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真凶”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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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真凶”現身?
深夜是一片虛無的黑暗。
冉家的某處,隱蔽的地窖流動著陰涼的空氣,厚重的石磚隔絕了塵世的所有陽光。這裏暗無天日,且無人問津。
除了冉瀟,沒有人知道這個地窖的存在。除了偶爾爬過的不知名小蟲,此處毫無生機。
這裏仿佛被人世遺忘了。空氣悶悶的,許久都沒有與外界置換過。
卻在此時,隻聽得“吱呀”一聲響,石梯之上鑽進幾絲光線。一雙強健有力的大手拉開了地窖的入口。
冉瀟出現了。他壯實的身影逆著光,臉上帶著中年的沉穩,嘴唇緊抿著,神情堅韌如磐石。他關上門,拄著拐杖從冰涼的石梯上一步一步走下。
“篤!篤!篤!”
拐杖敲擊在地板上,發出幹脆而空洞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地窖中。
而後,他按下了開關,微弱的燈光亮起。這個碩大的地窖裏空無一物,灰色的磚塊壘成的牆壁毫無生機,地麵因長期被地下濕氣侵蝕而顯得黏膩。
幽暗的燈光下,冉瀟神色淡然地看著麵前。
“叮當。”
隻見一個人瑟縮在角落裏,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它被一條粗鐵鏈綁住,每動一下,鐵鏈便撞擊發出“叮當叮當”的聲音。鐵鏈泛著冷光,令它動彈不得。它被囚禁在這個地窖裏,當沒有人的時候,這裏便陷入地獄般的黑暗,孤寂聽不見任何喧囂。隻有潮濕的空氣,沉甸甸地在肺腔中來回流動。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它睜大無辜的雙眼,似乎不敢置信。但它弱小無助的樣子並沒有得到冉瀟的同情。他向它俯下身子,湊近了臉,用深邃的眼睛無情地盯著它,冷笑道:“你一定很驚訝,我為什麽會這麽對你。如果你知道真相後,你就明白了。”
遙遠的回憶,再度闖入冉瀟的腦海。那是他許久都不曾回想的往事。當回憶時,冉瀟壓抑不住而扯了扯嘴角,扭曲的笑容從他臉上稍縱即逝。
這笑容讓它非常的不適。
但它隻能傾聽著。因為它現在隻是一個囚徒。
冉瀟那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在這無人問津的地窖中響起。他開始訴說那些陳年舊事,毫無顧忌地。反正此時也不會有別人聽到。他嘶啞的聲音仿佛一隻皺紋遍布的大手,撥開蒙了灰的舊時光,露出本來的麵目。
它聽著這一切,眼睛越睜越大,仿佛眼珠子隨時都會從眼眶裏滾落出來。它緩慢地搖著頭,根本不敢相信。然而,冉瀟隻是想把這一切說完而已。他根本不在乎它的情緒,和它被囚禁在此處的悲慘境遇。
冉瀟隻是像在講一個古老的傳說,傾倒出他所有的秘密。殘酷的字符不斷地從他的口中飄出,像殺人的咒語。它聽得越多,內心便墮入地獄的越深處。
“這,就是所有的真相。”
久久,冉瀟說罷,又麵無表情地拄著拐杖離開了。
“砰”的一聲,門再次被鎖上了,黑暗重新包圍了它。
篤篤的拐杖聲越來越遠。幽暗的地窖複又歸於靜寂。
而它依舊被綁在原地,呆然地看著冉瀟冷酷的背影消失在地窖的門後。
鐵鏈的冰冷好似結了萬年的堅冰,刺透它的身體。它被今天所知道的一切所震驚。
事實怎麽會是這個樣子……
它弓著腰,依舊被捆綁的身體蜷縮在原地。
真希望,這隻是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噩夢醒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是真的。
它忍不住,獨自流下了兩行沉默的眼淚。
它會來找我嗎?
