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逝者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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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逝者的訊息
    這時康豆已經用繃帶藥水處理好了傷口,像發現什麽般湊過來。
    “哥,你是不是薑遊?我好像在電視上見過你。”
    齊木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好幾秒,才想起自己現在戴著人皮麵具。他本想摘下來,但轉念想到用薑遊的身份查這件案子會更加方便,於是點頭承認:“嗯。本人就是。”
    “哎呦媽呀!終於讓我找到你了!薑遊大哥,你要替我伸冤做主啊!我比那竇娥還冤啊!千古奇冤,六月飛霜啊!”
    康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跟上了包青天的公堂似的,握住齊木的手就不放。
    齊木默默地遞給紙巾讓他擦去鼻涕。
    “有冤情請找法院。我這可是收費的。”
    “啊?”康豆一愣,“大哥,收……收多少錢哪”
    “市場價,破一件案子一百萬。”
    “……”康豆無言以對,就算把他賣了,也比不上那二十塊錢一斤的豬肉價。他唯有使出砍價本領:“你看我剛從監獄裏出來,身無分文的……”不料齊木也不含糊,撕下一張紙扔給他:“打個欠條。”
    呀,他是放高利貸的嗎?康豆不了解齊木的脾性,以為遇上坑錢的了,但想到自己目前的處境,大不了死馬當活馬醫,反正洗清冤白後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於是,他爽快大筆一揮,寫了欠債一百萬的欠條,又問:“大哥,你有辦法證明我的清白嗎?難道那天你在小梅沙真的看到了外星人?!哎呦媽呀!我就說有外星人嘛,那些條子就是不信!”
    齊木折好欠條,放回口袋,頭也不抬,“那天我什麽都沒有看到。”
    “啊!”仿佛被澆一盆冷水,康豆一愣,“那你還讓我寫欠條?”不會是被坑了吧?
    “別質疑我。我說幫你洗清冤白就一定會做到。在此之前你必須答應我,所有的一切行動都得聽我指揮。”
    “大哥?你真的能幫助我?”
    電視上看到的娘娘腔怎麽看都不靠譜,但麵前的這個薑遊卻好像是另一個人,全身發出強大的氣場,壓迫得他無法說出個不字。特別是那雙眼睛,冰冷,卻充滿睿智。齊木沒理他,看著那具屍體想著該怎麽辦。
    突然,康豆的手機響了。
    “啊!它又來信息了!”
    齊木迅速奪過手機。他皺著眉頭問康豆:“它是誰?”
    “我也不知道呀。我從監獄逃出來之後,就有個人給我提供食宿,幫我逃避警察的追捕。它每次跟我聯係,都發手機信息。我根本沒見過它。”
    這個人的行事作風,跟幫薑遊的那人很像。齊木幾乎斷定此兩者為同一人了。
    這個時候它發來信息,一定是有重要情況。
    打開手機一看,齊木的冷汗都冒出來了。
    ——“快處理掉屍體。警察快來了。”
    凶手把屍體扔在這裏,果然是為了嫁禍嗎?
    齊木把手機扔還給康豆,讓康豆用被子將屍體裹起來綁好,而他則跑到窗邊觀察樓下夜深人靜的街道,沒有路人經過,警察還沒有來。現在得趕緊運走屍體,但運屍最好需要車,誰都不想半夜三更扛著一具屍體在街上暴走。齊木無意中瞥見街道那邊的海鮮店門口停著一輛金杯麵包車,便決定暫時借用它一下。
    “大哥。幫忙抬一下。”對瘦小的康豆來說,搬一具屍體太吃力了。
    “現在沒空。你自己動手。”
    齊木根本不理他,從櫃子裏拿出手套和口罩戴上,徑直走向門口。
    “快點。”他回頭催促。
    康豆一臉被欺負的表情:“要我一個人抬?”
