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趕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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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想是一個好東西。
    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夢,但誰也不會知道,當自己的夢與未來相互碰撞時,這結果到底對不對。
    “不對。”
    ……
    “嗯,這個……不對。”
    ……
    “夭壽了……怎麽就是不對?!”
    一分鍾後,一塊沾滿顏料的框型物體從房間裏扔出,物體砸到走廊上,發出委屈的咣當聲。
    片刻後,那個房間的門口多了一位身影。
    少女滿臉的憂慮,她的手上同樣沾著不少顏料,手中握著一把鏟子狀的東西。
    她以一種實在無藥可救的眼神,看著倒在地麵上的物體良久,然後幽幽地歎了口氣,蹲下身子用鏟子在物體上不斷刮著。
    “我用了那麽多錢,買了那麽多顏料,還買了專用的畫框,你知道油畫畫布多貴嗎?”
    她嘴裏邊碎碎念著,也不知是講給誰聽,似乎隻有被刮下的顏料在無聲地回應她。
    “算了,錢先不說了,”少女的神情慢慢地變得慘痛,她加速了手上的動作,“重要的是我畫你的時候,用了多大的心思你知道嗎!你居然這麽對我?!”
    “浪費啊,還讓我刮了你!”
    “你是畫還是我是畫??你不會自己變得優秀嗎?”
    這個在對著顏料發著莫名脾氣的少女,名字叫做童夏君。
    童年的童,夏天的夏。
    這名字乍一聽聽上去,好像有一種夏天裏的萌係少女的味道,清新還有點淑女。可惜實際上,這幾個形容詞跟童夏君完全搭不上邊。
    名字很清新的童夏君,在經曆兩個月的死宅後,已經從希望走向絕望,從落魄變到邋遢。
    今年六月份在c市本地的學院畢業,專修油畫係的童夏君,從畢業的那一刻開始,就有了一個非常豐滿的理想。
    那就是靠著自己繪出的油畫,將畫賣到高價,一舉成名,成為著名畫家,每一張畫從此價值連城,然後走上人生巔峰……
    可惜,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被現實打敗的夢想。從六月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眼看著八月就到底,夏天都要過去了,她卻還是止步在第一步。
    童夏君從沒畫出一幅令她自己滿意的畫,盡管她找了很多理由,給自己的畫打上一些專業性的標簽,卻掩蓋不了畫的本身難以盡人意的事實。
    昂貴的顏料揮霍了一大堆,而這畫嘛,別說賣了,放家裏看都令人嫌棄。
    更辛酸的是,有時候她為了省畫框的錢,畫完了失敗的作品,還得用刮刀刮掉顏料,咬牙進行資源的二次利用。
    今天又是第n張的失敗品。
    無數次的失敗過後,少女的積極性與熱情已經被現實極大地挫敗。童夏君握著刮刀的手也有氣無力,刮顏料的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
    一幅畫清理下來,刮刀的麵上多了一大坨新鮮糅雜成的顏料團。
    童夏君盯著那團灰乎乎髒兮兮的顏料,眉頭微微皺起,心裏一陣陣煩躁接踵而至,頓時,她連資源的二次利用都懶得了,直接端起那團顏料,啪嗒一聲丟進了垃圾桶。
    蹲在垃圾桶旁,一臉滄桑的童夏君,隻想叼根煙思考一下這絕望的人生。
    好在年輕少女的低穀期向來都比較短,童夏君像以往一樣,在心中反複給自己打氣,很快心頭的陰霾又被一掃而空,她覺得自己還能再戰個幾百張。
    當她重新坐上椅子,撿回發舊的油畫框放回畫架,拿起畫筆準備繼續,忽然間,她又發現一個更嚴肅的問題。
    好像……沒顏料了。
    ……
    那一瞬間,童夏君無法原諒,那個把顏料扔掉的自己。
    可惜,已經發生事實就擺在眼前,民以食物為天,畫以顏料為底,沒有基礎的東西是不能開工的。
    童夏君左思右想,也隻能想出一個辦法:厚著臉皮向父母要錢買顏料。
    按理說,一般的女孩,在二十二歲的年齡都應該開始工作了,這麽大了還向爹娘伸手要錢,說出去怕是丟臉丟到家,但童夏君覺得,沒有什麽是自己厚一厚臉皮做不到的事情。
    這會兒時間正值中午,童夏君嗅了嗅空氣裏的味道,聞到了家裏熟悉的飯香,猜到這時自己的母親應該在廚房做飯,於是立馬溜出了房門,做賊一般小心翼翼地向樓下的廚房挪去。
    她悄悄地推開一小道縫的廚房門,香味從裏頭撲麵而來,很快她就瞅見了母親忙碌的身影。
    邵瀟本來正在翻炒鍋中的物什,就在那一會兒,感覺到了眼皮子一跳,還有一陣不太好的視線,她停了停手頭動作往後頭看去,一眼就捕捉到了門口的女兒。
    被發現的童夏君隻好推開門,慢慢踱步進來,臉上還帶著尷尬的笑。
    “飯還沒好,”邵瀟轉頭繼續炒菜,“怎麽了,餓了?”