接近淩晨時分,無法入眠的謝修哲從床上爬起來。
他走到窗前,望著天邊微弱的星光。此時,距離白晝尚早。
整整一夜,他的心裏都被蜥蜴神的事情所困擾,在床上輾轉反側。這幾天所經曆的一切,不斷地在腦海裏翻騰。他將雙手放在膝蓋上,緊緊地攥著西褲,微微的涼意從手心鑽出來,似乎因為過於緊張而出了點細汗。他想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但心髒卻不受操控地快速跳動著。
如果他猜的沒錯,蜥蜴神很快就會來找他了。極有可能就在今夜。
那個吃人的蜥蜴神。隱匿在黑夜裏的蜥蜴神。
它終年生活在幽暗之中不見天日,渾身遍布粗糙的皮膚,目光冷酷而牙齒尖銳。它從來沒有朋友和夥伴,孤獨地背負著它那沉重而悲哀的命運,匍匐前行。
眾人害怕它、躲避它、遠離它。
但是,謝修哲和別人不一樣。
他在忐忑即將會見到它。不是因為他害怕它,而是因為,他在等待著它的到來。
它,會來嗎?
謝修哲執著地等在原地,目視遠方的星辰而心中默默禱告著。盛大的願望和時間的流逝交錯在一起,推動著他迫切的靈魂。他的眼神很悲傷,好似微弱得即將熄滅的薪火,快要哭了。
窗外,暗黑的天幕驅散光明,萬事萬物化作朦朧的黑色剪影搖曳在夜風之中。
就在這時,天花板忽然急促地擦過一陣動靜。
“窸窸窣窣”,是什麽東西爬過去的聲響,好似牆壁活過來了,內部鼓動著聲音。
謝修哲身形一僵,抬頭望向天花板。
出現了。蜥蜴神!
他知道,它會從那裏爬出來。
謝修哲的目光很堅定,好似要將天花板看穿,他的內心預演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宛如先知洞悉未來。果真,就在剛剛聲音消失的地方,天花板的一塊鬆動了。在他的注視下,那塊鬆動的地方默然開啟,幽暗的密道顯現,它露出了那張可怕的臉。
二者的目光不期而遇。
1秒。
2秒。
3秒。
來吧!他終於等到了。他吞了口口水。
蜥蜴神怔楞在天花板,似乎沒有預兆到他會這樣等著它。然而它力大無比,無所畏懼。所以在思忖片刻之後,它照舊自己的原意,矯健地躍向地麵,穩穩地四肢著地,精瘦的身體趴在房間中央,修長的手腳全是肌肉,五隻手指則像蜥蜴的爪子般牢牢釘在地麵。而後,它慢慢站直了弓著的身體,顯露出挺拔的身姿。
它長了滿臉的鱗片,暴露在外麵的皮膚是綠色的,目光宛如真正的蜥蜴般陰冷。正常人見到這副樣子,都會嚇得尖叫。而此時,謝修哲卻顯得毫不害怕。
“是你……”他忍不住說道。
眼前的這張臉,他無比熟悉。
而麵對動情的謝修哲,蜥蜴神卻不為所動,它緩緩地張開嘴,露出滿嘴利牙,透明的唾液也跟著流了下來。它就是隻冷血動物,盯著謝修哲的目光好似在看著獵物,隨時都會撲上去咬得稀碎。
謝修哲對自己的處境毫無察覺。
他竟然顫抖著伸出手,想要觸摸它。眼前的蜥蜴神,長著熟悉而親切的麵孔。可怕的外表並無法磨滅它那雙動情的眼睛。他的內心翻湧著萬千思緒,眼角淌下兩行眼淚。
他向那隻凶惡的蜥蜴神伸出了自己的懷抱。他微微地弓著高瘦的身軀,張開的雙臂包含暖人的體溫,用祈求的目光看著蜥蜴神。
它抬頭看著他,並沒有發動攻擊。它顯得得些微遲疑,似乎搞不懂這一切是在幹什麽。因為,從來沒有人對它這樣做。
所有人見到它,永遠都是驚恐、尖叫,四散奔逃或者攻擊它,但卻從來沒有人向它敞開自己的懷抱。
該如何應對這一切呢?