    “當然。”齊木環抱雙手,聲明道:“首先,這件事與我無關,我幫你純屬是熱心助人。我的優點你以後會有更深刻的體會。假如日後你不幸被警察逮到,最好別說我有份參與。否則我會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其次……”他用手指點點腦袋:“天才動口,蠢材動手。你的明白?”
    明白個頭!這人的嘴巴太毒了。一條毒舌肯定是喝了不少國產毒奶吧。雖然認識時間很短,但康豆已經看清楚齊木的為人了。這種人絕對會在危難的時候把他推出去當炮灰的!
    “磨蹭什麽?難道對我有什麽不滿嗎?”齊木雙眼冰冷,看得康豆背脊發涼,趕緊說:“沒有沒有。大哥教訓的是。”
    “趕緊!我的時間可不是讓你來浪費的。”
    等康豆抱著屍體艱難地拖出來,齊木一邊觀察四周,一邊打開電梯門。幸好夜很深了,左鄰右舍都已經入睡,不然突然走出一個住戶看到這幕拖屍體的景象,必然會壞了大事。
    下電梯的過程同樣很順利。但大樓的入口處有門衛室,把屍體拖出去就必須經過那裏。
    千萬別是那個保安值班,齊木悄悄摸過去一看,值班的保安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他揚手叫康豆快點行動,自己便跑到街對麵,將那輛金杯麵包車偷開過來。
    “把屍體搬上車,然後你開車。”齊木從駕駛座上跳下來。康豆道:“大哥,我的駕照才考兩天就被關進去了,哪裏還記得怎麽開啊?”
    “沒事。這個時間段馬路上空蕩蕩,不會有人的。”齊木是鐵了心不肯幫忙。
    康豆心裏罵死這個人了。突然,他哇的慘叫一聲,臉白得像紙。隻見裹在被子裏的屍體突然伸出一隻手,康豆觸電般彈開幾丈遠,臉如死灰:“詐……詐屍啦!”
    “大驚小怪。”齊木道,“被子沒包緊而已。”他打算把屍體的手塞回去,驀然,他的手停了下來。
    “大哥,別管那麽多了,趕緊把屍體運走了事吧。”因為角度問題,康豆看不到齊木的舉動,他沒敢靠過去。但齊木不為所動,反而發出咦的一聲。
    這是什麽呢?屍體垂下來的手微微鬆開,紙張的一角露了出來。
    齊木將那張紙抽了出來,它鄒巴巴的,展開來可以看到幾個印刷字——果後推理。死者緊緊握著它,看樣子是從什麽地方撕下來。
    是書嗎?看紙質和字體,像一本書的扉頁。亦即是說,死者臨死前在看一本書。這本書的書名叫《果後推理》?好奇怪的名字。而這張紙撕得沒有規則,可能是死者拚命掙紮時撕下來的。
    這是死者留下來的死亡訊息,因為害怕被凶手發現,所以緊緊攥在手心。
    循著這條線條,就能發現凶手的訊息。但是,果後推理這個書名怎麽看都不通順。
    “大哥,快點走吧。我……我怕。”沒種的康豆可不想跟一具屍體在星空下長相廝守。
    齊木收好碎紙,坐到副駕駛座上。等康豆把屍體搬上車,麵包車隨後開動了。剛開始,車子開開停停,康豆估計好久沒開車了,手生,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麵包車順利地開上道。
    “大哥,我們現在去哪兒?”康豆問,緊張地抓著方向盤,雙眼緊盯前方的道路滿頭大汗。
    齊木想好了拋屍的地點。“開到郊區。”
    隨便將屍體扔到哪裏都行。但齊木對一點感到很奇怪,凶手既然要嫁禍於他,那麽不會隻是單純地將屍體扔到家裏吧。他應該還準備了其他重要的偽證。可他檢查過屍體,沒發現對自己不利的細節。它到底有什麽必定的把握能誣陷他有罪呢?
