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置之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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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置之死地
    別墅二樓的房間,窗簾半掩,光靜靜浮在模糊的陰影裏。昏黃的日暮映滿了整扇窗戶,如同一幅唯美的風景畫。
    “你確定要這麽做麽?”程美妮說著打開了隱藏在壁畫後麵的保險櫃,從中取出了一本黑色的筆記本。
    在空氣中揚了揚。death note的黑色線條在黑葵a的眼裏如同黑蝴蝶扇動翅膀一樣美妙。
    “嗯。”黑葵a點點頭,做好了走向地獄的準備。
    這是打倒推理之神的唯一辦法,也是齊木在臨死前想出的最後一個計劃。
    “米卡卡,一切就交給你了。為了這世界最後的正義,你一定要成功。”齊木的聲音再次在腦中回響。一字一句卷成記憶的布,在身上裹緊,身體裏的一些水分化成眼淚,積蓄在眼眶裏。
    “你哭什麽呀?”程美妮走過來問。
    站在他麵前,她像是看透了黑葵a的內心,將黑色筆記本往他麵前一推。黑葵a剛要伸出手,程美妮卻收了回去,臉上突然露出壞笑。
    “嘻嘻,可不能就這樣把它給你。”
    “為什麽?難道你不相信我?”黑葵a漲紅了耳根,不甘願地說道。
    “我像是那麽容易相信人的麽?”程美妮轉身走開,倚著辦公桌,“單憑你的片麵之詞,我就把死神筆記還給你?no!no!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死神筆記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氣才騙來的!”
    “如果沒有死神筆記,這個計劃是不會成功的,你應該知道。”黑葵a冷冷地說。
    “我知道呀。”程美妮笑眯眯地說,“你提出的計劃很大膽,也許真的能打敗推理之神。但我不相信,黑葵a會犧牲自己。所以,這是最大的疑點。如果他騙了我的筆記跑路了,我找誰要去呀?”
    “那你要怎樣才能相信我?”黑葵a有些失去耐心了。
    “no!no!”程美妮又搖起了手指,“應該說,你怎麽才能讓我相信。”
    黑葵a垂下睫毛,陷入了沉思。片刻過後,黑葵a重新抬起頭,目光堅定:“好吧,我會讓你相信我的。”
    他伸出手,摘掉了放在喉嚨處的變聲器。緊跟著,他抓住了脖子上的一塊不起眼的起皮,慢慢撕下了人皮麵具。在這過程中,程美妮的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她一直都想知道,黑葵a的真麵目。
    隨著假麵的揭開,一張越來越熟悉的臉漸漸顯露在了暮色之中。
    程美妮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瞳都睜大了,睫毛向上挑:“是你……你就是黑葵a?米卡卡?!”
    連王子也大吃了一驚,眼睛眨了好幾下,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不!這不可能!”王子看出了什麽破綻似的,不停地搖頭,“你不是黑葵a。我記得黑葵a曾經和你以及l一起辦案的,你不可能有分身之術。”
    “對啊!”經他提醒,程美妮也認為這個不對勁,她用手掌輕輕拍著前額,眼睛直視過來,“米卡卡,你為什麽要冒充黑葵a,難道是l吩咐你這樣做的?”
    這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釋,但米卡卡卻搖了搖頭。
    這不是以前那個時時依賴愛迪生的米卡卡,這不是以前那個對破案沒有信心的米卡卡,程美妮從他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仿佛站在她麵前的,迎著黃昏而立的少年,根本不是米卡卡,而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人。
    “你真的是黑葵a?”程美妮靜靜地看著米卡卡,她對這個少年是有好感的。發自內心的,她不願意他是殺人如麻的黑葵a,她希望他一直是穿著白色校衫,捧著書在樹下閱讀的那個男孩。他正一點一點失去他原來的模樣,是變得更好了,還是更壞?