蜥蜴神的思索,在謝修哲看來成為了默認。
他終於將蜥蜴神樓進懷裏,用身體將它包裹住,兩顆跳動的心髒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雙方緊緊相擁。那一刻,仿佛身邊的所有風景都形同虛設,他的眼淚落在蜥蜴神的肩頭,涼涼的,他哭得更厲害了。而它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溫情,頭也軟綿綿地靠在謝修哲的肩膀上,仿佛被感動了。
好舒適,這種感覺。原來被擁抱是這麽好的感覺。這麽溫暖,這麽柔軟。蜥蜴神想。
不過……接下來,還是咬他吧!
那一瞬間,它突然張開了它的大口,冰冷的涎水飛揚在空氣中……
“啊!”
黑夜中,突然響起了一聲極其慘烈的尖叫。
那聲音從謝修哲的房中傳出,如同最後的痛苦嘶吼。
所有人被驚醒了。
於霑首先趕到。他扭了扭門把卻打不開。門被反鎖了。
米卡卡與齊木,林杉等人隨即出現。
“老師,出什麽事了?!快開門!”米卡卡急了,抬手把門敲得哐當響。
而此時屋裏,隻聽謝修哲腳步淩亂,顯得慌張倉皇。
“別殺我!別殺我!”屋裏傳來他疲乏無力的求饒。突然,隻聽到“嘭”的撞擊聲,他好像被重重摔到了書櫃上,隨之是物品“嘩啦啦”撒落地上。
眾人麵麵相覷。
聽這動靜,謝修哲好似正在和誰作殊死搏鬥。
林杉也急了:“謝老師,請回答!”
屋內雜亂的撞擊聲卻不絕於耳。
看來,謝修哲根本沒有精力理他們。
時間緊迫,刻不容緩。“都走開!讓我來。”於霑大手一揮,掏出手槍正要開槍打破門鎖,卻被齊木阻止了。“萬一誤傷裏麵的人怎麽辦?”
話音剛落,“嘭!”房門從裏麵被猛烈撞擊,似乎謝修哲被逼到了房門處。他掙紮著爬起來,戰戰兢兢的聲音:“蜥蜴神,別……別殺我!我……”
門外的人聽了,無不駭然。
可以想象得出,蜥蜴神正在步步緊逼,要殺死謝修哲。
“發生了什麽事!”這時,顧穎靚和冉雨萱聽到動靜,也匆忙趕了過來。
米卡卡驚恐地指著屋裏說道,“蜥蜴……神,就……就在裏麵!”他吞了一口唾沫,仿佛聞得到房內另一側蜥蜴神那詭異的氣息。
“來不及了。”於霑對身邊的李小崇揮一揮手,“阿蟲,上!”