    齊木靠著座位深思。麵包車開得越來越沉穩,街道兩邊的燈光,將一縷淡淡的光亮滲入了夜空。康豆沒那麽緊張了,僵硬的身體正要放鬆下來。
    突然,他“啊”地叫道:“前麵有車!”
    人頓時慌亂起來,車子也隨著瘋狂擺動的方向盤左晃右擺。
    隻見一輛車從街口開出來,正迎著麵包車駛來。這白癡!居然把車開到逆向車道上了。齊木一拍額頭。更糟糕的是,迎麵而來的那車車頂閃著紅光。
    “啊!穿幫了!這是警車!完蛋啦!”
    “淡定!”齊木的話沒起任何作用。
    康豆做賊心虛,見到警車哪裏還淡定得下來。齊木猛甩他幾巴掌想把他甩清醒,結果這貨直接暈頭轉向,油門一踩,朝警車就撞了上去。嘭的巨響過後,兩輛車的車頭都撞癟了,冒出陣陣輕煙。
    “你這超級大白癡。”齊木打開車門想跳下去,看見駕駛座的康豆還在頭腦發昏,便一腳把他踹下車,再用唐伯虎的還我漂漂拳抽啊抽,把他打成豬頭了他才醒過來。
    “此事與我無關。鄙人先走一步了。”
    齊木很快就跑出去了。跑之前還特地看了一眼警車。對麵車的警察受傷不輕,捂著流血的額頭從車上鑽了出來,嘴裏喊著:“別跑。”這警察有點眼熟,但齊木一時記不起來。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嘛。等康豆也要逃跑的時候,齊木已經領先幾十米了。
    “大哥……等等我啊!不要這麽沒義氣!”
    康豆哭著追上去,一邊跑,一邊喊著“不要拋下我一個人!”,喊得齊木都不好意思了,幹脆停下來,等康豆追上來後皺眉說道:“你不要叫得跟棄犬一樣好嗎?”
    “大哥!”康豆抹淚,“我知錯了。不要扔下我不管。”
    “你跟著我會更倒黴的。”齊木道,抬眼看到那邊的警察沒有追上來,反而站在麵包車那裏,可能是發現車裏的屍體了。情況更加不妙。齊木手指分岔口的另一邊對康豆說:“分開跑!”
    “不要!大哥!小弟我跟定你了!”說完康豆就餓狗撲食一樣抱住齊木的大腿,任由齊木亂甩就是不放。這貨是萬能膠體質嗎?這麽粘人!齊木幾乎想給他一針,但想到他暈過去被警察捉到會更加麻煩,無奈之下齊木唯有就範:“是你要跟著我的。出事我可不負責。”
    “嗯嗯!隻要能跟著大哥,我就安心了。”
    如此這般,他們一同沿著同一條街道飛奔。大概跑出一條街的距離,兩人剛想停下來喘口氣,頭上的月光驀然被遮去一大半。
    一團巨大的身影佇立在他倆麵前,空氣有如虛幻般安靜、停滯。
    他又來了!
    怎麽又是他!
    齊木一拍額頭,歎氣:為什麽我總是跟一些二貨有緣?他在什麽時候被上天改造成具有吸引二貨的屬性了?!如果是這樣,他要發表強烈的抗議!
    潔白的月光中,驀然出現的黑影漸漸清晰了輪廓。康豆由於第一次目睹,呈現目瞪口呆的狀態。而齊木見怪不怪,他已經跟這貨偶遇三次了!
    “哪裏有罪惡,哪裏就有我黑色騎士的身影!”
    夜風吹動黑色披風,騎在黑馬上的挺拔身影拔出長劍,說話的瞬間,世上的一切都在傾刻間安靜。他那麽威武,頭上仿佛有銀色的光芒照耀下來。
    帥氣了吧!眼看馬前的兩人一臉驚呆樣,黑色騎士不禁有些得瑟。他長劍一揮,指著齊木和康豆,“在正義的使者麵前,你們最好乖乖就範。不然,別怪我正義之劍不留情!”
