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胡夫墓真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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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胡夫墓真址
    時光回到三十多年前。幽藍整潔的天空,繁星閃爍著純淨的光芒。星空下,一片蒼茫無際的沙海安寧地沉睡,漫天蓋地與地平線相接。這是了無人煙的大漠,遠離了霓虹和喧囂,無聲無息地保持著質樸而原始的美。
    風沙中,一頂頂亮著微光的帳篷,像螢火蟲一般,散落在這片黃色的巨大地毯上,點綴著荒漠之夜。遠方的夜空下,古老的金字塔坐臥在飛揚的沙塵中,以龐大的身影俯視著這片神秘莫測的大地。
    在帳篷群中,幾個身影聚在其中一座帳篷裏,悄聲議論。
    一張曆經風霜卻依舊柔韌的羊皮卷,靜靜地躺在照明燈光下。那是一張古地圖,粗獷的線條卻嚴謹地描繪出一幅墓室的構造。在墓室的核心地帶,赫然顯現一副棺材。它就是這群異國探險者此行之目的。
    “按我們的進度,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入口了。”一個中年男人抬了抬臉上的眼鏡,伸手指了指地圖上墓室的入口標誌。他身穿灰色西裝,臉色滄桑,下巴蓄了些許胡茬,眉目卻不失睿智。
    這個人約莫四十來歲,名叫夏明亮,是一個考古學家,亦是這支探險隊的領頭人。這支隊伍共有十個人,清一色的黃皮膚黑頭發,主要是助手和保鏢。還有一位當地人充當導遊,不過為了防止泄密,進駐之前夏教授便把他支走了。所以,無人知曉,這批中國人遠渡重洋來此處,竟是為了挖掘法老墓。
    “可是……”幾名隊員盯著夏明亮,欲言又止。
    探索古墓是一項充滿艱險與未知的行動。由於地處偏遠,他們這支隊伍與世隔絕,每個星期隻能靠導遊幫他們補充食物和水等物資。而且,在沙漠上生活,比想象中要困難得多。有些人難以適應這裏的氣候,身體幾乎無法繼續支撐下去。而更大的困難在於,他們的信念正隨著時間的流逝而垮塌。
    他們目前的探索活動,隻是在沙漠中進行著毫無意義的挖掘。這個地方,真的是正確的地點嗎?每個人心中有著同樣的疑問。直到,終於有個年輕人直言不諱地問了出來。“夏教授,你說我們已經挖了這麽久,會不會是挖錯地方了?”他的名字叫李雨濃,是夏明亮的得力助手。聽了他的話,夏明亮不慍不惱地搖了搖頭:
    “不會錯的,地圖顯示胡夫法老墓就在這裏。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的,希望大家再耐心等等。”他胸有成足,語氣十分堅定。隻是,夏教授憑什麽那麽確信?
    隊員們想起數月來的艱辛,麵麵相覷,一言不發。他們為法老墓而來,但現在的挖掘地點未免也太荒唐了。眾所周知,胡夫金字塔是埃及的標誌性古建築。但夏教授偏偏說,胡夫法老墓就藏在這片荒涼的沙漠裏。
    夏明亮察覺到眾人的情緒,表情淡然地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卷煙紙,熟稔地包裹住一戳煙草,點燃後深吸一口:“我知道大家都在質疑這次探險。但請大家相信我。我有足夠的理據。”他微眯著眼,嫋嫋煙霧隨著他不急不緩的訴說散開。
    “一直以來,外界都認為胡夫法老就葬在胡夫金字塔裏。但人們並沒有在金字塔裏找到他的墓。而根據這張古埃及的羊皮地圖所示,當年胡夫法老為了保存自己的墓室不被盜取,特地建了一座金字塔來掩人耳目。他的手法很高明,並且在下葬後把所有的工人都殺了陪葬。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法老墓躲開了盜墓賊的洗劫。”
    “既然如此,那他的墓怎麽會留在這張羊皮卷上麵?”隊員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羊皮卷,上麵記載著扭曲如蟲的古埃及文字,隻可惜他們一點也讀不懂。聽說連知識淵博的夏教授,也隻能翻譯出一小部分。
