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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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黎明到來。天開始轉亮,單薄的光線泄進眼裏。
    眼皮像灌了鉛一般的沉重。慢慢睜開半條縫隙。
    浮在視線水平麵上的景物,模糊地晃動著,過了半刻鍾才完全清晰。
    米卡卡猛地醒了過來。
    綠草,大樹,露珠在綠葉上反射出晨曦的光芒。
    這裏不是大廳。他們被人移到了房間外的草地上。
    米卡卡捂著腦袋,太陽穴那裏仍感覺有些刺痛,他拍了拍躺在身邊的夏早安和孟勁。
    “快醒醒!”出大事了!這個不祥的預感讓他不安起來。
    “怎麽了?好困啊……”夏早安打著嗬欠,一邊伸著懶腰。
    孟勁也醒了過來,睡的很香的樣子。
    “咦,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們這才發現自己一覺睡醒,人已經到了草地上。
    “我們昨晚被迷煙弄暈了,然後被人搬到這裏。”米卡卡耐心解釋道。
    “哇,是誰幹的?”
    “還能是誰。肯定是死神萊姆!”
    “不會吧!它……它在哪裏?”夏早安又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生怕萊姆揮著一把大斧頭從旁邊衝過來一般。
    米卡卡對此有些哭笑不得。
    “放心啦,它不在這裏。”他們三人不是萊姆的目標。但是米卡卡有一點感到很疑惑,為什麽死神萊姆要把暈過去的他們移到房間外麵呢?這多此一舉的行為一定包含著特殊的意義。
    他將目光投向自己所坐的輪椅。它就在跟前。而再前麵一點有個窗口,似乎是行宮內的其中一個房間。房間裏忽然有奇怪的亮光閃過米卡卡的眼睛。
    窗口裏似乎出現了模糊的人影。接著——
    “哇啊啊啊!”刺耳的尖叫聲瘋狂地從每一道空氣的罅隙中破土而出。屋裏顯然正在發生可怕的事情。
    “快去看看!”米卡卡由孟勁抱著,跑到了窗口外。
    裏麵發生的那一幕讓他們瞠目結舌——黃雨菡血流滿臉地倒了下去,她無力地指著站在屋裏的那個人,最終手垂了下去,眼睛閉上了。
    而那個人,穿著亞麻布,背對著窗口,突然猛地轉回頭來。
    冰冷的空氣在那一瞬間灌滿了肺部。米卡卡他們隻覺得四肢都被凍僵了一般,久久地瞪大眼睛。
    那張臉再熟悉不過了。
    是何梓鈞。他手持著那把血淋淋的神斧,看著窗口外的他們,突然,斜著嘴巴笑了。
    那種神秘的笑容,潮水一般覆蓋上來。
    他在笑什麽啊?!
    米卡卡隻是覺得,這種笑,很像某個人。
    “死神萊姆!別想逃!”孟勁第一時間把米卡卡放到輪椅上,推著他就跑。而看了剛才那血腥一幕勉強沒暈過去的夏早安,拔腿跟在後麵。
    他們所在的地方離行宮大廳很遠,必須經過涼亭,小橋流水,才回到大廳外頭。然而,就在大廳外,他們看見脫掉亞麻布的何梓鈞正飛快地跑向大門口。
    他嘟嘟地按下密碼,大門哢嚓地打開了。他迅速溜了出去。
    “這家夥,果然是萊姆啊……”發生這一聲感歎,米卡卡馬上想到了什麽,拚命拍了拍孟勁的胳膊。“大叔,快點過去,別讓門關上了!”
    聽到這裏,孟勁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在門關上之前把一塊石頭塞在了門縫之間。這樣子,門就關不上了。
    “剛才我們看到的是水號房吧。”根據方位推算,那應該是黃雨菡所在的水號房。
    然而,當他們趕進走廊的時候,門卻關上了。怎麽也推不開。這種木門,隻能從裏麵關上。可是,現在誰在裏麵呢?
    “你們快看!”忽然,夏早安指著門縫下方叫了起來。隻見一股白色的濃煙湧了出來,帶有嗆人的氣味,“裏麵著火了!”