    多麽威風的台詞!也不枉他看了那麽多遍《佐羅》!黑色騎士心裏小小地得意,再一看,麵前的人早就往那邊跑了,根本沒把他一回事。可惡的家夥!小看正義使者的下場是很嚴重的!
    策馬追過去,齊木和康豆很快又被堵住了。
    “我就說吧。早分開跑不就得了?現在我被你連累了。”
    “我我我……”康豆冤枉極了。這薑遊怎麽老喜歡把責任推給別人啊?齊木卻揚揚手,叫他走開。看勢頭,將有一場惡戰。康豆識趣地躲到一邊。緊張和冰冷的氛圍頓時籠罩街燈照亮的這一小塊區域。
    寂靜衝擊著每一個人。路燈頹敗的燈光倒映在齊木淺灰色的瞳仁裏,眼眶周圍拉出兩道狹長的陰影。黑色騎士正想著這個人怎麽有點眼熟,突然齊木雙眼猛地閃出冰冷的光芒。
    不好!黑色騎士心中一驚,就見三道銀光掠向自己的脖子。他情急之下用披風一擋,那三道銀光消失在披風的黑色中,似乎是細針之類的暗器,未待他細看,氣流幡然攪動,一個身影卻已躍至眼前,黑色騎士反應不及,挨了一腳滾下馬來。
    這家夥到底是何方神聖!
    黑色騎士滾到一邊,擦擦嘴角的鮮血,一臉的震驚。這是出道以來他頭一回受到這樣的屈辱。而齊木竟騎在他的黑馬上,低垂眼簾看著他,帶有一絲嘲諷的意味。王八蛋,不許小看正義使者!黑色騎士手指放在嘴裏打一個長長的響哨,黑馬隨即立身長嘶,然後用屁股把齊木給蹬了下來。
    齊木剛落地,黑色騎士便疾步向前,揮手一劍。齊木身影一閃,劍尖擦著衣服劃過。
    黑色騎士邊進攻邊問:“你是犯罪師?認不認識一個叫紅色犯罪師的家夥!”
    “不。”齊木邊躲邊答:“我不是犯罪師。我是入殮師。專門收拾死人的。”
    “讓你拽!”黑色騎士差點被齊木的毒舌氣得毒發身亡。他一劍刺過去,把齊木的衣服挑破了。
    “所謂的正義使者隻會用劍對付手無寸鐵的人嗎?”齊木邊退邊嘲諷。
    黑色騎士怒道:“呸,你才不是手無寸鐵!你有暗器!”
    齊木邊閃邊說:“袖針早射光了。根據《日內瓦公約》,我嚴重建議我們赤手空拳打一場。”
    “鬼才信你!乖乖就擒!”
    黑色騎士沒有商量的餘地,空著兩手的齊木除了躲閃毫無還招之力。他一邊退,一邊向康豆靠近。康豆權當正在看武打電影,根本沒意識到齊木讓他充當炮灰的陰謀詭計。等到察覺已經晚了,黑色騎士揮出劍鋒時,齊木一下躲在康豆的身後。那一劍,將康豆的頭發削短了幾公分。
    黑發在康豆眼睛前緩緩飄落。他倒吸一口冷氣:“大哥們……你們打歸打,別……別誤傷良民啊。”
    黑色騎士道:“你這家夥太卑鄙了,怎麽能拿自己的同夥當炮灰?!”
    “輪不到你來教訓我。”齊木說:“你以為炮灰是那麽容易當的嗎?我這是看得起我的同伴,最大限度地發揮他的炮灰本領。”
    “大哥……我沒這種本領,你們還是放過我吧!”剛才齊木說跟著他會更危險,看來此言非虛,康豆終於又發現了他的一個優點。不過現在知道得太遲了。他剛想跑開,卻被齊木一把拉回來,當做人肉盾牌去擋黑色騎士的再一劍。
    這一次,又是一片黑發隨風飄散。康豆覺得頭頂清涼清涼的。齊木在後麵揶揄道:“正義使者,你是理發師嗎?要整出一個地中海的發型?”