    “我是黑葵a的繼承人。”安靜的暮色中,米卡卡突然這樣說,“齊木才是真正的黑葵a。”
    他靜靜地說著所有的故事。
    他說,齊木和夜神月在l總部大樓的樓頂同歸於盡了;他說,他背著滿身是血的齊木,奔跑在大街上;他說,齊木在閣樓裏度過了最後的時光,白雲是葬衣,風聲是葬曲;他說,這是齊木最後的計劃,黑葵a這張假麵是齊木親自交給他的。
    死神筆記,就是這個計劃的關鍵。
    終於說出了一切,米卡卡的眼睛濕潤了。但淚水並沒有洶湧而出,因為悲傷是沒用的,他要堅強。
    “ok,我知道了。”程美妮沒有再遲疑。她拿起死神筆記,鄭重地走到米卡卡的麵前,“這本筆記就交給你了。米卡卡,你一定會成功的。”黑色的筆記本壓在手心,不輕不重。
    “是的,我會成功的。”米卡卡用力握住筆記本,抬起了眼睛,眼神無比堅定。
    位於老城區的一處小房子裏,陰暗潮濕。左鄰右舍皆是生活在底層的小人物,誰也懶得關心隔壁住著什麽人。他們也想不到,懸賞一千萬的通緝犯就藏他們的附近。
    陰沉的天空下,一個身影穿過曲折逼仄的巷道,回到了巷道最盡頭的房子前。打開門,瓦數很小的電燈微微照亮了屋子。
    “黑葵a,你回來了。”在水龍頭邊刮著胡子的孟勁,向他打了個招呼後又繼續刮他那留了半個月的胡須。
    黑葵a將從超市買來的日用品和快餐放到了桌子上。電視機開著,二代盤腿坐在地上默默地看著新聞。早就餓扁了肚子的夏早安挑了一盒燒鵝腿的盒飯就狼吞虎咽起來,完全沒有美少女的風範。
    她一邊啃著鵝腿一邊回過頭對黑葵a說:“哎哎哎!你們快來看!推理之神又出新花樣了呢!”
    “哦?是什麽?”刮完胡子的孟勁用毛巾擦著下巴走過來。黑葵a也將視線轉移到了電視畫麵上。
    新聞裏出現了推理之神那副假惺惺的麵孔。他對全世界的觀眾宣布,他將成立正義黨。正義黨的宗旨是代表正義鏟除一切罪惡。明天上午,他會在花城大道上舉辦遊街慶祝活動。
    “啊呸!還正義黨呢!呸呸呸!”夏早安對著電視連連吐槽。孟勁反而冷靜一些,他抬起手磨蹭著光滑的下巴,分析道:“要是真的成立正義黨,推理之神的勢力就更加壯大了。到時候,我們想要扳倒他可就更難了,更別提要洗清我們的冤屈了!”
    “丫的!”夏早安又是一大口下去,吃著鵝腿,仿佛在吃推理之神的肉似的,“要是給我一把槍,我保證一槍斃了這個臭老頭!哼哼哼!”
    她沒料到這句話竟被人當真了,一直站在她身後的黑葵a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我出來一下。”
    “誒?幹什麽呢?”夏早安帶著疑問走了出去。
    這片居民區是一排低低矮矮的平房,老舊的電線胡亂地搭在一起,附近還有一棟廢棄的工廠大樓。一般吃過晚飯後,趁著夜色來臨,夏早安等人都喜歡在樓頂散散步。這次比較例外,天色還沒暗下去,夏早安就和黑葵a站在了樓頂。
    風吹散了她的頭發,整座城市沐浴在傍晚的黃昏下。天空中飄著幾個大型的氫氣球,掛在下方的條幅是為明天開始的遊街慶祝活動打的標語。正義黨的成立點燃了所有人的熱情,根據網絡媒體新鮮出爐的民意調查,支持正義黨的民眾比例達到了98%。
    “咦?你叫我出來要說什麽呢?”夏早安把鵝腿啃光了,隻剩骨架,可她還是叼在嘴裏,不肯放口。
    “你剛才說,想一槍斃了推理之神?”