    熱浪灼燒著空氣。火光透過門縫依稀可見。
    “大叔,撞開門吧!”米卡卡對孟勁說。
    “行,讓我來!”撞了一下,木門依然十分堅固。再撞一下,門被撞開了,孟勁整個人都撲進了屋裏,差點摔在地上。
    屋裏火光衝天,隻見黃雨菡的屍體正躺在熊熊的烈火中,麵目全非。屋裏的一切都被火舌吞噬掉了,並且向屋外蔓延。
    “火太大了,我們進不去,趕緊走吧!”孟勁推著米卡卡又要退回到門外,米卡卡突然發現了什麽,大叫一聲:“停下來!”
    “怎麽了?”身後的火焰燒得很快,熱浪令皮膚發燙。孟勁隻想趕緊離開這裏,他看了看手表,距離爆炸的時間隻剩十分鍾了。
    可米卡卡卻依然不動。他拿起被撞斷的木門閂——一截掉在地上,一截還插在門裏。
    奇怪,這是怎麽回事呢?
    米卡卡仔細打量著那截木門閂。隻要是稍懂推理的人都能看出,死神萊姆犯了一個低級的失誤——門閂的斷裂方向不對。因為孟勁是從外麵用力撞開門的,那麽門閂應該是從裏麵向外斷開,可插在門裏的那截門閂卻是從外麵向裏麵斷開。
    很顯然,這門閂是預先就斷掉,而萊姆把它插進門裏的,造成密室的狀態。但問題在於,如果門閂不起作用,這道門是怎麽關上的呢?
    “快點!沒有時間了!”時間隻剩八分鍾,孟勁著急地大喊。
    再不出去可要和這行宮一起被夷為平地了。
    “大叔,我們快跑!”夏早安哪裏管得這麽多,她率先推著米卡卡的輪椅就跑。剛到走廊門口,她們便看見胡瑩瑩的背影從大廳外頭跑出去。
    “喂!等等我們!”
    可是胡瑩瑩像是沒聽到似的,頭也不回。這時放置在大廳裏的定時炸彈,時間又流逝了一分鍾。
    “現在還來得及!”
    大廳離大門隻有一百米的路程,不需一分鍾就能到達。夏早安鬆了一口氣。但她卻聽到米卡卡說:“不行,我們不能就這樣離開。如果離開了,所有的謎團都將化為灰燼!”
    “你這個宇宙超級無敵大笨蛋!”夏早安一個拳頭捶到他的腦殼上,“你真以為你是愛迪生啊,能在短短幾分鍾內解開所有的謎題?拜托!小命要緊!古人有雲:留得銀行在,哪怕沒錢搶!”
    “喂喂……早安小妹妹,應該是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吧……”
    “管他呢!反正,這個故事就是告訴你!要愛惜生命!”理直氣壯地說完這一番用於逃跑的大道理後,夏早安又推起米卡卡的輪椅飛快地朝大門跑了過去。那種輪椅的時速無異於汽車中的寶馬奔馳!
    但,超速總是會出事故的。不知為何,快要到大門口的時候,夏早安突然刹住了輪椅。
    噗咻——米卡卡像超人一樣飛了出去。他和超人唯一的區別就是把內褲穿在了裏麵。而且,飛行距離太短,直接撲到草地上形成烏龜爬爬狀。
    “幹嘛呀!”他氣憤地抬起頭抗議。
    “天啊!”夏早安抱著腦袋,一臉世界末日的悲慘。
    她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大門,關上了。那塊塞在門縫裏的石頭被誰踢開了,導致大門關上。
    “是胡瑩瑩那家夥幹的……”人性多麽醜陋。米卡卡心裏一陣悲涼,像秋日的湖麵。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啊?!!!”夏早安絕望地坐在了地上,抱著頭嚶嚶哭泣。
    要打開大門,必須得知道密碼。可之前那個密碼是錯誤的。出問題的那一環,在吳佳宏的那張撲克牌上。
    方塊6。如果那張撲克牌不是方塊6,又是什麽呢?按照程美妮的做事風格,那一張撲克牌應該是有跡可尋的,絕不會憑空捏造一張撲克牌出來。
    冷靜。這時候我需要冷靜。米卡卡不斷地提醒著自己。他知道自己必須忍住。輸入密碼的機會隻剩一次。這是一個極大而高危的賭注。他必須正確地找出那個撲克牌的數字。但他此時隻覺得腦袋空空的無法思考。整個口腔已經完全被緊張吸幹了所有口水,硬得像顆石頭。
    冷汗滑過發鬢,刻下清晰的冰涼。
    隻剩五分鍾了。這是他們人生中最後的時刻嗎。
    放置在大廳裏的那顆定時炸彈仿佛在譏諷著他們一般,眨著紅色屏光的獨眼。
    “怎麽辦!怎麽辦!我不想死啊!”夏早安像要不到糖果的小孩在草地上打滾。
    孟勁也急得不停用手帕擦汗。“米老弟,趕緊想出密碼啊!”