    夏教授深抽一口煙。“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當年某個知情人偷偷將墓室的地圖畫了下來。三年前,我無意中在埃及古物市場的一個地攤發現了這張羊皮卷。賣主不懂上麵的古埃及文字,隻把它當做一件古物處理。我很順利地買了下來。根據我對古埃及曆史的多年研究,一眼便覺得這張羊皮卷非同凡響。於是我立即把它帶回國內研究。經過碳14年代測定法,證明這張羊皮卷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2500年,這正是胡夫法老生活的年代。再用了兩年的時間,我才勉強翻譯出上麵的古埃及文字。”
    夏明亮掐滅手中的煙頭,意味深長地掃視他的隊員們。這些內情,是他第一次透露。他知道,如果不告訴大家真相,這支隊伍的信念很快就會垮下去。其實,連他本人都開始懷疑這張地圖的真實性了。畢竟,他們挖了這麽久,仍沒找到古墓的入口。
    “就算這張地圖是真的,它沒有標注地點啊。”李雨濃繼續提出疑問。
    “不,它說了。”夏明亮指著地圖中墓室上方的一段文字:“泰比月始,北望,天狼咆哮於塔巔。”
    “這段話什麽意思?”眾人不解。
    夏明亮認真分析道:“古埃及人通曉熟識天文星象。這段謎語就將古墓的地點與天文現象聯係在一起。泰比月,是古埃及的時節,也就是11月18號開始的一個月。天狼,就是天狼星。整句謎語解開就是——在11月18號,向北望,看到天狼星正好處在金字塔的頂尖。”
    聽罷,眾人立即向帳篷外望去。很遠的地方就是胡夫金字塔,但它的上麵並未看到閃爍的天狼星。這也不奇怪。因為他們已經來這裏幾個月了。而他們剛來此地的那天,正好是11月18日。
    夏教授接著說:“僅憑這個並不能正確地判斷地點,還要經過實地勘察。在附近區域,隻有這個地方才最有可能是法老墓的所在。”
    “原來是這樣。”了解了真相之後,眾人紛紛釋疑。他們恢複了鬥誌,心中竟情不自禁地興奮起來。
    如果真的找到了胡夫法老的葬地,那將是多大的發現啊!
    如此這般,夏明亮順利地穩定了隊員們的情緒。
    事實上,隻有他自己知道,此行來到這裏,真正要尋找的是……
    “今天的會議就到這裏吧。”
    夏明亮交代完次日的工作安排,獨自走出帳篷,遙望著高懸於遠空的圓月。
    象牙白的皎潔月光傾瀉在細膩如粉末的沙子上,流淌著如絲綢般溫柔的光澤。今夜,沙漠寧靜如水,沙堆裏寂寂然露出無人問津的白色骨架,分不清是牛、駱駝抑或人的遺骸。
    祖國的月亮也和今夜一樣圓吧。夏明亮心中生起思鄉之情。
    “教授,你找我有什麽事嗎?”等其他人都離開了,李雨濃才從帳篷裏走出來,清朗的聲音打斷了夏明亮的思緒。剛剛教授給他使了一個眼神,他心領神會,隨後跟了出來。
    夏明亮轉過頭,凝視他年輕而充滿活力的麵龐:“雨濃,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什麽事,教授?”李雨濃發現教授的臉色和平時不太一樣。
    “我感覺得到,我們的隊伍裏有……惡魔。”夏明亮臉色陰沉沉的,黯淡下去的雙眸如蒙了一層灰。李雨濃一驚,思維完全沒有在這飛快的轉變中切換過來:
    “教授,你說的是……惡魔?”李雨濃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個字,仿佛擁有恐怖的張力。惡魔這種詞隻會在小說或者神話裏出現吧。
    “是的。惡魔。”夏明亮重複著這個可怕的詞語,顯得很擔憂。“它就混在我們當中。”
    “等一下。教授。”李雨濃仍有些雲裏霧裏,“你說的惡魔究竟是誰?它又有什麽目的?”他忍不住問。
    “我也不知道。”夏明亮臉上堆滿散不去的愁雲。“這些日子以來,我總覺得有一雙陰險的眼睛在窺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它或許會做出可怕的事情來。”
    “會不會是你的錯覺啊?”李雨濃腦子裏如幻燈片般飛快閃過同伴的臉。經過幾個月的相處,大家早已親密無間。他不願相信在他們當中有叛徒。他寧可相信這是個誤會,但夏教授的表情格外嚴肅凝重,並不像一時興起的錯覺。
    那麽,真的有惡魔?