    聽到黑葵a的話,夏早安像是說笑話一般回答:“嗯嗯,要是有一把槍,我就幹掉那個死老頭!”
    “那好!”黑葵a的語氣突然堅定起來。他轉身朝夏早安伸出手,手裏托著一把黑色的手槍。
    “哇!”夏早安頓時發出了誇張的咋舌聲。
    “這是幹什麽呢?”
    “給你槍,讓你去刺殺推理之神。”
    “啊!”接下來,夏早安就那樣大張著嘴巴,大概花了整整30秒才消化黑葵a所說的話,然後,那根啃光的鵝腿的骨頭從她的口中掉到了地上。
    她可沒想到黑葵a會把她的玩笑當真。殺人的手槍就在眼前,她卻沒有勇氣接過來。
    “怎麽?沒有勇氣了?”黑葵a的表情變得很怪異,雙眼直直地看進夏早安的眼裏。
    “哪……哪有了!”夏早安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趕緊把視線從黑葵a的身上移開。紅著臉,她小聲說,“我……我可沒有殺過人呀……”
    “這種事,幹過第一次,就不會害怕了!”
    “可是……可是……”她仍猶豫不決,實際上她現在想拔腿就跑。可黑葵a那一副看不起人的表情令她無法拋下自尊就這樣跑掉。
    黑葵a繼續費盡口舌鼓動她:“殺了推理之神,一切就結束了,你也不會再過這種逃命的生活了,想想吧。這是目前我們唯一能想到的辦法,不然,等推理之神的勢力滲透進政界,到時候我們要翻身可比登天還難了!”
    不得不說,他說得很有道理。她厭煩了這種東躲西藏的日子,每天她都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
    “你是認真的嗎?”好像是在做夢,夏早安眯著眼看向黑葵a,她有一絲困惑,“你不會是真的要讓我去殺掉推理之神吧?!我連一隻蟑螂都沒殺過!我好純潔的哦!”
    聽她這麽說,黑葵a嘴角帶著挖苦之意向上揚了揚,仿佛在說——就你還純潔啊?!
    “喂喂喂,你那種表情是什麽意思嘛!你分明是不相信我是個純潔的孩子咯!”
    “好吧。”黑葵a無奈地說道,“那麽,純潔的孩子,你要不要去做?”他抖了抖手中沉重的手槍,示意夏早安接過去。
    夏早安吞了口口水,沒敢伸手接,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時候,自己最好跟愛迪生商量一下。
    黑葵a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說:“這個計劃不能讓愛迪生插手,不然,一定會失敗。”
    “可是……可是……”夏早安委屈地戳戳手指。
    黑葵a嘲笑道:“嘁!沒有愛迪生,你就是一個胸大無腦的女生罷了!被人們所崇拜的l,其實跟你毫無關係,你真是一點用都沒有!”
    “喂!”夏早安很受傷,氣得鼓起了腮幫子,“什麽嘛,人家也是有用的嘛!”
    “那就去殺掉推理之神!”把槍遞了過來,黑葵a的臉上依舊掛著微笑,這隻是他的激將法,但頭腦簡單的夏早安卻上當了。
    夕陽下泛著黑色光澤的手槍映入眼簾,夏早安下意識地縮了縮手,一口唾沫又“咕嚕”一聲被她吞進了喉嚨。
    殺人嗎?會出血吧?中槍的人一定很疼很疼!
    一瞬間大腦裏亂成了一片,夏早安無助地盯著那把手槍。黑葵a鮮紅如花瓣的嘴唇彎出鄙夷的角度,那兩道藏在假麵背後的目光,淩厲地穿過了夏早安的身體。
    “看吧!我早就說過你不敢的!”黑葵a用鼻子哼笑了聲。
    “誰說我不敢!去就去!”夏早安徹底被激怒了。她猛地伸手,一把奪過了黑葵a手中的槍,“明天,我就把推理之神幹掉!”