“啊噠!”李小崇馬上做出李小龍姿勢。
大家趕緊讓開。隻見李小崇飛起一腳。房間大門嘭地被踹開。
幾個人跑進去,發現謝修哲已然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上。房間裏,四處都是謝修哲的血液。書櫃被翻倒在地,地上落滿了紙張和碎片,台燈被砸爛了,彩色的玻璃被謝修哲的血液所染紅。他渾身都是被抓傷的傷口,深淺不一。和別人不同的是,他的手肘、額頭撞出星星點點的淤青,似乎是掙紮的結果。但終究,他的喉嚨被咬了一道,形成致命傷。
見此慘狀,人們紛紛駭然。
於霑衝上去,扶住謝修哲的頭。
謝修哲吃力地抬起手指指著窗口的方向,斷斷續續地說道:“蜥蜴神……”
他想要說些什麽,然而鮮血不斷地從喉嚨裏湧出來,關也關不住。最終,他無力地垂下雙手,腦袋一歪,死了。他的雙眼來不及閉上,保持著看向窗口,仿佛天上的星辰與明月正在召喚著他的靈魂。
而他的手,也始終保持著指向窗外的姿勢。
這就像播放中的電影突然按下停止鍵,卻再也無法將餘下的結局播完。
他一定死得很不甘心吧。
回憶起門內的聲聲求救和慘叫,米卡卡此時心如刀割。
“老師,老師!”他衝到謝修哲身邊,大聲地呼喚他,妄圖將他喚醒。
顧穎靚也撲到老師身上,泫然哭泣。
而冉雨萱受不了這巨大的打擊,頹然後退了幾步,差點暈倒過去,幸得一旁的林杉及時扶住。
“老師,你醒醒。你醒醒。”米卡卡哭著。
然而,謝修哲不會回答了。他感覺不到身邊的一切,身體已然變得冰涼。
米卡卡感到很自責:剛才大家就在門外,與房間內一門之隔。這麽短的距離,終究挽不回老師的性命。是他們沒保護好老師。
這樣想著,他的眼中不知不覺地蒙上了一層水汽。一滴微小而難以察覺的淚水,像樹葉上的晨露一樣,緩慢地滑落臉頰。
“老師……”他輕喃著。
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低落。
另一邊,齊木已經跑至窗邊。進屋的時候,窗戶向外大開。按照謝修哲所言,凶手正是從窗而逃。可奇怪的是,他隻看到空曠的庭院。並沒發現蜥蜴神的身影。
它已經逃掉了嗎?
於霑懊惱地抓著腦袋。該死!又讓那畜生得逞了。他咬牙切齒地說道:“這個可惡的蜥蜴神,我非得親手抓住它!”
齊木從窗邊走了回來。
他蹲下來查看屍體的傷口——除去撞擊所造成的淤青,死者的死狀跟之前蜥蜴神所犯下的案件幾乎一模一樣。
可以肯定,凶手就是蜥蜴神。
這時,林杉將冉雨萱扶到一邊後,也走了過來。
“有點奇怪。”他拿出手帕,似乎受不了血腥味,“上次丁立晗是被匕首殺死的,可這次蜥蜴神又換回啃噬殺人的方式了。”
確實如此,這幾樁案件中,隻有丁立晗被殺的方式顯得很突兀。
為什麽呢?
齊木摸著下巴,忽而抬起頭掃視屋裏的人。
方才謝修哲遇襲的時候,隻有鬥笠怪女與冉瀟未在場。起碼,現在在場的這些人當中,已經可以排除蜥蜴神的嫌疑。他正想著,門外傳來拄著拐杖的咚咚聲。冉瀟出現了,他拄著拐杖,身穿睡袍,仿佛睡飽了才緩緩走來。他雙眼冰冷地注視謝修哲的屍體,並沒有顯得意外。
“爸爸,老師,他……他死了。”冉雨萱走向父親,神情悲痛欲絕,沒說了幾個詞便落下眼淚。
冉瀟伸出那隻戴著黑手套的假手抱了抱她,“是啊。真可惜呢。”
雖然這麽說,他仍冷冷地看著這一切,表情很漠然,眼中看不到一絲憂傷。對謝修哲的死,他不但沒表露出半點同情心,反而嘴角勾了勾,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
這個人,與蜥蜴神恐怕有著不為人知的關聯。
齊木聯想到十八年前的案子:蜥蜴神大開殺戒,卻獨獨留下冉瀟的性命,這是為何?凶嫌不可能蠢到留下一個目擊證人。除非,隻有兩種可能性。一,凶手有不得不放過冉瀟的理由。二,凶手就是……冉瀟本人。
但第二點,卻有其不合理之處。
畢竟,他沒有殺人動機。那可是他剛生產的妻子啊。他把妻子殺了,還弄斷自己的手掌?這聽起來,十足的荒謬不可信。
那麽,隻剩下一個可能性。冉瀟認識凶手,並且有意保護它。
會是這樣子嗎?