    說倒簡單,想卻是難上加難。隨著時間的流逝,米卡卡越來越著急。
    沒有辦法了,他決定搏一把。他叫孟勁扶他起來,
    “你知道密碼了?”孟勁驚喜不已。
    米卡卡僵硬地點點頭。“試試吧……”
    他哪裏知道密碼,他隻是打算以賭博的方式輸入一個試試。總比在這裏束手待斃要好。
    他的手指觸到了按鍵。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
    九分之一的機會,他能成功嗎?
    他的手指要按下去了。
    那一刻,就在那一刻。一個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
    “等一下。”
    定時炸彈跳向最後一秒鍾。
    轟隆的爆炸聲,震破寧靜的藍空。
    空無一人的城鎮中心,那座華麗的行宮轟然倒塌,巨大的塵霧像蘑菇一樣竄到十幾米高,灰塵與瓦礫洋洋灑灑地落下,氣浪從中心向外圍擴散,山坡上那一叢叢狗尾巴草在寥落的夏日陽光裏,搖晃不止。
    “嘿嘿嘿。”站在山坡上的那個人,對著漸漸平息的煙塵露出了邪笑。
    一切塵埃落定。他的計劃成功了。
    他轉過身,正打算離開。卻在那一瞬間,他聽到了一個難以置信的聲音。
    “死神萊姆果然是你。”
    他僵住了。冰涼的溫度從心髒蔓延到全身。他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似的,慢慢回過頭,瞪大了驚訝的雙眼。
    “怎……怎麽可能……?!”他囁嚅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站在他身後的是三個熟悉的人,米卡卡,孟勁,以及夏早安。他們灰頭土臉,顯然剛剛從方才的爆炸中逃生出來。
    “吳佳宏那張撲克牌,在懸賞公示上畫的是方塊6,但古人沒見過撲克牌,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性,就是他們把撲克牌的圖案給畫反了。真正的撲克牌是方塊9,而不是6。”
    推理得完全正確。但令萊姆吃驚的是,做出這個推理的人不是米卡卡,而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夏早安。她目光如炬,向他走過來,嘴角的那一抹微笑充滿自信:“現在就讓我來一一揭開謎團吧。”
    “這個案件中,有以下奇怪之處。一個是那把神斧,誰也拿不起來。偏偏你卻輕易操控。為什麽呢?這把斧頭有什麽特別之處嗎?提示是他是鐵做的。在這裏,你使用的詭計跟剛才的密室一模一樣。在大火現場,孟勁大叔撞開的房間裏,明明門閂是預先被人弄斷的,為什麽還能使門關得死死的呢?你是故意讓門閂的破綻被米卡卡發現,無非想賣弄一下自己的小聰明而已。你一定以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我們隻能選擇逃命,而無法留在現場破案。但是,你錯了。”
    “答案是,那道木門內層其實也是鐵做的。為什麽要這樣子呢?很簡單。神斧和那道門的下麵,都有一塊電磁鐵。電磁鐵的作用跟磁石一樣,能將鐵緊緊吸住。正因為如此,那把神斧被基座吸住了,怎麽也拿不起來。為了掩飾電磁鐵的存在,這座行宮裏幾乎沒有用到鐵製品之類的東西。那天晚上我被你襲擊之前,曾經發現一條奇怪的繩子,直通公主寶座下方。那其實是一條電線,拔開插頭,電磁鐵便失去作用了,你就能輕易拿起斧頭。同理,當時孟勁在撞第二次門的時候,你拔開了電線的插頭,使木門很容易便被撞開了。”
    “可是,有一點我覺得很奇怪。”米卡卡擦了一下被灰塵弄髒的臉,問道。“他是怎麽令王浩煜的屍體出現在樹上的呢?那時候,我們幾個人包括萊姆他本人都不可能有機會動什麽手腳啊!”