    “嗯!這才是真正的l!”眼看自己的小陰謀得逞,黑葵a拍了拍夏早安的肩膀,表示鼓勵,“隻要殺了推理之神,你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
    這樣的話對夏早安很有作用。她心中的緊張和恐懼頓時被消化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的美好幻想:人們會在廣場上振臂高呼她的名字,她將成為比演藝明星還要耀眼的名人。
    “啊哈哈哈!”夏早安又沉浸在她的幸福小宇宙裏了。
    與她白癡的笑聲拉開距離的是黑葵a漸行漸遠的身影。
    “對不起,夏早安。”心裏不斷重複著這句道歉的話,黑葵a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眼淚肆虐而出。
    明天,推理之神不會死,因為黑葵a將出賣夏早安。
    黎明到來,陽光形成弧線,藍天白雲,在城市美麗的街道上繪下半透明的陰影。從南至北,街道兩邊開滿了繁花。陽光密密穿梭在每一寸色彩的皺摺裏,與花影重疊。城市裏著名的花城大道,花擁擠,人也擁擠。
    今天是推理之神成立正義黨的大日子。為了慶祝這一時刻,他將第一次現身在公眾麵前,作一次浩浩蕩蕩的巡遊見麵會。為了一睹推理之神的風采,很多群眾聚集在街道兩邊,熱切地期盼著這一神聖時刻的到來。以策萬全,擁擠的人群被警戒線攔住,不少警察站在警戒線上把守,以防有人阻礙巡遊的順利進行。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一個穿著黃色衛衣、戴著鴨舌帽的纖弱身影。隻見她壓低帽簷,從茶色太陽鏡後鬼鬼祟祟地觀察著四周。她在挑選適合下手的地方,隻可惜,她是個生手,她的整個右臂都在微微顫抖,以至身邊一位好心的女孩問她是不是病了,她不敢回答,趕緊轉過身走開了。
    夏早安害怕被人認出來,轉移了地方。這裏視界很好,而且恰好沒有警察把守,隻要穿過警戒線,就能直接跑到馬路中間去。到時候隻要……“呼——”夏早安深深地舒出一口氣。肺部好像被什麽壓得喘不過氣來,呼吸頻率越來越快。
    她拿著槍的右手,死死地藏在衣兜裏。黑葵a說過,隻要扣動扳機就行了。
    冰涼的金屬感沿著指尖的神經傳至大腦中樞,恐懼和緊張緊隨其至。此時此刻,夏早安不斷地安慰自己,但作用不大。她向四周巡視了一下,黑葵a說一有緊急情況,他就會來接應她。可是,現在那家夥在哪裏呢?
    不會是騙我的吧?這個想法剛在腦海裏浮現,擱在口袋裏的手機便響起了美妙的鈴聲。
    “別緊張,你一定能成功。”黑葵a安慰道。
    緊張得差點僵掉的夏早安這才安心了許多:“喂!你在哪兒呀?我怎麽看不到你?”
    “放心吧,我就在你身邊,你不會有危險的。”
    “真的嗎?真的嗎?”夏早安連連發問。黑葵a再次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複:“嗯!相信我吧!”
