菜,他不知道江麓什麽時候去買了小米粥。江麓把一碗小米粥放下,又去廚房盛了一碗。霍城坐著,看到她從電鍋裏一勺一勺地盛著,就好像她是這裏真正的女主人。
    江麓在等霍城問她那晚的事情,如果他問,她會告訴他。霍城沒有問,也許他不願意在吃飯的場合提起血腥的事情,江麓這麽認為。她忘了,他從來不主動打聽她的過去。
    “我過幾天要出國。”霍城吃了一半,突然說起。
    “為什麽?”
    “隻是出差,澳大利亞有個展會,我得一起去。”
    “那你帶病就走?”
    “說是下禮拜,到時候燒就退了。”
    “那就好。”江麓剛要喝的一口粥又放了回去,簡單答了一句。
    他們陷入一陣沉默,這個話題讓兩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說是分別的不舍,好像不是,至少不全是。他們不是特殊關係,說到短暫分別有多不舍,好像還不夠格。江麓感覺霍城在給她一個空間,一個仔細理清一切的空間,她的包袱太重了,她確實需要一個時間。她知道她麵前這條路有霍城在等她,但她如果不勇敢,她永遠走不上這條路。
    “那天晚上,我……”江麓覺得她如果不說出來,霍城一定會認為自己有精神分裂症,那麽突然,那麽不正常的自己,是誰都會害怕。經過那一通的發泄之後,好像卸掉了很多不該的背負,生活要繼續,而自己從未被打倒。
    江麓給霍城講了她去福利院的原因,講了那個一躍而下化蝶而去的男孩。
    “那是我第二個男朋友,我不知道他為什麽選擇這條路,就像那天晚上我們看到的一樣……到最後我都不知道原因,他就這麽離開了我,沒有留下一句話。”江麓的眼睛有些泛紅,並非因為傷心。
    霍城看著她,好像感冒引起的呆滯依舊存在。最後,他眉頭往一起擠了擠:“你到底都經曆了什麽!”
    那天晚上他其實也有觸動,嬸嬸的血流成河與滾落在自己腳邊的那枚戒指曾經一度成為他每晚噩夢的主題。自己是如何走出心牢的自己最明白,所以他太能體會江麓的心情。一個看著柔弱卻擁有一顆無比堅強的心的女人,必定經曆了常人不曾有過得磨礪,走過常人不曾走過的荊棘。
    相似的經曆讓兩個人越發的靠近,近到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生活就是這麽愛看戲,所以才會不吝時間的製造出一樁樁看似不可能的戲劇人生。
    “晚上要下雨,窗戶開久了要關上,透過氣就好了,天冷。”江麓吃完飯要走的時候告訴霍城。
    “最近別吃辣。晚安。”她打開門又補了一句。
    江麓離開的時候沒有腳步聲,她穿的是平底鞋,霍城靠在門上依舊不清楚她走遠了沒有。他雙手塞在褲帶裏,斜依著牆停了一會,大概隻是疲憊懶得動,過了很久才回到臥室休息。
    後來幾天裏,江麓隻是給霍城帶一些吃的,每次到他家都坐不久。
    她知道霍城馬上要出差了,她想讓他快點恢複體力,又不能隨便買藥,免得和醫院開的藥衝突了。
    她想了想就買了些維生素,又在維生素的盒子上寫,‘一天一粒,飯後’。
    等到霍城真的養好病,她也就投入工作了,好像整天都忙忙碌碌。
    因為又要出國,霍城身體恢複以後繼續加班加點的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可是一想到要去的地方,他心裏就會有些不好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