    “希望我的直覺錯了。”夏明亮唉了一聲,臉上的憂慮並未褪去。他轉過身,按住李雨濃的肩膀:“小濃,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如果將來我遇到不幸……”
    就在這時——
    “教授!教授!”夜晚的寧靜被倉促而興奮的呼喚聲打破。離帳篷不遠的挖掘區,驀然響起一陣歡呼。有個矯健的身影敏捷地從坑洞爬出來,像隻豹子奔向這邊的二人。他氣喘籲籲,年輕的臉龐沾滿塵土,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
    “小孟,怎麽了?”夏明亮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這突如其來的歡呼聲,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和李雨濃都猜到了,聲音在發抖:“找……找到了嗎?!找到了?!”
    “是的!是的!教授,找到法老墓的入口了!”叫小孟的年輕人拚命點頭,興奮地指向挖掘點。夏明亮心中頓時怦然躍動。他多年以來的夢想,終於在今日得到了突破性的進展!
    他迫不及待地拉起小孟的手。“看看去!快看看去!!!”
    探險隊的人們都聚集在了坑洞邊上。每張疲憊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數月的勞動眼看就要收獲了。他們以無比敬畏的心情注視著下方。漫漫無際的大漠上,那口黑色的坑洞在幽深的夜色中靜默地衝著探險隊,像一張小嘴,通向逼仄的咽喉。
    “教授來了!”
    人們紛紛讓開一條路。夏教授跟著小孟一起跳下坑洞,一方挖開的土壁中,露出石門的一角。夏明亮走近石門,用鏟子鏟掉上方的泥土,然後掏出懷中的羊皮卷,仔細打量石門的圖案。
    果真是它!這就是法老墓的入口!夏明亮的手微微顫抖,向大家宣布。“我們找到了!這就是胡夫法老的墓室!”聽聞此言,坑洞邊的隊員們歡呼雀躍,相互擁抱。幾個月以來的怨氣與勞累在這一瞬間奇跡般一掃而空。
    夏明亮指向門的右側:“照亮那裏,有個開門機關。”
    小孟拿手電筒一照,果然看見幾排晦澀難懂的石刻圖案。其中有個甲蟲圖案的地方,微微凸出。小孟剛想按下去,冷不丁,夏明亮喝道:“先別動!”
    “怎麽了?”小孟不明所以,手指僵在甲蟲石刻上不敢動彈。而夏明亮的目光卻落在石門上方。那上麵隱約露出文字。小孟立即用鏟子把泥土清走,一段古埃及文字隨即清楚地顯現在手電筒光線中。
    “教授,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小孟轉身發問。
    夏明亮湊過去,借著光仔細一看,臉色瞬間煞白,手電筒差點摔落在地。
    那段古老刻文,內容和胡夫金字塔入口的咒語一模一樣——【不論誰打擾了法老的安寧,死神之翼將降臨在他頭上。】
    夏明亮逐字逐句地將它們翻譯出來。淩厲的字眼,攜帶著冰冷的寒意竄過每個人的神經脈絡。這是法老的詛咒!現場的氣氛瞬間低至冰點,靜默包圍眾人。人們的眸中閃過一絲恐懼。那一刻,他們想到了有關法老詛咒的傳說。最著名的當屬圖坦卡蒙法老咒語。據說進入過圖坦王陵墓的考古人員,不是當場斃命就是不久後染上奇怪的病症而痛苦地死去。
    現如今,胡夫法老墓的入口刻著同樣神秘而恐怖的死亡警告。令人不適的沉默飄蕩在所有人之間,有人輕輕說了句:“我們還是別進去了吧。太嚇人了。”
    馬上有人小聲駁斥:“說什麽傻話呢?千辛萬苦才找到這兒,怎麽可能輕言放棄!”