    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都是由真誠的信任感聯係在一起的。這是人類最純淨最簡單的情感,恰如一張白紙,沾上一滴墨水便變髒了。
    信任的背後,往往是刺骨銘心的背叛。
    “對不起了……”站在窗前,看著樓下夾在人群中形單影隻的夏早安,黑葵a慢慢放下了手機,一雙溫潤的瞳孔裏充滿了無限的憂傷。
    他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黑色筆記本。
    death note——死神筆記,很快就要物歸原主了。
    這就是齊木臨死前定下的最終計劃。這一次,一定可以徹底打敗joker,一切都會結束的。
    黑葵a 抬起眼,他相信,光明即將回到人間,而黑暗及製造黑暗的那個人,即將受到製裁。現在,他出現在了遠處的街道上——推理之神來了。
    他站在高級敞篷跑車上,被兩邊的黑衣人簇擁著,車子在緩緩前進。他揮起手,朝崇拜他的人們和善地示意。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聲,天空中盤旋著直升機,宣傳正義黨的標語遮蔽了大片的天空,媒體們的長槍短炮在周圍亮個不停。推理之神對這樣的場麵感到十分滿意,得民心者得天下。他為這一刻策劃了那麽久,從此他便永遠生活在榮耀之下了。
    這些可憐的人們,哈,一群可憐蟲……推理之神在心裏無比邪惡地笑了。他站在車上,高傲地俯視著那些對他盲目膜拜的人們,就像神在俯視祂的臣民。
    這些人不知道,推理之神就是joker,是幾十年前的神秘罪犯——十二宮殺手。他創作了死神筆記,這本他在獄中耗了二十幾年的心血寫成的黑暗之作。他本以為他將在獄中度過餘生,但一位叫推理之神的家夥找到了他。哈,那個自詡為神的家夥萬萬沒有想到,十二宮殺手比他更聰明,他殺了推理之神,順利地逃出了監獄。
    他重見了光明。站在監獄外,他仰起頭享受著自由的陽光灑在臉上、樹葉的清香滲入肺部的感覺,恍若重生。在那一瞬,十二宮殺手便決定,再也不生活在黑暗中了。對,他現在的身份是推理之神,他可以永遠生活在萬丈光芒之下。
    於是在此後的20年間,他不但很好地扮演了推理之神的角色,還成立了一個邪惡的撲克牌組織。從全世界招募來的高智商犯罪人才,都將成為他踏上高峰的墊腳石。
    沒錯,撲克牌組織成立的最初目的就是覆滅。
    有什麽比破掉一個企圖毀滅世界的組織更能讓推理之神成為神一樣的人物呢?!
    現在,他做到了!他是神!
    敞篷跑車依舊慢慢移動,數道耀眼的光芒籠罩著推理之神的身體,如同真正的神巡視人間,歡呼雀躍的人群綿延了數公裏。
    “來了!推理之神來了!”旁邊的人們興奮地大叫,拚命揮著手,尖叫聲不絕於耳。
    旁人推搡著,夏早安被擠到了警戒線後麵。她稍稍抬起帽簷,望向逐漸開來的敞篷跑車,伸進口袋裏的右手蠢蠢欲動,握槍的手心已滿是汗水。
    來了!
    來了!10米!8米!5米!
    每一段距離的迫近都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加在她身體上,肺部仿佛會被壓扁似的,夏早安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然後,她命令著緊張得幾乎無法動彈的身體執行那個命令——殺掉推理之神。
    她衝出了警戒線,站在了馬路中間。
    敞篷跑車停住了,遊行隊伍不動了,所有人都忘了歡呼。那一刻,地球仿佛停止了轉動,陽光、聲音、塵埃都如同靜止的畫麵,定格進了那永恒的一秒——馬路上的那個人,正舉著手槍,對準了推理之神。
    推理之神凝視著黑洞洞的槍口,一抹陽光落在了他的微笑嘴角邊。
    呼吸停止了一秒,又重新活動起來。
    扳機扣動了,但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沒有子彈射出去。
    接著,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空氣裏爆出一聲槍響,下一秒,推理之神捂著胸口,他的衣服被血染紅了。
    夏早安殺了推理之神?
    不,至少,她沒有開槍!這把槍裏根本就沒有子彈!