這時,突然,米卡卡露出吃驚的表情,仿佛一團恐懼在黑色的眼眸裏爆開。他費力地抬起手指,連手指尖都冷得像冰塊,半晌才擠出一句話:“那……那邊……”
空氣頓時如橡皮筋般緊繃。所有人,都望向他所指的方向。
案發現場所在的房間窗口,正對著那邊的蜥蜴神廟。
廟前,懸著一盞燈火,黑夜中浮出一圈淺淺的光芒。沿著光的邊緣,此時出現一個古怪的身影。它背對著,形態佝僂,隔得太遠看不清樣貌。但這邊屋裏的人們都屏住呼吸,寒意在皮膚上爬行。
每個人的想法都一致:那是誰?!
終於,它慢慢回過頭來。
噢!所有人猛地縮緊了身體。他們看見一張露出尖牙的嘴角以邪惡的角度揚起,漂著滲人的微笑。
嘿嘿嘿。它的笑聲,令人膽寒。
“是蜥蜴神!”齊木不知恐懼為何物,他一心想揪住那怪物,飛快的身影從窗口躍出,乘著月光般落在草地上,瞬即朝蜥蜴神廟奔過去。
除了李小崇,其他人哪有他這般身手,隻得老老實實地下了樓梯,從大門口趕過去。
待趕過去時,卻見齊木與李小崇兩人站在廟前,徘徊搜尋。
“人呢?”米卡卡問。
“我們趕到的時候,那家夥已經不見了。”李小崇苦惱地搖搖頭。
此事甚怪。明明看見蜥蜴神就在這個地方,怎麽會突然就不見了呢?
齊木眉頭緊蹙,眼光犀利如刀,掃射四周。
這蜥蜴神逃得實在太快了。它是逃進廟裏抑或是森林裏了?
咦?不對。
齊木如猛然驚醒,轉身朝宅邸的方向折返。
怎麽了?
其他人此刻仍一頭霧水,隻得跟在他後麵。
隻見齊木回到二樓,來到鬥笠怪女的房門前大力拍門。
過了很久,她才不緩不慢地過來開門。
即便是深夜,她依然戴著麵紗,依然不想以真麵目示人。
“有何事?”她語氣冰冷,感受不到一絲熱情。
齊木眼神攫著她,發問:“剛才你一直在屋裏嗎?”
哦。他想必懷疑剛才的蜥蜴神是這位鬥笠怪女假扮的。
然而,這事無證無據。鬥笠怪女自然也是否認。她聲稱剛才一直在睡覺,根本不知道外麵發生的事情。
她的話,可信嗎?
可是,除了她,誰還有機會假扮蜥蜴神呢?
連死了三人。蜥蜴神的暴行,究竟何時才止?
它究竟是誰?
“我認為,凶手是那個鬥笠怪女。”第二天,米卡卡等幾人聚集在客廳議論的時候,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我也覺得她嫌疑最大。”李小崇同意他的意見。“於叔,你覺得呢?”
於霑咬了咬香煙,“這個家夥始終蒙著臉,確實很古怪。而且,每次她都沒有不在場證據。”
對此,林杉提出了不同的意見:“我倒覺得她不像是蜥蜴神。”
“嗯?”於霑反問道:“何出此言?”
林杉用溫和的語氣說出自己的推論:“你們想想,如果你是凶手,你會刻意打扮得這麽矚目嗎?”眾人聽了,了然地點點頭,複又各自思考。
林杉說的沒錯,一般而言,凶手往往擅於隱藏在人群當中。像鬥笠怪女這般特立獨行的,不擺明了要吸引別人的注意嗎?