    是啊。在這個時候退縮,誰都不甘心。再者,詛咒這種東西大部分都是用來恫嚇盜墓者的。即便是圖坦卡蒙詛咒,幾十年間也湧現了許多科學解釋。隻不過,詛咒終歸是詛咒……
    “下一步該怎麽辦啊……夏教授。”有人細若蚊聲地問。
    “各位!”夏明亮轉身掃視大家,神情透著鋼鐵般的堅毅:“這是我們努力至今的成果。我們決不能放棄。勝利在望,我們沒有任何退縮的理由。當然,如果誰感到害怕,可以自願離開。我不勉強。”
    四周鴉雀無聲,一陣狂風卷著沙粒迅速刮過。
    過了很久,才有人緩緩舉起手。
    “我決定繼續。”說話的人是小孟。他抹抹臉上的塵土,露出憨笑:“我才不信詛咒這回事呢。我不想放棄這段刺激冒險的旅程。”
    “我也要繼續。”第二個表態的人是李雨濃。
    有了先行者,其他人也紛紛表態願意繼續追隨夏教授的腳步。夏教授心裏很清楚,這群人裏麵,有些是衝著墓裏的金銀財寶而來。須知道,法老陪葬品,每一件都價值連城。這些人各懷鬼胎啊。夏教授想著,一種不祥的預感驀地侵襲全身。人群中湧過一股邪惡的氣息,將他包圍。
    是那個惡魔!
    夏教授警惕地觀察每個人的臉。他很早就察覺到這股惡意的存在。但他無法確定它來自於何人。而現在找到了法老墓的入口,這股惡意明顯比以往更強烈了。
    難道,它的目的和我一樣,都是為了那本書?!
    當天晚上並沒有立即入墓。夏明亮讓大家養精蓄銳兩天,補充物資與裝備,反複討論墓中可能出現的突發情況以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第三天,所有人全副武裝地聚集在坑洞前。
    終於,要打開法老墓了。人們緊張得幾乎停止呼吸。
    “嗡——”
    在眾多眼睛的注視下,古老的石門緩緩打開,細碎的粉塵四處飛揚,一股陳舊而蒼老的刺鼻氣味撲麵而來,那仿若被塵封千年的時光,迅速鑽入訪問者的心肺。石門之後,是深不見盡頭的黑暗通道。
    那裏麵,究竟埋藏著什麽樣的曆史?而等待著千年後的第一批訪客,又將是什麽?
    1982年2月27日。也就是探險隊進入法老墓的當晚。
    “啊啊啊啊!”
    幾個人影鬼叫著從墓道中跑出來,他們不敢回頭,沒命地拔腿狂奔。甩在身後的是那座陰森恐怖的古墓以及遺留在古墓中的同伴們的屍體。
    荒漠中刮起悲嗚的風。
    而此時彌漫著濃重血腥味的墓道中,仿佛有雙陰測測的眼瞳在盯著那幾個沙漠中逃亡的人影。隨之,石門轟然關閉。
    當清晨來臨,獅身人麵像安寧地趴在古老的大地上,尼羅河蜿蜒地流經金字塔千年的守望。那幾個跑了一夜,幾近崩潰的人,終於疲憊地躺在殘留著夜晚清冷溫度的沙礫之上。他們仰頭望天,大口大口地呼吸。
    他們這些幸存者仍然驚魂未定,像做了一場噩夢。那麽可怕,那麽驚心動魄。
    就在剛剛過去的那一夜,法老墓的詛咒,竟變成了現實。
    法老,複活了!