    “不!”夏早安很堅決的說道:“萊姆動了一個很小的手腳。他隻好把手伸進褲兜裏,撥通一個電話就行了。”
    “一個電話?莫非是……”
    “不錯,就是王浩煜手機上的那通未接來電。當然,她預先換了電話卡,以免被人追查到電話是由自己打出的。”
    “啊呀,我還是不明白耶!”孟勁拚命地撓著腦勺,頭發上的白灰像頭皮一樣落下來。“一個電話怎麽能讓屍體吊起來呢?”
    “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物理現象而已。”夏早安淡淡的說道。那雙美麗的眼睛是清澈碎藍的,放射出冰冷的光芒。
    萊姆站在那裏,感覺很難受。身體裏宛如洞穴一般空蕩蕩的。不止空氣,似乎連風也能穿過去。他開始預感到自己的潰敗。
    “物理現象?”孟勁問。
    “試想象一下,如果相同重量的兩件物體通過一條繩子掛在樹上,會出現什麽樣的情況呢。”
    米卡卡沉思一下,馬上回答:“按照物理學,這相同重量的兩件物體可以處在任何的高度。啊!”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大叫起來:“你的意思是說,王浩煜和那竹筐裏裝的石頭一樣重是嗎?”
    “正解。”夏早安自信地打了一個響指。
    “萊姆先把王浩煜的屍體埋在落葉之下,而竹筐則懸高在樹上。那棵樹離小路很遠,一目了然,不細看是看不出破綻的。正因為這樣,我們女方這一組人經過時,才沒有發現屍體。而當男方這一組經過時,萊姆暗中撥通了王浩煜的手機。那個手機本來放在樹枝上,由於調成了振動,所以很容易便從樹枝上掉下來。當它掉進設置好的竹筐時,竹筐這邊的重量便起了變化,較重的竹筐於是便慢慢地拉起較輕的王浩煜。於是,屍體便神秘地出現了,這個詭計幾乎洗脫了萊姆的不在場證明。當然,萊姆事先已經和它的同夥策劃好,由它在行宮外的同夥在那一個時間段關閉信號屏蔽器,好讓萊姆能順利撥通手機,當詭計完成之後,同夥又打開信號屏蔽器,這樣做是斷絕我們跟外界的聯係。”
    “什麽?萊姆還有同夥?”米卡卡吃驚不已。“誰是他的同夥?”
    夏早安嗬嗬笑了:“恐怕是木棉古城裏的居民吧。試想一下,要完成這個假穿越,這些假裝古人的村民們豈能不知情?想必他們因為某種原因和萊姆結成了一夥,來實施這個殺人計劃……”
    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眼睛望向萊姆的身後。
    隻見從樹林裏走出密密麻麻的人影。一個個站在死神萊姆的身後。
    “啊!你們不就是……”看到那些人,米卡卡和孟勁愕然地眨巴著眼睛。
    他們正是悅來客棧的掌櫃和小二,還有手持火把的那些村民們,甚至連當時的路人也在裏麵。隻不過他們現在都脫下了古人的裝扮,恢複了現代人的衣著。
    “沒想到我們的計劃居然讓你給看穿了。”一位老者捋著白胡子走到人群前麵。定睛一看,他居然就是白雲道長。當然,道長也是假裝的。
    “聽公主說,我們可能會遇到一個厲害的人物。就是你嗎?”他望向夏早安,臉上充滿了複雜的情緒。夏早安稍稍昂了昂首。
    “失禮失禮。”她笑道。“你們口中的那位公主,應該就是程美妮吧。”
    白雲道長平靜地捋了捋胡子。“公主叫什麽名字我們不知道。隻知道她姓程,是一個很有錢的企業大小姐。”這不是程美妮還能是誰。
    夏早安問道:“那你們是怎麽和她合作的?”