    “要你管!”黑色騎士更加生氣了。奈何齊木硬是拉康豆擋在前麵,他幹拿著劍無計可施。本以為會這樣繼續僵持,沒想到,康豆居然發動了攻擊,抬起一腳踢向黑色騎士的襠部。他一驚,向後彈開:“炮灰是要逆襲嗎?!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康豆哭死了。“大哥,不關我的事啊。我也不想的……”說完又是一拳,黑色騎士躲開,這才明白康豆果然是被冤枉的。原來是齊木在他身後借力發招,康豆就像一個扯線木偶,打出的每一招都不是出自本身的意願。
    “居然用這種招數……”沒想到齊木能將炮灰使用得如此淋漓盡致,黑色騎士打也不是,挨打也不是。這回輪到他處於防禦狀態了,一邊躲一邊後退。就在這時,遠處的夜空中突然炸出一朵絢爛的煙花。
    如同得到了什麽指示,黑色騎士轉頭望向那邊的夜空,悻悻然收起劍,跳上黑馬,回頭幽怨看了看齊木。
    “你等著,下次我一定贏你。”
    “對不起,本尊從不等人。”齊木笑道,把黑色騎士氣得半死。他懊惱地一拍黑馬的屁屁,吼著“馬龍白蘭度,我們走!”。響亮的馬蹄聲噠噠噠消失在街頭。那匹囂張的黑馬臨走前還留下一坨新鮮的馬糞作為見麵禮。
    媽呀!好……好嚇人!在地獄門口走了一回,受不了刺激的康豆全身一軟,癱坐地上發呆。
    哪料他的黴運沒到頭,這時齊木突然飛起一腳,將他踢飛進路邊的臭水溝裏。這腳夠狠,康豆還沒來得及投訴這個虐待狂,便昏迷過去。而齊木則以最快的速度脫掉上身的外衣,摘下人皮麵具,扔到旁邊的草叢裏,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前走。
    很快一個人從後麵跑了過來。“喂。有沒有看見兩個人從這裏跑過去?”
    是那個警察。他額頭捂著毛巾,手裏拿著一把槍,警惕地看著齊木。這個人的身形看起來很像剛才逃跑的其中一個人,但看到齊木的臉,警察便露出困惑的神色。這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而且十分鎮定,一點不像做賊心虛,就是看起來有點氣喘的樣子。
    “那兩個人?我剛才看到他們朝那邊去了。”齊木指向相反的反向。但警察並未立即離去,而是問:“這麽晚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嘛?”
    “我有夜跑的習慣。打算跑一圈就回去睡覺。”齊木隨手指著前麵一棟樓說道。警察遲疑片刻,便轉身朝那邊的街道追過去。這時齊木也記起來了,這個警察好像就是他在廣場上見過的那個年輕警察。
    待年輕警察走遠,齊木又把草叢裏的衣服和麵具重新穿上,然後走到臭水溝前,捏著鼻子將康豆撈了上來。這個案件的重要證人,必須給他找一個安身之所。薑遊的家現在不可靠了,在米卡卡的監視下要藏住一個人難度太大。
    忽然,他想到了一個好地方。
    人皮麵具店靜靜泡在漆黑的夜色中。櫃台前的一個人影正在聚精會神地盯著電腦看動畫片《熊出沒》,忽然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走過去一看,店主皺起了眉頭,“怎麽是你?”
    他記得他親自製作的每一張麵具,這來客顯然是他的客人。齊木不說話,徑直拖著康豆進來,店主急了。“靠!這人是掉進糞坑了嗎!這麽臭!你帶他過來幹嘛?”
    “找個地方躲。”齊木把這裏當成自己的家裏,直接將康豆扔到一邊的沙發上。店主暴跳如雷。“我的黃花梨木!弄髒了你們賠得起嗎?你們快給老子滾出去,這裏不歡迎你們!”