    “抓住刺客!”黑衣人很快反應過來,立刻朝夏早安圍了過來。
    夏早安慌了手腳,把槍扔掉,轉身就跑。但維護現場秩序的警察也圍了過來,四麵八方都沒有退路。
    黑葵a答應過來救自己的,他人呢……夏早安彷徨無助地站在馬路中間,四處張望。她多麽希望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啊。或許,一輛摩托車會從人群中飛出,將她帶走。但她幻想的英雄救美的場麵並沒有出現,黑葵a沒有出現。
    “你在哪裏!快來救我!”黑衣人和警察逐步逼近,夏早安絕望地大聲呼救。但無論她撕破喉嚨怎麽喊,她仍那麽孤獨無助。突然她看到了,在人群背後,黑葵a正站在樹下,表情冷漠地望向這邊。
    “救我……”夏早安朝他伸出手,但她重新點燃的希望之火隨即破滅了。
    黑葵a轉過身,就那麽離開了。這一刻,夏早安終於明白了,這是個圈套,他背叛了她。
    她放棄了抵抗,黑衣人擁上來,扯掉了她的帽子和太陽鏡。人們發出了陣陣驚呼。
    “這不是l嗎?”
    “她居然想刺殺推理之神!這個大壞蛋!”
    “處死她!處死她!”
    群情激奮的人們憤怒地揮舞著拳頭,辱罵聲不絕於耳。她像囚犯一樣,在無數鄙夷的目光中被黑衣人帶走了。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安排的啊,這一刻,她並沒有成為英雄。
    電視上滾動播放著推理之神被刺殺的消息。
    據說他性命垂危,受傷嚴重,關心此事的媒體記者一窩蜂地擁到了急救的醫院。這一天,城市的人們焦急地等候在電視機前,希望得到有關推理之神傷勢的最新報道。
    這是他們的救世主啊!
    人們雙手合十,默默地做著祈禱,但他們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當天晚上,電視裏播放了醫院急救室外的情形。負責的醫生沉痛地向大家宣布:經過搶救,推理之神仍處在昏迷之中,但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一時間,整座城市都陷入了無盡的悲痛中。黑夜裏,絕望與哭泣充盈著每條街道的每個角落。連電視台的主播都哽咽著聲音,一臉悲傷。
    有關的後續報道陸續在第二天出現。
    l的同黨孟勁和二代相繼被抓,同時,推理之神的代理發言人召開記者發布會,表示正義黨的成立大會會按期在三天後舉行,並且會把昏迷不醒的推理之神推到現場。他在電視上聲淚俱下地呼籲:“到時候請大家給予推理之神力量,共同祈禱,這樣或許人們的救世主就會醒過來了。”響應呼籲的人們立刻踴躍參加,成立大會的門票很快便一掃而空。
    大家都盼著這樣的奇跡——昏睡的推理之神會在現場觀眾的祈禱聲中醒過來。
    而這樣的奇跡,卻是在推理之神的計劃之中。
    米傑拿起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機。深夜的警察局大樓安靜極了,在夜空這個黑色畫紙上,月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深穴,吞噬著無窮無盡的黑暗。
    從房間的一端走到另一端,米傑的心情十分沉重。事情眼看要到不可逆轉的地步了,l已經被抓,她明天就會被強行做心髒移植手術,愛迪生將會從此消失。到時候,還有誰能阻止推理之神的陰謀呢?踱步的聲音停止了,米傑坐到辦公椅上,手指合在一起,眯緊了眼睛,試著把一切事情串連起來。
    那天巡遊他也在場,槍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第一時間跑上去查看推理之神的情況。但由於黑衣人的阻撓,他沒能靠近細看。隨後他走過去撿起了夏早安扔掉的槍。很奇怪,那支槍沒有發射過的痕跡。同樣,黑衣人仿佛害怕被別人發現什麽似的,迅速把槍收走了。在之後的報道中,那支槍被描繪成作案工具,l成了千夫所指的殺人凶手。