“可是,隻有她沒有不在場證明呀。”
米卡卡提出了問題的重點——丁立晗和謝修哲被殺的時候,隻有鬥笠怪女有作案時間。
“這個嘛……”林杉也被難倒了,無言以對。
“齊木兄,你怎麽看?”米卡卡將視線轉向齊木。隻見他饒有興趣地倒了一杯紅酒,慢悠悠地喝了起來。也就隻有他有這般的閑情逸致了。米卡卡等了半晌,齊木也沒說半句話。
看來,他也沒找到頭緒。
難道說,他們要去前去質問鬥笠怪女是否為凶手麽?就算對方是凶手,恐怕也不會承認吧。話題至此艱澀地中斷了。
客廳陷入一片沉默,大家都各自揣摩著案情,認真思索。正在每個人都想得出神的時候,卻聽“喵”地一聲輕柔的貓叫,像突然落地的毛線球般打破了這片沉寂的氛圍。齊木當即脊背僵硬,皺起眉頭,神色微變。他循著聲源望向窗外。卻見一隻黃色的肥貓出現在窗台。它圓滾滾的身軀慵懶地趴在陽台上,毛茸茸的尾巴垂落著,愜意地搖晃。它對齊木眯著眼,好似在勾搭他,又好似在蔑視他,
是那隻千先生的貓助手。
米卡卡不禁奇怪,懷疑自己出了幻覺:“誒?又是那隻貓!”
這不正是曾經在懸崖救過他們性命的貓咪嗎?
他正說著,那隻貓竟然伸出一隻爪子,招了招手似的撓了撓陽台窗戶。米卡卡頓時被這動作萌了一臉血:“哇!它好像在叫我們呢。”而那貓咪背過身跳下了窗台,扭動著肥碩的屁股跑走了。林杉立即站了起來,“各位抱歉,我出去一下。”
米卡卡立即叫住了他。他覺得林杉有點反常:“你去哪兒啊?”
但林杉丟下一句:“我去去就回。”沒來得及說幾個字便開門追了出去。
林杉心知,千先生的貓此時出現,一定不尋常。
他快步走出大宅,卻忽然停下腳步。
咦?他困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屋內端坐的齊木。真奇怪。林杉想,連他都注意到的事,齊木不可能沒有察覺,可是,對方為何沒有追出來呢?
想起那晚在屋頂與千先生的交手,齊木眼看就要抓住怪盜之際,卻被一隻貓給破壞了。
莫非……哈哈。林杉突然微微一笑。他似乎發現了齊木的一個弱點。
而後,他重新將視線轉回。這時,那隻貓正趴在前麵的草地上等著他,好似一個黃白相間的團子。
林杉追了過去。
那隻貓帶著他進了樹林,胖胖的身軀鑽入了枝葉繁茂的植物叢林裏。
林杉跟著它一路向前,最終停在了一處隱秘的樹下。
它衝林杉“喵喵”叫了兩聲,軟厚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幾下作埋屎狀,便一溜煙沒影了。
這裏有什麽不對呢?
林杉皺起眉頭,來回查看。他發現這處新土比別處更為鬆軟,有明顯動過的痕跡。
難道這地底下掩蓋著什麽?
林杉連忙從身邊隨意找了些樹枝之類的東西挖掘起來。他不斷用力地刨著,也不顧高檔的衣服沾上了泥土。難為他一副病弱的身軀,很快便累得不行,開始大口喘氣。幸好此時,土裏突然露出來了……
林杉臉色一變。
這裏麵,埋的居然是……
少頃,客廳裏的那幾個人已經移師到樹林的土坑邊。
“是你發現的?”於霑問道,他吸了一口香煙。
“不是我。是一隻貓。”林杉點點頭。
“貓?”
應該就是剛才那隻肥貓。
齊木當即緊張地左右一看,幸好那隻貓早不見了影蹤。
“沒想到死在這兒。”於霑蹲下了,拿樹枝挑了挑土坑裏的屍體,這一挑,埋在地下數天的屍體便散發出一股惹人作嘔的酸臭腐味,仿佛所有的蒼蠅都會被瞬間吸引過來,蛆蟲早已爬滿泥土。大家忍不住後退一大步,捂住鼻子。卻見於霑挑出來的是一條長而粗壯的尾巴,幾處白骨露出來,儼然不是人類的構造。
這土裏埋著的不是別人,而是一條蜥蜴的屍體。從這外表上看,正是之前鐵籠裏逃出來的孟加拉巨蜥。它早已腐爛,嘴唇呈現紫黑怪狀。
米卡卡不忍直視,問:“它是怎麽死的?”
