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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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話!你不說話算怎麽回事兒!”
    葉父接過葉母遞過來的茶杯就直接甩了過來,宿琦隻來得及驚呼一聲,杯子和滾燙的茶水就砸到了葉梓楠的身上,杯子碎了一地,衣服濕了一片,還冒著熱氣。
    葉梓楠哼都沒哼一聲。
    宿琦轉頭看他一眼,他一臉平靜。她忽然想起一句話,越是看起來平靜的人,越是能起波瀾。
    平日裏的葉梓楠多溫和有禮,風度翩翩啊,此時卻倔強的像個孩子,不惜頂撞一向孝順的父母。
    她從來都不認為葉梓楠和倔這個字有什麽關係,和他平日裏的漫不經心相差甚遠。
    葉母小聲安撫著葉父,宿琦轉過頭去,輕聲開口,“爸,媽,這種事都是子虛烏有的,梓楠在外麵做生意應酬,女伴是不可缺少的,逢場作戲在所難免,您和媽也知道,我不喜歡那種場合的,他也是沒辦法的。”
    宿琦知道,葉父葉母說的做的這一切,一半是真的生氣,另一半是做給她看的。她故意忽略掉葉母之前的話,隻當做這一切都隻是娛樂記者們的無事生非,隻當唐苒冰是毫無瓜葛的路人甲。
    她不知道是不是入戲太深,說著說著竟然紅了眼眶,聲音也開始顫抖。
    葉父葉母聽了她的話,忽然安靜下來。
    良久,葉父歎了口氣,聲音中透著滄桑,“去後院書房抄家訓,什麽時候抄明白了,什麽時候來見我。”
    葉梓楠沒有絲毫遲疑,轉身就出去了,始終沒看她一眼。宿琦心裏涼涼的,澀澀的。
    午飯,晚飯,餐桌上靜的連餐具的聲音都沒有,氣壓極低,也沒有人提起那個餓著肚子抄家訓的人。
    晚飯後,葉母開口,“小琦啊,今晚就住這兒吧。”
    慈母心疼兒子了,礙於嚴父不便出麵,她這個兒媳婦兒出麵,葉父也不好說什麽。
    宿琦笑著應下來,“好的,媽。”
    葉父整天日理萬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九點剛過就和葉母上樓準備休息。
    上樓前葉母別有深意的看著宿琦,宿琦微笑著點頭。
    宿琦坐在沙發上又看了會兒電視,接到了陳思佳的電話。
    “喂,你早上急匆匆的就跑了,沒發生什麽事吧?”
    宿琦隨意更換著頻道,漫不經心地答了句“沒事。”
    “聯係到葉梓楠了沒有?”
    宿琦往後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聯係上了。”
    “聯係上了就好,你也知道娛樂圈本就魚龍混雜,再加上那些記者見風使舵,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更何況是別人讓你看得。”
    宿琦輕笑一聲,“喂,陳思佳,我怎麽突然發現你這麽有內涵啊!”
    “我本來就很有內涵好吧?”
    宿琦完全想象得到電話那邊的人洋洋得意的姿態,笑著說,“行了,我知道了,我沒事。”
    陳思佳立刻反駁,“誰關心你有沒有事兒啊,我是怕我以後看不到帥哥!”
    兩個人嘻嘻哈哈的掛了電話,宿琦看了眼時間,覺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任憑她再怎麽裝著若無其事,有些事情還是要麵對的。
    宿琦走到後院,打開書房的門就看到葉梓楠站在寬大的書桌後,看似全神貫注的寫字。她的動靜不小,他卻完全無視她的出現。
    後院的書房沒有供暖,偌大的房間像個冰窖,冷冰冰的,和他的人一樣。
    不,他的人似乎更冷,氣溫低冷的隻是身體,而他冷得是人的心。
    他被訓斥之後連外套都沒穿就過來了,過了這麽久,他襯衣上大片得水跡依舊在,握著毛筆的手也有些僵硬。
    宿琦走近幾步,他看似心無旁騖的抄著家訓,可是寫出來的字卻泄露了他內心的煩躁。
    宿琦輕咳一聲,開口,“你燙傷沒有?媽拿了藥膏給你。”
    葉梓楠充耳不聞。
    “先別寫了,阿姨剛下的麵,你趁熱吃點吧。”
    “一會兒把衣服換了,這兒這麽冷,別凍著了。”
    宿琦耐著性子和風細雨的說著,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葉梓楠身上,她看不透這個男人,怎麽忽然變了天呢?他們之間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他連看她一眼都不願意。
    “你不必這樣,雖然我不知道你和唐苒冰之間到底是什麽關係,新歡也好,舊愛也罷,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完全可以告訴我,我……”
    葉梓楠忽然把手裏的毛筆狠狠扔在桌上,墨汁濺得到處都是,馬上就要寫好的一張紙就這麽髒了,連他的襯衣袖口處都帶著點點墨跡。
    他猛地抬頭看向她,眼裏的冰霜像刀子一般飛過來,語氣也刻薄又嘲諷,“你打算怎麽做?又是騰地兒是吧?這個葉太太你怕是早就不想做了,趁這個機會正好徹底擺脫!好和你的舊愛雙宿雙棲!”