    “老板。這樣你歡迎了吧。”齊木掏出一把鈔票在店主麵前揚揚,他立即收聲,眼睛瞅著那花花綠綠的鈔票,既沒接也沒拒收,而是摸著下巴的胡須,心裏打著小算盤:“這個嘛……隻能說受歡迎程度上升了那麽一點點咯。”
    “守財奴。”齊木罵道,將褲袋的鈔票全掏了出來,“我就這麽多了。”
    “這還差不多。”店主笑嘻嘻地把鈔票奪過來,剛要轉身放進櫃台,他的身子卻猛然定住。這時齊木拿起店裏一把冰冷的水果刀架住他的脖子。
    “呸!”店主猛啐唾沫:“兄弟,要錢你拿去便是,搞這出是要幹嘛?”
    “放心。”齊木冷道:“我隻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你當我是百度搜索嗎?要我猜下期的彩票號碼我可不知道!”
    “我對彩票沒興趣,我隻想知道,訂做這張人皮的客人是誰?”
    “啊?”店主一時茫然,待齊木摘下人皮麵具,他回頭瞄了瞄,冷汗迭出,又罵罵咧咧:“居然把麵具搞錯了。原來到你手上了呀。你動刀子就為這事?就這破事你還煩得著動刀動槍的?來來來,老子幫你換過來就是了。”店主想要拿過那張麵具,齊木卻縮回手,同時刀子頂了頂店主的脖子,略微的刺痛感滲入皮膚。
    “你沒聽清楚嗎?我問你的是,這張假麵原本是給誰的?”
    “小子,你要知道,我們這一行的規矩是不能透露客人的身份。”
    “這是你們的規矩。我的規矩是不說就得死。”齊木露出冷酷的本色,店主心都涼了。
    “說不說!”眼看店主沉默,齊木喝道。店主卻閉上雙眼。“我不會說的。要殺要剮悉隨尊便。”
    “你真的不怕死?”說著,齊木在刀柄上加了點力氣,刀尖頓時刺破皮膚,滲出了一滴血。而店主的表情卻不為所動。齊木歎氣道:“既然如此,我就唯有送你上西天了。去死吧!”
    多少人因為聽過他這種冷冰冰的死亡宣言而嚇破了膽,偏偏店主昂首挺胸,視死如歸。齊木用力一甩,刀沒有刺進去,而是拍在了櫃台上。
    “你贏了。”
    看來再怎麽威脅這個店主也無濟於事了。而店主卻猛地睜開眼,抓起櫃麵的刀吼著“你他娘的敢威脅老子”就回身揚手要劈。沒劈下,他的動作戛然而止,手停在空中,眼睛眨巴眨巴。
    一張支票展在他眼前。
    數一數,靠!後麵有六個零!絕不附帶小數點!店主放下了刀。在支票麵前,什麽恩怨都是浮雲。店主心裏又罵了一聲。這家夥居然這麽了解我!
    “怎麽樣?”齊木說:“告訴我,這一百萬就是你的。你總不會跟錢作對吧。”
    “搞什麽東東。”店主昂起頭,“別想用錢來引誘我!行規就是行規,我連死都不肯說,還會要你的一百萬?”這一秒鍾,他這種人居然有視金錢如糞土的傲骨。齊木不禁唏噓。就在他將要放棄之時,店主忽然提出了一個條件。
    “想要老子打破行規不是不行,但是你必須拿出值得我這樣做的東西來。”
    “哦?”齊木沒想到事情還能峰回路轉。“你要什麽?”