齊木看了一眼屍體,說道:“中毒。它的嘴唇發黑,應該是有人在它的食物裏下毒。”
林杉接著齊木的話:“也就是說,凶手早就把巨蜥殺死了。隻不過製造出它逃出來的假象,從而掩人耳目。”
那麽,誰會這樣做呢?大家心中不禁猜測。
不管怎樣,既然巨蜥已死,一個危險警報便解除了。人們鬆一口氣。
這天傍晚,微暗的天色緩緩迫近黑夜的邊緣。
眼看一天即將又要過去。事情仍未有出現轉機的跡象。
安靜地矗立在天幕下的蜥蜴宅,二樓的一扇窗戶敞開著,微風傳送花香,潔白而幹淨的床上,冉雨萱安睡著。她太累了,這幾日裏,她承受得太多。
她的呼吸淺淺,白皙的臉頰悄然染上夕陽的餘輝。
直至,一抹身影忽地出現在床前。她的房間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可她全然沒有注意到。
哦。那家夥拖著長長的尾巴,慢慢踱到她的身邊。
它靜靜地凝視著她。
是時候了。它想,該實現整個計劃的最後一步了。
這個可怕的計劃,就要結束了。
想到這兒,它突然有種卸下重擔的輕鬆感,並且長舒了一口氣。
它伸出了手,伸向熟睡中的冉雨萱。
卻半途,停了下來。
哦。她醒了。
隻見她睜開眼睛,先是懵懂,隨之驀然瞪大,洋溢著無法壓抑的恐懼。
“哇啊!!!”
尖叫聲打破了蜥蜴宅的寧靜。
所有人都聽到了。客廳裏的齊木猛然起立,望向二樓。
“不好!”他拔腿就往樓上跑去。
米卡卡等人剛要追在其後,齊木卻頭也不回地喊道,“你們到外麵去,防止它逃跑!”
齊木的分析很正確,等他趕到冉雨萱的房間時,果然看到一個身影從二樓窗戶跳了下去。而冉雨萱幸無大礙。她顫顫抖抖地指著窗戶說,“蜥……蜥蜴神……”
不用問也知道,蜥蜴神從窗戶逃跑了。
齊木二話不說,飛奔到窗邊就一躍而下。
此時,米卡卡幾個也已經趕過來。他們都看見一個人影朝樹林裏頭跑去。一邊跑,它一邊回過頭,露出一張可怕的臉龐。大家定睛一看,紛紛嚇出一身冷汗。原來,那是一張蜥蜴的臉!可是,這蜥蜴卻長著人的四肢。
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違背自然規律的生物嗎?
“蜥……蜥蜴神!”
米卡卡被這一幕驚住了,哆哆嗦嗦地指著它離去的方向,腳底有些發顫。
眼看那蜥蜴神已經鑽進林子裏。齊木緊隨其後鑽入樹林:“追!”
這一次,絕對不能讓它跑了!