    米傑十分確定,夏早安沒有開槍。
    但推理之神為什麽會中彈呢?或許,他並沒有中彈,隻是演了一場好戲。當米傑聯想到明天的成立大會時,他越發肯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這是推理之神的苦肉計。
    他假裝自己受了重傷,博得民眾的同情,在短時間內提高了正義黨的民意支持度。據電視報道,明天到會場的群眾有可能達到50萬。這正是推理之神想要的效果。到時候,他隻要裝模作樣地在眾人的麵前醒過來,他的神化形象就會更加深入人心。這樣就能合理地解釋一切了。
    隻有一點,米傑始終想不明白。如果這是陰謀,那麽推理之神是怎麽提前知道夏早安會來刺殺他的呢?是誰背叛了她嗎?與其這樣胡亂猜測,不如直接去詢問本人。米傑拖著疲憊的身體從辦公椅裏站了起來,然後穿起外套,開門離開了。
    夏早安被關押在警察局的拘留所裏。這裏顯然比往日把守得更嚴密,除了警察,還有不少黑衣人。推理之神大概是吸取了上次夏早安在醫院裏被救走的教訓,這次想要再重施故技看來是難上加難了。
    幸好推理之神目前仍信任米傑,正因為如此,當他提出要見夏早安時,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阻攔。他順利地來到了拘留夏早安的房間,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夏早安並沒有任何消極情緒,平靜地躺在床上,枕著雙手,望著天花板,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這是愛迪生,從那不乏睿智的眼神便能看得出來。米傑心中一陣竊喜,他吩咐黑衣人立刻打開牢門。但等他進去後,兩個黑衣人並沒有離開,而是守在門口,顯然是在執行監視任務。如此一來,他們想要正常交流就成問題了。
    米傑隻好裝腔作勢地厲聲衝愛迪生喊道:“喂!給我起來!我要問話!”
    因為太大聲的緣故,兩個黑衣人也側目瞥了一眼。
    愛迪生伸了伸懶腰,這才坐起來:“要問就問唄,那麽大聲幹什麽?”
    “那我問你,”米傑剛想湊到愛迪生,黑衣人馬上作出試圖阻止的舉動。米傑隻好悻悻然地放棄這個意圖,站在牢門邊,用手焦急地敲著鐵欄,他在想該如何是好。
    “嘚!嘚!嘚!”敲擊聲輕輕地回蕩在這狹窄的空間裏。突然,米傑發現,愛迪生坐在床邊,手指也在不經意地敲擊著鐵床的邊緣。
    “嘚!嘚嘚!嘚!嘚嘚嘚!”敲擊聲雜亂無章,但愛迪生的眼神仿佛在暗示什麽。
    這種頻率……米傑頓時恍然大悟,愛迪生正在用摩斯密碼跟他交流。在英國蘇格蘭場受訓的時候,米傑曾經學過摩斯密碼,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他用眼角餘光觀察了一下身後的黑衣人,他們似乎對這種不起眼的敲擊聲並不在意。本來就隻有極少人懂得使用摩斯密碼,米傑這下放心了。
    “那我問你,你還有沒有其他同夥?”米傑問道,手指同時敲打著鐵欄,隱藏在聲音裏信息是——你為什麽要刺殺推理之神?
    “我哪裏還有什麽同夥?”
    “嘚!嘚嘚!嘚嘚!”
    【愛迪生】是黑葵a欺騙了夏早安。
    【米傑】他是叛徒?
    【愛迪生】不,現在還不能確定。
    【米傑】為什麽?
    【愛迪生】我也不是很清楚,或許,事情到明天就會真相大白了。
    【米傑】明天?你是說成立大會?到時候推理之神一定會蘇醒的,現在的你已經無法阻止他登上最高峰了。
    【愛迪生】是的,我做不了任何事情。但是,請相信,邪不勝正!
    黑衣人聽不到的訊息,正通過輕微回蕩在空氣中的音節相互傳達給對方。
    邪永不勝正——愛迪生再一次敲打出了這個信息。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