    “沒……”
    “那什麽事,有話快說,忙著呢。”
    “就那啥……媽,我……”童夏君支支吾吾著,不自覺地對起手指,“我顏料沒了……你能不能給點……錢……讓我去買點回來……?”
    “……”
    頓時,童夏君感覺母親翻炒的動作停了下來,平底鍋上冒著的氣像是冷氣,將整個廚房的氣氛都凝固了下來。
    邵瀟的動作真的停滯了,空氣裏安靜得隻剩下鍋裏炒菜的滋滋聲。
    童夏君嚇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開口:“……媽?”
    半晌過後,邵瀟才開口,語氣幽幽地問:“顏料又用完了?”
    “恩……”
    “畫呢?”
    “失敗了……”
    “畫上的顏料呢?”
    “刮掉了……”
    “刮掉的顏料呢?”
    童夏君明顯地感覺到眼皮子猛地一跳,跳得肉疼,但她還是畏畏縮縮地老實回應:“……丟了。”
    隻聽得沉重的“咣當”的一聲,鍋鏟被用力地扔向一邊,邵瀟下一秒就邁著步子衝到童夏君麵前,後者被這突如其來地反應嚇得後退一步,仿佛這是一場積蓄已久的暴風雨,現在第一道雷已經劈了下來。
    果不其然,邵瀟伸手就揪起童夏君的耳朵,怒意的話語罵了下來:“天天浪費錢!天天畫沒有用的畫!你以為你爸媽是開造錢廠的嗎?!”
    “痛…痛痛痛……媽我錯了,你先放開我……”
    邵瀟明顯沒有放手的意思,拎著她的耳朵繼續嚷嚷:“哪家的孩子跟你一樣??隻會一個勁跟父母要錢!養這麽大了,都不會自己出去掙口飯錢?!把你養家裏幹嘛,好看啊?瞧瞧這醜樣,放誰家要啊?”
    本來沉默著接受批評的童夏君,聽到這忍不住嘀咕一聲:“……還不是你生的……”
    哪知這句小聲嘀咕被邵瀟聽見,她的怒氣更盛,手又擰緊了些:“還頂嘴!你有什麽資格頂嘴的?!我剛才跟你說的話裏的道理,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疼……”童夏君連連討饒,“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所以,顏料還給買嗎?”
    “……”
    下一刻,童夏君就感覺到自己耳朵上的力道換了個方向,將她整個人往另一邊拉去,扯得她耳朵都要斷了。
    而邵瀟似是攢夠了某種怒氣值,下手沒有絲毫的留情,半扯半牽地就把她拽過走廊,拎到了大門口。
    “我看你這小兔崽子是無藥可救了,”她恨恨地甩開童夏君,“今天你就給我從這家裏滾出去,去,找工作去,白養了你這麽久!”
    被放開的童夏君首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確定還長在身上後鬆了口氣,但聽見邵瀟的話後又一陣驚悚:“……媽,你什麽意思?”
    “把你掃地出門,出去。”
    “……”
    正當童夏君不知所措之時,她身後的大門傳來一些動靜,短暫的開鎖聲之後,一個身影走了進來。
    “……”童邵澤一進門就看見門口的兩人,先是一愣,然後開口問道,“大白天的,你們吵什麽呢?外麵都能聽見。”
    童夏君第一次感覺童邵澤的形象這麽高大,她感覺父親的身上簡直散發著佛光,能讓自己重獲新生。
    她連忙裝可憐道:“爸,你快管管媽……她要把我趕出去……太沒有天理了……”
    童邵澤的目光轉移另一邊:“怎麽了這是?”
    簡單了解了二人間突兀發生的矛盾,他點了點頭,然後對邵瀟說道:“孩子大了,你也不能對她這麽粗魯,有什麽道理,講講清楚就好了,別鬧這麽大動靜。”
    “對嘛,對嘛。”童夏君在旁邊一副得逞的嘴臉。
    可惜她嘴巴咧開來還沒多久,童邵澤又偏過頭對她說道:“這次你媽做的是不對,但是你本身也有問題,都畢業了這麽久了,在家呆著也不是辦法,不如這回就聽你媽的,先出去找工作試試看吧。”
    童夏君揚起的笑容瞬間凝固,她就看著拯救自己的佛一步步離自己遠去,旁邊緊接著的是吞噬而來的妖魔鬼怪,那怪物趁機把自己拖入深淵,讓自己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於是,在家宅了兩個月的童夏君,在同仇敵愾的父母的威嚴之下,被趕出了家門。
    “你就給我呆在外邊,沒找到工作就不用回來了!”
    裏麵是母親憤憤的命令聲,外邊是許久未曾聽到過的室外的聲音。
    童夏君揉了揉還在一陣陣發疼的耳朵,迷茫地轉身,看著外頭的行人與過道,有那麽一小會,她感覺到自己與這個世界已經嚴重地脫節。
    正準備邁起步子,她忽然又意識到什麽,把腳步收了回來,轉身麵對關閉的大門按了按門鈴。
    邵瀟顯然還沒有離開,凶道:“幹什麽,都說了,沒找到不用回來。”
    “……”
    童夏君抓了抓自己蓬亂的頭發,毫無底氣地問道。
    “……那……能讓我先換套衣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