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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薇忍不住哭起來。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我現在隻剩下他了……”她怕自己太失態，用手捂住臉努力想止住淚水，卻止不住。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本可以找個普通凡人結婚生子，既然選擇這條路，除非放棄生命，要不然就隻有繼續走下去。那個孩子，不怪任何人，隻能怪你自己。”
    男人冷冷的聲音傳來，喬薇哭得不能自已。
    第一次有人這樣說她，第一次有人這樣毫不留情地說出事情的真相來。　　其實她知道，很多個日日夜夜她都在想，如今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了任何人，後麵幾十年的時光她都要忍受無盡的孤獨與痛苦，回不去，走不出，就這樣掙紮苦熬，一直到生命的結束。而寧寧
    呢？他沒有選擇的機會，一切都是她替他選擇的，而他卻需要和她一起來承受。
    很久之後，男人說道：“你走吧，他的情況我沒有辦法來幫你，我不喜歡看見人哭，你自己離開吧。”
    喬薇再沒有一分力氣去求他，轉身衝出書房，趴在後院樹下大哭起來。　　她還以為自己可以，以為自己真的能忘記一切，心無顧慮地走下去，隨遇而安。可是沒想到，隻是別人的幾句話就讓她再也支撐不住。原來心口那道傷隻是表麵結了痂，輕輕一揭，立刻就有血湧出來
    。
    她在後院努力忍著哭，努力止住眼淚，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停了淚水，正要去找地方洗把臉，迎麵就碰到了小天。
    喬薇立刻又擦了擦淚水，“寧寧呢？”
    “在院裏逗金魚呢，我看他餓了，給了袋餅幹他。”
    喬薇低頭“嗯”了一聲。有點擔心他，卻又不想現在過去讓他看見自己雙眼通紅的樣子。
    小天問：“我爸他怎麽說？情況不太好嗎？”
    喬薇垂著頭，低低開口：“他說他沒有辦法……寧寧的事情，的確都怪我，現在處境，都是我自找的……謝謝你願意幫我。”
    “這是他說的？”小天問她，接著道：“我說你怎麽哭得這麽凶，原來是他，你別聽他的，他這話就是說給他自己聽的，和你沒什麽關係。”
    喬薇低頭不語，他一把拉起她往前麵走，在廳堂旁一扇房門前推門進去，朝她道：“你看看，這都是他自己幹的。”
    喬薇抬眼，隻看見滿滿的木雕，不過人手長的樣子，竟然擺了四五個架子，後麵架子上也擺不下了，全扔在了地上，進門處一角已經堆得有一米高。
    仔細看那些木雕，好像是一個人，是女人的模樣，又一看，分明是同一個女人，隻是同一個女人的不同形態。
    “這是我媽。”小天說。
    喬薇看向小天。
    “你知道，我和寧寧一樣，也不是普通人，但你不知道我為什麽對你們那麽感興趣，因為我們是同一類人，寧寧是半鬼，而我是半神。”
    喬薇頓時吃驚，她從來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碰到神。　　小天繼續道：“我爸爸本名叫蕭景，是這裏的山神，隻是很久以前，由一個小凡人修道而成的小神仙，他在這裏待了很多年，原本逍遙自在，隻是有些無聊。然後有一天，他遇到了我媽，那還是四十多
    年前的事。因為我爸是山神，我媽名字裏有個月，所以他們給我取名蕭山月。”　　小天淡淡笑了笑，“總之他們付出了很多，做了很大的努力，衝破了重重阻礙，終於在一起了。在這裏建了這棟房子，過上了他們神仙眷侶般的小日子，還生了個孩子，也就是我……然後，在我七歲時，我媽出意外死了。很離奇的意外，她隻是去給我買衣服，回來時碰到雷雨，被雷電劈中……就算我爸爸是神，也沒辦法救她。當然，我爸那時還沒有絕望，他不相信這是天意，找了很多方法要複活我媽，
    最後沒有成功，然後，他就去找我媽的轉世，這對他來說也很簡單，可是天意又來了，我媽轉世成了一隻鳥。