    32年後的2014年。
    一座充滿現代主義建築風格的博物館安靜地矗立在珠江江畔。正值陽光明媚的早晨,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快步走進博物館大門。據說今天有一批珍貴的埃及文物將在這裏展覽,他特地提前到辦公室做準備。之前他養病半年,這次展覽的有關事宜皆由副館長一手操辦。
    聽說這次埃及文物來自於一位神秘的法老。
    “李館長好。”值班的保安向來者敬禮。男人一身西裝革履,手裏夾著簡約牛皮包,胸前工作牌標明了他的身份——博物館館長李雨濃。沒錯,他正是當年那位不諳世事的小助手,如今已成一館之長。
    他快步走向電梯,按下第三層。
    總算回來了。李雨濃坐在熟悉的辦公椅上,長鬆一口氣。他第一天回來工作,就遇上這批埃及文物首次出國展覽。各界人士都對此次展覽高度關注,國內外媒體爭相報道。預計展覽開幕之日,參觀人數將突破曆史記錄。鑒於此次展覽的重要性,身為館長的他出院後沒多作休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
    “館長,你的茶。”助理走進來遞上一杯熱茶。
    “把埃及文物的清單文件拿給我。”他說道,坐在辦公桌前,拇指和食指按摩額頭緩解勞累。他已不複年輕,歲月在他的額頭和鬢角留下了滄桑的痕跡,羸弱的身體時常感到力不從心。
    他老了。那個曾經精龍活虎的年輕人,已成家立業,步入知天命之年。時至今日,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功德圓滿地退休,然後回家安度晚年,直至看著女兒結婚,生子,親手抱上他的外孫。
    少頃,助手遞來文件放在桌麵上。李雨濃翻開,卻瞬間被勾去了魂魄,額頭冒出冷汗。
    是它!他情緒激動地拿起文件,心髒突突亂跳。
    這次展覽的文物,竟然屬於胡夫法老!李雨濃的頭腳像連接了正負極,電流擊中後的酥麻感在他的體內不安分地竄動。難道,連那個也……他的臉頰肌肉緊繃,視線下移。果然,在諸多物件名稱之中,他捕捉到了讓他心中畏懼的東西。
    ——胡夫法老的木乃伊!
    這幾個字靜靜地展現在眼前,就像當年靜躺在古墓裏的黃金棺材一樣安詳,卻給人帶來無盡的噩夢。李雨濃痛苦地閉上眼睛,32年前那場可怕的遭遇,再次鮮活地重現在腦海裏,曆曆在目。
    當年,他們探險隊一行人,在法老墓裏遇到了法老王複活的真身……
    自從那次離開埃及以後,他再也沒有回去過。
    本以為,那座墓與他死去的夥伴們都將長眠於荒涼的沙漠中。沒想到,今日在此重逢。李雨濃走到窗邊,心情沉重地注視外麵。沉思之間,隻見幾輛大貨櫃車從花城大道緩緩駛入,戛然停在館外。早已嚴裝待陣的工作人員馬上上前,開始了工作。安靜的大廳頓時喧鬧起來。搬運工人們像勤勞的螞蟻進進出出,裝載文物的木箱子被一一搬進博物館。
    “館長,文物到了。”
    辦公室裏,助手的聲音打斷了李雨濃的思緒。
    “嗯。”李雨濃心不在焉說道。
    算了,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他穩了穩心神,轉身走入電梯,按下數字1。
    電梯門開啟的一刹那,正迎麵撞見十幾個人費勁地將一副金光閃閃的棺材抬進博物館大廳。棺材表麵上雕刻的圖案,猶如法老的微笑,穿過陽光與他對視。那螺旋形的紋理就像黑色的漩渦,散發出可怕的神秘力量,要將他拖入無盡的深淵。盡管做足了心理準備,李雨濃卻還是失了神。
    這裏麵躺著的,就是法老王的木乃伊啊。
    他的心緒為之牽動,好像整個靈魂都被抽走了。等他再回過神時,黃金棺材已然安置在大廳裏,而自己,在它麵前呆呆站了許久。回憶再次洶湧而來,一如當年的黑色甲蟲。
    李雨濃全身一顫,眼前仿佛浮現出一麵黃金麵具……
    “嘟嘟!嘟嘟!”
    這天夜裏,李雨濃撥通了一個久違的電話。寂靜的長夜,電話忙音在空蕩的辦公室裏一聲聲響起。他都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和當年的同伴聯係了。那年一起度過的短暫歲月,真是讓人懷念啊……
    “喂?”