    店主嘻嘻笑。“我知道你有一本堪稱犯罪師界神物的筆記,叫death……算了,雞腸英文我也不會,總之那本殺人筆記你給我看一天,我就答應你的要求。”
    “沒門。”齊木深知那本筆記的可怕之處。它會使人迷惑心性,將你心中最醜陋的一麵挖出來。他絕不能讓任何人接觸到它。齊木想都沒想,就要拖起康豆離開。店主急了,連忙擋在門口。“兄弟,萬事好商量。咱們不是談生意嗎?可以討價還價的!再說你這朋友,也需要藏身之所不是?監獄的逃犯可不是那麽容易躲起來的哦。”
    原來他認出了康豆的身份。齊木不得停下腳步。店主瞅著齊木的表情,細細掂量:“要不,就看半天?”
    齊木冰冷如霜。
    店長繼續妥協。“六個小時?”
    “三個小時?”
    “你總不會要一個小時吧!”
    齊木靜靜伸出三根手指頭。店長想想,沒弄明白,“兄弟你這是什麽意思?”
    “就三分鍾!”
    “靠!你比收保護費的還狠!”店長想罵人了都。但齊木作勢要走。店主唯有認栽,誰叫他那麽想一睹殺人筆記的真容呢。“好啦。好啦。成交!”
    齊木掏出筆記,遞給店主。同時看向牆上的時鍾說:“現在開始計時。”
    “這就開始了?!”店主手忙腳亂地戴上老花眼鏡,趕緊坐到櫃台前打開台燈,屏息靜氣地翻起那本封麵黑色的筆記。他摸著那泛黃的紙質,筆記的重量壓在手心以致於他的手都有點發抖。要知道,這本筆記差點毀滅了整個世界啊。店主看著裏麵的內容,內心震撼之情在臉上表露無遺。他的臉煞白,毫無血色。這本筆記可謂是將人性的邪惡發揮到了極致,每一條殺人詭計都顯得完美無缺。
    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齊木盯著牆上的時鍾,沒有察覺到巷子裏幽幽逼近的腳步聲。
    眼看時間隻剩半分鍾。突然,飛快翻著書頁的店主停下動作。“奇怪?”他眉頭一皺,抬頭望向齊木,“這本筆記是假的!”
    “胡說什麽!”齊木走過來。
    店主拿起筆記,給他看手指夾住的那部分:“這一頁後麵的內容都是重複的。這偽造的水平也太低了,一看就知道是複印的嘛。”
    聽罷此言,齊木一驚:“拿來!”
    隻看數眼,齊木立即呆若木雞,被這一意外衝擊得茫然無措。他站在那裏,拿著再熟悉不過的筆記本,感到背脊骨微微一陣涼意。
    怎麽可能?!
    店主說的沒錯。這封麵書皮雖然和原來的一樣,但書後麵的部分卻是偽造,紙質和字跡和前麵的十分接近,內容卻完全是複製。
    這真的是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嗎?齊木不會認錯的。然而正是這樣才令他大驚失色。這本書後麵的部分什麽時候被人偷龍轉鳳了?
    這絕不是一瞬間就能完成的。那個人必須拿到筆記,然後複製前麵的內容,再重新裝訂。這麽繁瑣的步驟起碼需要一個小時。他竟然讓這本筆記離身一個小時而毫無察覺?虧他還自詡是世界最強的犯罪師。
    齊木頹然坐在椅子上,全身的力氣驟然流失。
    這本筆記他一直帶著行走天涯,但是他很久沒翻開它了。因為他不想再看它一眼,隻是他又不舍得丟棄。他根本不知道這本筆記是什麽時候被調包的。而且……很奇怪不是嗎?齊木想:那人為什麽隻偷換後麵部分的內容?如果目的是筆記,幹脆直接偷走不就行了?齊木翻翻筆記,發現偽造的內容占了三分之二,也就是說,他手裏隻剩三分之一的真筆記。
    這樣做,實在很古怪啊。
    齊木想破腦袋也沒理清頭緒。算了,他隻得站起來對店主說:“老板,按照約定,告訴我那個客人的真實身份吧。”
    店主馬上嚷嚷道:“不公平不公平!我還剩半分鍾呢!這個不算!”