    宿琦頭皮發麻,有不好的預感,“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梓楠的唇邊帶著一絲譏笑,聲音冰冷,“你別忘了,就算你不是葉太太了,他沈言磊也還是施若晴的未婚夫!我肯放手,施家未必肯罷休,你們未必可以在一起!”
    宿琦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他知道!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葉梓楠似乎並不打算這麽輕易地放過她,不知道從哪兒抽出一疊照片扔在她麵前,“更何況男已婚女已嫁,你們公然這樣,你們的道德底線在哪裏!你又把我至於什麽境地?!”
    宿琦默默看著桌上橫七豎八的照片。
    沈母還是把照片寄給他了,他也相信了。
    他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會這麽輕易地上當了呢?他對自己的信任就這麽不堪一擊嗎?
    她的心寒的發疼,一點都不想解釋。
    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她對著那個輪廓問,聲音拔高,尖銳的變了調,“那你呢?你就那麽清白嗎?你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吧,上次提到唐苒冰,你又何必裝作不認識?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訴我,是,你說得對,這個葉太太我早就不想做了,我讓給她!”
    她吼完最後一聲,隻覺得身心疲憊,腦子又脹又疼,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都說夫妻吵架不能說狠話,因為相互熟悉,知道對方的罩門,生氣起來每一句話都直戳對方的要害,比外人十句話的殺傷力都強,鮮血淋漓,傷痕累累,就算日後和好了,傷痕依舊在。
    她不知道她有沒有戳到葉梓楠的要害,但她知道,葉梓楠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刀毫不留情的插在她心上,一刀比一刀深,一刀比一刀狠。
    他怎麽能這麽說她,她什麽時候想過要和沈言磊雙宿雙棲了?明明是他厭倦了她,卻倒打一耙。
    葉梓楠也偃旗息鼓,兩人站在原地,低著頭,垂著眼睛。
    宿琦不知道站了多久,後來實在撐不住了,坐到旁邊的沙發上
    在她印象裏,她從未如此激烈地和葉梓楠吵過架。宿母教育她,夫妻間相處吵架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她一直謹記於心,而且葉梓楠也不是那種火爆的脾氣,所以他們之間從未真正爆發過這麽激烈的戰爭。
    每次和葉梓楠鬥嘴,輸的總是她,這次,卻是兩敗俱傷。
    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這和她想得一點都不一樣。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玩笑般的開口問他,“葉梓楠,你是不是找到心愛的女人了?我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了?”
    葉梓楠也會如同以往一樣,笑著回答,“是啊。”
    然後他們好聚好散的笑著說分手。
    可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想好的台詞一句都說不出來,為什麽心撕裂般的疼痛?
    沉默。
    不知什麽時候她靠在沙發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快亮了,身上蓋著原本帶來給他的被子。
    她睡得並不安穩,做了很多夢,但是具體是什麽內容卻又一點都想不起來,很累。
    她坐起來才看到葉梓楠站在窗前,逆著光,宿琦走到他身後,靜靜地聽他的呼吸。
    他沒抽煙,屋內一點煙草味都沒有。
    宿琦曾經問過葉梓楠為什麽抽煙,是為了吸引女孩子注意嗎?
    葉梓楠聽了哈哈大笑,笑她小說看多了。他說不為什麽,煩的時候抽上一兩根可以讓自己平靜下來,累的時候可以解解乏提提神,至於她說的那個原因他從沒想過。
    當時宿琦想想覺得也是,他這個人站在那裏就夠吸引女孩子目光的了,哪裏還用得著做什麽?
    以往他們冷戰的時候,他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會收起平日裏的漫不經心,麵無表情的一根接一根的抽煙,現在呢?
    看來,她與他而言,真的是無關緊要了。
    宿琦站在他身後許久,隻有一個感覺,平靜。
    如果說,昨天他在葉父葉母麵前是故作平靜的話,那麽現在是真的平靜了,靜的一絲波瀾都沒有,靜得讓她害怕。
    她現在很想念那個毒舌的葉梓楠,那個會對她壞笑的葉梓楠,那個一臉漫不經心笑容的葉梓楠,或者昨晚那個暴跳如雷的葉梓楠,無論哪一個都比現在這個強上千倍百倍。
    沉默如鈍刀,慢慢淩遲著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