    電話那頭,一個叼著香煙的男人接起電話。
    “小孟,是我。”
    聽到李雨濃的聲音。男人明顯一愣,香煙定格在唇邊。很多年沒有人這樣稱呼他小孟了。而且,對方的語氣說不出來的熟悉。會是誰呢?那個名字落在記憶的深處,他苦苦搜尋。
    “是我。李雨濃。”
    這個名字,彈落小孟嘴裏的煙。32年了,他再次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
    “你是……雨濃?”好一會兒,小孟才輕聲說道。他腦海裏浮現出那個跟隨在夏教授身邊的年輕助手。自從那次從埃及回來後,他們這幾個幸存者就各分東西,不再聯係。
    為什麽現在……
    “你怎麽突然打電話來,有什麽事嗎?”他有一種極不好的預感。
    果然,電話裏傳出了那個可怕的名字。“因為……胡夫法老回……回來了。”李雨濃的聲音有些含糊,但每個字眼清晰得如同鍾聲,深深觸動了他的神經。
    “什麽?!”小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是他聽錯了嗎?“你說什麽?”
    “當年我們在墓中遇到的法老,現在就在博物館裏。”李雨濃又重複一遍。
    “靠!怎麽回事?!”小孟的心頭掠過一陣涼意,在體內如漣漪般擴散開來。32年的風平浪靜,今又重起波瀾嗎?
    “當年我們進入的法老墓前些年被埃及政府挖掘出來了。胡夫法老重現人間!”李雨濃將時隔多年的遙遠回憶,推至小孟的眼前。
    埃及、古墓、法老王……繃帶般的夢魘,再次絲絲縷縷地纏住了他,讓他有點無法呼吸。
    難道,這就是他們的宿命?法老的詛咒,是一生也無法擺脫嗎?
    “我去看看。”小孟良久說出這句話。
    深夜,博物館的大廳裏亮著微弱的光芒。黃金棺材坐落在微光裏,仿佛在靜靜地等待著誰。它來自於千百年前,卻依舊縈繞著明豔的色澤。那是專屬它的詭異氣息,迫切地想告訴人們,有一些故事,和它一樣古老。
    來了,樓道裏響起隱約的腳步聲。
    樓梯口的門打開,李雨濃領著一個男人輕輕走了進來。那個男人握著手電筒,手臂肌肉結實,不減當年。隻是黝黑的臉上,長了好幾條皺紋。他就是當年的小孟。
    他們走到黃金棺材前,一時間靜默。小孟掏出一根煙,放進嘴裏。
    法老真的會重現嗎?
    他的臉頰緊繃而微微抽搐。棺蓋那幾行熟悉的埃及古文映入眼簾,他剛伸入口袋要取打火機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是它!
    這就是他們當年找到的那副棺材。小孟將嘴裏的煙收回口袋。他無法掩飾心中的恐懼。
    “法老木乃伊在裏麵嗎?”
    李雨濃無聲地點了點頭,小孟的臉色變得蒼白。他盯著棺材,仿佛透過厚重的黃金表麵,看見一個渾身綁著繃帶的身軀,雙手交叉,抱在胸前。事隔多年,他無法忘記戴著黃金麵具的法老王。那就是當年出現的惡魔啊。
    兩人靜默地站在棺材旁邊,許久沒有說話。終於,小孟動了動稍稍發幹的嘴唇:
    “那個法老的詛咒……你還記得嗎?”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李雨濃沒有回答他。在局促的空氣裏,他們十分默契地嗅到了對方別樣的情緒。不是不記得,隻是不敢回想。
    自從僥幸逃出法老墓之後,他們幾個人便像風中的蒲公英一般各奔東西。這麽多年了,誰也沒有聯係誰,隻因為誰都不想成為揭開噩夢的開關。
    “其他人,你通知了嗎?”小孟說。
    “沒有。”李雨濃答道:“他們都換了電話號碼。隻有你的電話,三十年不變。”
    “實際上。”小孟頓了頓說,“其他兩個人,我知道他們在哪兒。”
    “是的。”李雨濃接過話,“那兩個人,我也知道他們的存在。畢竟他們那麽出名,隻不過,我們真的應該通知他們,讓他們重新陷入可怕的詛咒中嗎?”
    “我不知道。”小孟說:“如果法老詛咒真的重臨世間,誰也無法阻止。”
    “是啊……”
    沉默再次在兩人間氤氳。他們與法老木乃伊靜靜地同處在黑夜中的博物館,像一場無聲的對峙。半晌後,李雨濃突然開了口。
    “其實,有一件事,我當年對你們隱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