    能不算嗎?店主看到齊木那雙冰冷得毫無溫度的眼睛,喉嚨一噎,不敢抗議了。惹怒這個犯罪師的下場會非常嚴重。“好啦好啦。別動不動就用眼睛放電!想嚇死人咩!老子告訴你就是。那個客人呀也是個犯罪師。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模樣,因為他戴著麵具。不過我這裏有他的電話號碼。對了!我們約好今天晚上他來拿貨!”
    “把電話號碼給我!”
    齊木接過來撥打那串號碼,就在下一秒,門口突然響起了短促的手機鈴聲,隨即滅掉。一個身影轉身飛奔進巷子的夜色中。那人一直就在外頭!齊木追出去,跑出巷口,發現自己站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兩邊空無一人。
    那個犯罪師不見了。
    看到齊木的身影折返回巷子裏,藏在郵筒陰影後麵的犯罪師才放心走出來。
    怎麽會有人調查我?他想不通。
    剛才他正要到人皮麵具店拿貨,結果碰上人皮師和另一個人在談話,他隻聽到後麵的部分,沒看到那人的臉也無從推測他的真實身份。
    莫非……寒氣冷入他的身體,全身冒出一層細汗。莫非他就是幽靈?
    說起幽靈這號人物,誰也不知道它的來曆,隻知道自從joker死後,它如憑空出現,短短時間內變整合了四分五裂的犯罪師界。已經有很多犯罪師被它收歸麾下。
    幽靈大人,這是犯罪師界對它的稱呼。幽靈已經成為新一代的犯罪之王。
    然而,並不是所有犯罪師都願意屈服。而那些沒有臣服於它的犯罪師,聽說都將沒有好的下場。
    如果這個錯拿人皮麵具的家夥就是幽靈,莫非是衝自己來的?站在郵筒後麵的犯罪師心裏直冒汗,即便對方不是幽靈本人,也很有可能是幽靈的手下。要知道,它自己就是不願被幽靈收編的犯罪師之一。幽靈一定會想盡辦法對付它的。
    倘若這樣,就大事不妙了。那件人皮麵具他可不敢再去拿了。畢竟小命比較要緊。而且那張麵具現在沒多大意義,因為薑遊又現身了,他還能想出許多方法對付他。想著,他轉身匆匆走進黑夜中。
    齊木回到店裏時,康豆已經被店主拖進去衝涼房弄醒了。在店主的威脅之下,他洗了三遍,快把皮都搓破一層了,店主才允許他帶著香噴噴的肉體走出來。“就沒見過你這種不講衛生的人。”店主還不滿意,吊起雙眼,“你有幾天沒洗澡了?身上的泥垢都趕得上濟公了。洗了我一大瓶沐浴露和洗發水!不管!要加錢!”
    委屈的康豆不敢出聲,齊木戴好假麵,走過去叮囑店主不要告訴康豆這家店的工作性質以及自己犯罪師的真實身份,店主嚷嚷著麻煩死了,但聽到齊木說加錢馬上又笑逐顏開。
    把康豆安頓好後,齊木又回去薑遊的家。
    在路上,他看到警察圍住那輛出事的金杯麵包車拉起了警戒線。鑒證人員在車上搜索證據,而媒體記者也趕來了。看來會上明天報紙頭條。
    齊木不會知道,在他走後不久,那個視財如命的店主打開電腦露出了微笑。
    電腦上顯示出他的銀行賬號多了一百萬。他利索打出一行字,發送過去。
    ——款已收到!下次再有這樣的好事,記得叫我!
    但qq上沒有回應。
    馬甲為幽靈的qq號頭像變灰,便再也沒亮起來。這看來是個即用即棄的新號。
    人皮師至今弄不懂,這個叫幽靈的人為何要用一百萬,隻讓他做一件事——那就是將薑遊的假麵換給這個叫齊木的犯罪師。
    不過他聽到了江湖上的傳言,一個叫幽靈的神秘家夥,正在統治著犯罪師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