    白雲道長娓娓道來:“大概是半年前的時候,程小姐來到我們的古城裏,她告訴我們,可以替我們報仇。於是,我們就和她合作了。”
    “所以,你們派死神萊姆混進我們的旅行團裏,伺機殺人麽?”說著,夏早安又看了死神萊姆一眼。他的雙眸稍稍露出慌亂的視線,但馬上恢複了冷酷。
    “不要責怪鎮長和鄉親們!”他一臉認真地說著,臉頰有點泛紅,“所有事情都是我幹的,與他們無關。”
    “萊姆……”他身後的鄉親們想說些什麽,卻被他給製止了。
    “全部是我幹的。吳佳宏,劉金鬆,譚明虹,這些人都是我殺的。可他們該死!我從不後悔!”他說著,堅硬的表情。那寂寂的身影站在蔥蔥的樹蔭下,身上像灰牆般投射下深深淺淺的影斑。
    人是我殺的。我不後悔。他如此冷冷地說。
    那一瞬間,無聲的風吹動滿世界的狗尾巴草。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呢?”流動的哀傷迅速填充著內心的所有空間。米卡卡看著死神萊姆,輕輕叫出了他的名字:“小菡,你為什麽要殺死那些人?!”
    小菡,黃雨菡,死神萊姆,之前無論如何也聯係不到一起的稱呼,帶給米卡卡無盡的驚愕和惋惜。這是他曾經的好朋友,卻是冷酷的殺人凶手。
    “因為他們都該死!他們罪有應得!”黃雨菡大聲叫著,聲音激烈起來。她單薄的肩膀抖動著。盡管拚命壓抑,但淚腺失了控,眼睛迅速氤氳了潮濕的水霧。
    “你們永遠不知道,我所經曆的。”滾燙的淚珠摩挲過皮膚。她抬起手擦了一下,又看著米卡卡,用一種哀怨的眼神凝望他。“對不起,米卡卡,我並不是故意要把你們關在行宮裏等炸彈炸死的。但是如果我不這樣做,我會連累鄉親們。不過,現在也好了……”
    她一臉的釋然。眼淚止住了。她突然微笑。
    “你們沒有事。我就安心了。一切過錯,就由我來承擔吧……”
    說完,她轉過身,大步跑出去。
    “小菡!別跑去那邊!那邊是懸崖!”白雲道長忽然叫起來。他知道黃雨菡要幹什麽。但已經來不及。
    那抹纖弱的身影如蒼鷹在天空中翱翔。
    時間的流速仿佛緩慢了一百倍。
    懸崖的風吹起了她的黑色長發,和她一同掉下去的那本《福爾摩斯全集》被吹散了,無數白色的紙張紛飛在藍天白雲下。
    山上的木棉花,帶著血染的嫣紅重重地墜落。
    覆蓋在山腳下那具長眠的屍體上。
    死神萊姆,不會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了。
    “跟我們來吧。讓我們告訴你所有罪惡的開始。”白雲道長是這個木棉古城的鎮長。他在這裏生活了一輩子。“那是五年前發生的。當時,在木棉山腳下發現了一個稀土礦……”
    為了謀取暴利,劉金鬆在這裏建起了一座采礦工廠。他請當地人去工作,卻沒有告訴他們,這些礦產經過處理之後釋放出很強的毒性。
    一車一車的卡車將稀土運了出去。人卻一個個工人倒了下去,他們患上了重病。不僅如此,工廠裏排出的廢氣廢水嚴重汙染了周邊的環境。更多的村民生病了,死去了。木棉古城漸漸變成了一座死城。
    和送葬的哀號聲不斷累積的,是劉金鬆的財富。
    他試圖拿出一筆錢來安慰憤怒的村民。
    但大夥兒堅決要他關閉礦廠,並賠償所有人的損失。劉金鬆對此嗤之以鼻。他早已花錢打通了關係。當地的政府,環保部門,公安部門,接到村民們的投訴卻置之不理。當時的環保局局長吳佳宏在裝模作樣地檢查這兒後,堅稱劉金鬆的工廠符合環保標準。而當村民們決定上訪時,又被公安局負責人王浩煜百般阻擾,甚至將領頭的人關進牢裏。無奈之下,村民們隻得求助網絡媒體。他們發了一張帖子,控訴受到的不公平。然而,很快便有更多帖子誣陷他們這些村民無知,趁火打劫。他們哪裏知道,劉金鬆早就買通網絡推手譚明虹,在網上歪曲事實,村民們的帖子很快石沉大海,沒有引起重視。他們又想到了向電視台爆料,好不容易盼來了一位電視台實習記者,她自稱是胡瑩瑩,答應回去將此事報上去。但村民們守在電視機前好多天,也沒看到有關這裏的新聞。後來,他們才從氣焰囂張的劉金鬆口中得知,記者也被他收買了。
    這些都是要參加旅行團的人。他們罪有應得。
    因為他們的貪欲,害死了很多人。
    “包括小菡的爸爸和媽媽……還有我的孫子……”鎮長哽咽的蒼老的嗓音在靜謐的陰暗裏緩慢地流淌著。
    樹林的深處遮天蔽日,但見一排排蒼白的墓碑整整齊齊地立在他們的麵前。這正是譚明虹和王浩煜他們見過的墓碑,這也是他們害死的那些人的墓碑。
    “這是我爹。”
    “這是我妻子和娘。”
    “這是我的女兒和兒子。”
    每一個村民,都站在各自的墓碑前,哀傷的低泣把周圍的陰翳都壓下去。
    “而這一塊墓裏,則埋著小菡的父母。她從此成了孤兒。”鎮長轉過頭,清淚在那刀割一般的皺紋上閃亮。“現在,你應該知道我們為什麽要實行這個殺人的穿越計劃了吧?”