    我爸開始養鳥了，但那隻鳥養不熟，隻養了兩個月就找機會飛跑了，當我爸要繼續找它時，它就自己死在外麵了。　　然後我媽再次投胎，這次終於投胎成了人，而且還是個女孩。我爸又找到了她，花很大力氣和她父母搞好關係，搬到他們附近去住，在那個年代給了他們很多接濟，也和那個小女孩成了好朋友，可是
    那個小女孩從小病弱，不到成年就夭折了。　　說起來我爸還挺有毅力，他仍然沒放棄，再一次找到了我媽的轉世。我媽再次轉世成了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討厭我爸，我爸走不近她，也走不近他家人。再然後，我媽就和她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好上了，從小學、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學，兩人愣是沒分。三年前他們兩人結婚出國了，我爸就成了現在的樣子。他大概是終於看明白，我媽不會回來了，可他接受不了，又無可奈何，於是就變得陰陽
    怪氣，我現在都很少回來，看見他就怕。”　　喬薇喃喃開口，“所以你爸他終於明白，那個人早就離開了，後麵的每一個都不是當初的她，就算他找得到她的魂魄，也找不到了真正的她了……她有了新的人生，新的愛人，你若出現，隻會成為她的
    阻礙。”
    她看著麵前滿滿的木雕，“原來我是幸運的，我不會像他一樣會無窮無止地痛苦下去，四十多年後，我就算沒死，也不會再記得什麽了……真好。”　　小天隨手從木架上拿下一隻木雕來瞧一眼，“對於我媽，這麽多年過去我的感情也淡了，有時候也煩我爸，可是看他的樣子又覺得可憐……我就想我這輩子一定不要和什麽人談情說愛，反正最後被留下
    的肯定是我。”
    “你的決定大概是對的……”喬薇由衷道：“被留下的滋味的確不好受。我想如果我不是有寧寧，也許情況會更差吧……如果他也離開我，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力氣走下去。”　　“不會的。”小天安慰她，“你不要被我爸嚇到，他估計是看見寧寧、看見你，被勾起了傷心事，所以把怨氣發在你身上，其實他也經常這樣對我，等他冷靜下來自然會替寧寧想辦法。他既然肯見你們，
    肯定不是毫無辦法的。等有機會我勸勸他，畢竟你和他都是被那什麽老天戲弄的人，他會幫你的。”
    喬薇再次燃起些微希望：“謝謝你……我知道，依你爸爸現在的狀態，應該是有你求情他才願意見我們的，老天雖然才戲弄完我，卻也沒忘記給我帶來個貴人。”
    小天摸了摸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算什麽貴人，我沒什麽本事的……也就比別人活得長點，又沒什麽目標，所以每天都要想第二天幹什麽，有點事混著更好。”
    傍晚時，喬薇從山中老宅裏無功而返。
    小天送她下山，然後在路邊叫了份外賣，在他們離開時他還在路邊等著外賣小哥的到來，戲稱老爸不管他死活，他不願過來的最大原因就是怕被餓死。
    回去路上，寧寧還處在興奮中。
    “媽媽，我剛才在那個院子裏看見一隻兔子，是灰色的，原來山裏麵真的有兔子！”
    喬薇一邊開車一邊回他，“是啊，山裏麵有兔子。”
    寧寧又問：“那山裏麵有猴子嗎？”
    “有啊。”
    “那我們可不可以也住在山上？”
    “那樣就不能上學，不能吃草莓蛋糕，也不能吃雪糕了，還不能去遊樂園玩，因為等我們開車到遊樂園就已經快天黑了。”
    “哦，好像也是的……這裏沒有蛋糕店呢……媽媽，我看見小天叔叔的爸爸他冒著很大很大的黃色的光，比小天叔叔還大！”
    “嗯，是的……你的特異功能已經徹底好了。”
    “媽媽，你說小天叔叔的爸爸會不會是神仙？我聽說神仙都住在天上，還有山上，小天叔叔的爸爸就住在山上。”
    “也許是吧……下次有機會你再觀察看看。”
    喬薇回憶著那個山上的孤單古宅，那個性情古怪的男人，還有那滿房的木雕，似乎看到了自己未來的樣子。
    真可怕……該如何，她才能在此生裏走出來？
    “媽媽，今天有個叔叔，還有個阿姨去幼兒園看我了。”身後的寧寧突然說。
    寧寧想了老半天，“好像也沒有說什麽……就問我叫什麽，幾歲之類的。”　　“那你有告訴他們嗎？”喬薇警醒起來，立刻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