    是因為血海深仇。是失去親人的傷痛。
    死神萊姆,又或者其他的殺人犯,他們之所以心靈會變得扭曲,是因為他們失去了愛。
    愛,這個世界最偉大而純潔的力量。
    一旦不再擁有,心靈的防線便會被輕易擊潰。
    心裏那座城,將從此淪陷。
    米卡卡,夏早安,孟勁,站在墓碑前,陷入深深的沉思。
    血紅的木棉花,從空中緩緩地飄落。
    旅遊車慢慢將古老的木棉城拋在後方。
    車裏隻有三個乘客,田野的風光從行駛的車外一掠而過。明媚的夏日陽光透過車窗照在夏早安的臉上,她睡著了。米卡卡看著她,奇妙的心境。
    這時,身邊的孟勁問他:“米老弟,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弄明白呢。”
    “你說。”
    “我們醒過的時候不是看見黃雨菡被砍死了嗎?死神萊姆為什麽要設置這樣的騙局?那火場裏的那具屍體是誰的?”
    “那個人是胡瑩瑩。黃雨菡趁著前一天晚上和胡瑩瑩去廁所的時候,按下了噴出迷煙的機關,她當時把胡瑩瑩和何梓鈞都弄暈了,搬到水號房裏,又把我們三人搬到正對水號房的窗口外。一等我們醒來,她就弄醒已經被打扮成死神萊姆的何梓鈞。那時候胡瑩瑩大概已經死了,她將屍體藏在窗口下方,由於角度的問題,我們是看不到的。然後她裝作被砍,大聲叫喊。剛醒來的何梓鈞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回頭看到窗口外的我們,心想這次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隻能逃跑。我們很容易認為何梓鈞是死神萊姆,因為黃雨菡有意無意地進行了一些暗示,譬如她故意在手腕上化一道疤痕,跟何梓鈞的一模一樣。何梓鈞就是她預先找好的替死鬼。”
    “不過,我還有一點不明白呀。就是劉金鬆之死。那天晚上,不是說死神萊姆跑進了他所在的金號房,又奇怪地消失了嗎?你當時還推理說是何梓鈞殺死他的。”
    “這是我的推理錯誤了。應該說,這正是死神萊姆故意把我引進了一個誤區,讓我將嫌疑對象導向了何梓鈞。實際上,當時死神萊姆並沒有進入金號房。”
    “咦,不對呀,當時的攝像機明明拍到的呀。”
    “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那隻是死神萊姆使用的詭計。她當時使用了鏡子。”
    “鏡子?”
    “沒錯,是鏡子。她在金號房前放置了一塊大鏡子,然後將攝像機的角度調整好,這樣拍下的畫麵就會讓人誤以為她當時是跑進了金號房的走廊裏。實際上,她跑進的是自己的房間。”
    “等一下……”孟勁摸了一下胡須,“我們當時並沒有發現什麽鏡子啊。”
    “有的。那塊鏡子就隱藏在走廊牆上的屏風畫裏。萊姆把它從牆上拉出來,而何梓鈞在跑進金號房前又把鏡子收好了。如此一來,我們便沒有發現鏡子的存在。”
    “等等,你說何梓鈞?”孟勁好像越來越糊塗了。“他是死神萊姆的同夥?”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麽說。恐怕是萊姆用了什麽條件,要求何梓鈞跟她合作。這樣就造成了密室殺人消失之謎。”
    “原來是這樣子啊!終於明白了。”聽到這裏,孟勁長長舒了一口氣。而米卡卡則回過頭,望了一眼後方漸漸變小的那座古城。
    這次案件中最大的穿越之謎也解開了。
    在木棉山的兩側,有兩座一模一樣的城市。為了完成這個龐大的詭計,程美妮居然耗資巨大地建了另一座木棉城。他們之所以沒有發現,因為他們對這裏並不熟悉,況且木棉山的形狀是左右對稱的,南北走向,也無法從日起日落這種現象來看出破綻。
    至於他們為什麽會在一夜之間移到了新城。其實是在刑場下山的時候,導遊小姐就故意把他們帶到了山的另一邊。加上天黑疲勞,他們也就被蒙騙過去了。
    所謂的穿越,隻是錯覺而已。這個案子就此了結的。
    但仍有兩個謎團是米卡卡想不通的。
    他下意識地看向夏早安,她仍在睡。
    米卡卡很好奇,她為什麽會突然變得那麽聰明?將所有謎團一一解開。
    她不可能那麽厲害。那樣的人物隻有一個,就是曾經在她身體裏的名偵探——愛迪生。
    愛迪生,他,還在這個世界上?米卡卡曾經悄悄這樣問過她,但她隻是神秘一笑,並不作答。
    那時候的她,是愛迪生還是夏早安呢?
    另一個疑問……
    米卡卡凝望著車窗,陷入沉思。
    他想起了何梓鈞。
    那個少年最後留給眾人古怪的笑容,真的很像某個人……
    會是他嗎?黑葵a?
    銀行大廳裏。經理接待了拿出警察證的孟勁和他帶來的兩個高中生。
    詢問的是有關那一億元的存款。
    “這個啊。”經理想也不想地回答,“剛剛有人提走它了。”
    “什麽?這不可能吧!”孟勁和米卡卡同時叫出聲來。
    這不得不令人吃驚。要知道,包括死神萊姆黃雨菡在內的六個人都死了。隻有他們才有資格拿到那一億元存款。既然如此,又是誰拿走了呢?
    “拿走它的人是誰?”
    對這個問題,經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是王浩煜先生。他提供了準確的六個密碼,所以我們便將錢給他了。而且,今天剛好是截止日期的最後一天。”
    王浩煜?那個被吊在樹上的男人,根本不可能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糟糕。被程美妮那家夥搶先一步了。”走出銀行的時候,孟勁懊悔地說道,大力撓著頭。
    而夏早安則雙膝跪地,仰麵長呼:“天啊!我的一億元!程美妮那個死丫頭,把我的一億元給搶走啦!嗚哇哇哇哇!”
    拜托,那一億元怎麽成你的了?
    早就對夏早安無語的米卡卡目光轉向別處,他在想,那一億元真的是程美妮拿回去的嗎?她早就富可敵國,而且照她的作風,並不像對金錢斤斤計較的人。
    可不是她,還能是誰。
    大街上行人如潮水一樣來往。米卡卡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但很快又被潮水般的人海給覆蓋過去了。他不確定那是不是他的錯覺。
    “走吧!米老弟!”孟勁邁出腳步。
    “再不走,我們可不等你了哦!”夏早安抹掉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她真的為那一億元哭得稀裏嘩啦的。
    “好了!我現在就來!”
    米卡卡推著輪椅追上了那兩個人。他們的身影漸行漸遠,隻在夕陽中留下一幀模糊的殘像。在他們身後的露天咖啡廳裏,卻見一個黑色的少年慢慢站了起來。他看著米卡卡那些人的背影,漂亮的麵容上輕輕地綻放了一個笑容。
    一道紅色的拋物線劃破他麵前的空氣,又重新回到他的手心裏。那是一個紅如血的蘋果。
    他拿起來,淡淡然咬了一口。遊戲還沒有結束呢。
    他帶著那抹詭異的微笑,向相反的方向離開。
    夕陽下,一層透明的光芒籠罩了他那漆黑的背影。
    在他的另一手,提著一個行李箱。誰也不知道,那裏麵存放著剛剛從銀行裏取出來的一億元以及一張男人的假麵具。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早在一年前就出現過了。
    如黑夜一般的人物。
    將會重臨這片光明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