大家聽罷,紛紛跟著齊木追捕蜥蜴神,有的從右麵,有的從左麵,三麵包抄。
那蜥蜴神跑得雖快,但圍捕的人員眾多,它隻能慌不擇路。行進間,它被那條長長的綠色尾巴不小心絆倒在地,等爬起來繼續逃跑時,那條尾巴卻斷裂了,落在地上。蜥蜴神哪裏還顧得上它的偽裝,逃得更加倉惶。
而齊木追上前撿起來一看。哈,這是一條樹膠做的假尾,看起來竟十分逼真。
果然,蜥蜴神隻是人類假冒的。
這樣一來,人們更加毫無顧忌了,一路追趕著它的身影直到懸崖邊。
這是一條絕路。
臨近懸崖邊,蜥蜴神飛快地刹住身體。它麵色灰暗地望著腳底的深淵,絕望油然而生。
無路可逃了。
幾顆石子自腳邊掉落下去,它不由得後退兩步。
然而,其他人早已追過來。
一看到蜥蜴神轉過來的臉,這些人不禁汗毛倒豎,膽小的冉雨萱和顧穎靚幾乎失聲驚呼。
“這……這是什麽怪物!”冉雨萱臉色蒼白,差點再次暈過去。
這個蜥蜴神著實可怕,它長著一張血盆大口,兩隻狡黠的眼睛鑲嵌在綠色的皮膚裏,齜牙咧嘴那般可怕駭然,透明的涎液止不住從它的嘴角滑落,層層疊疊的鱗片長滿它的皮膚。它用一雙略帶驚恐的眼睛看著眾人,又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懸崖。
它逃不了了。
“你究竟是誰!別裝神弄鬼!”於霑掏出槍,對準它。
它的樣貌雖然可怕,但純因化妝。實際上,大家都看得出來,它是一個女人。
隻不過,誰都不認識它。
蜥蜴神沒有回答於霑,轉身想從一邊逃跑,卻被李小崇擋住。想逃另一邊,齊木又擋住了去路。
四麵楚歌,說的正是如此。
“你逃不掉了。我們會揭開你的真麵目的。”於霑說道。他盯著蜥蜴神,毅然如捕捉到獵物的老鷹。幾天的與世隔絕,數條慘死的人命,正是因為這個畜生,它終於現身了。於霑的心中對蜥蜴神充滿唾棄和鄙夷。這個殺人不眨眼的蜥蜴神!他一定要捉拿歸案。
蜥蜴神慌張地左顧右看,似乎還在尋找退路。
“束手就擒吧!你逍遙法外太久了。”齊木說道。
大家也全都嫉惡如仇地看著蜥蜴神。
人們的眼神,像沉重的山一樣,一步一步地壓垮它的內心。蜥蜴神一步一步地向後退去。大家不依不撓地步步緊逼,將它團團圍起來。
就在這時,冉瀟察覺到宅子裏的騷亂,也趕了過來。
“咦?”他注視蜥蜴神片刻,居然辨認出她的真實身份:“沒想到是你!”
米卡卡大感意外,忙問:“冉先生,你認識它?”
冉瀟環視大家數秒,方才蠕動著嘴唇說道:“它就是當年失蹤的女傭琴姐啊!”
什麽?!此言一出,震驚當場。
這就是女傭琴姐?大家盯著她,她表情十分慌張,拳頭緊張地捏成一團,因為罪行敗露而表露出絕望與驚恐。
“這一切,都是你幹的?”於霑問道,他的語氣,因憤怒而幾近嗬斥。“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琴姐沒有回答。
而冉瀟突然生氣地衝上來,他的憤怒打斷了這場詢問:“你這個該死的家夥,為什麽要假扮蜥蜴神危害人間!你罪該萬死!”
聽到這句話,琴姐渾身為之一顫。或許,她知道,自己這回逃不掉了。突然,她轉過身。
“快!阻止她!”齊木察覺到她的意圖,飛快跑上去,伸出手。
始終慢了一步。
齊木的手抓了個空,琴姐縱身一躍,身體從懸崖邊跳了下去。
她的身影漸漸地變成一個小黑點,飛快地消失掉。
這個殺人狂魔,最終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
“原來,真凶是她啊……”
站在崖邊,米卡卡久久才說出這麽一句。
真凶既已現身,案件算是水落石出了。此時,就算繼續呆在蜥蜴宅裏,人們再也不用擔心會有生命危險了。
接下來,隻要想辦法離開蜥蜴宅就可以了。這天晚上,人們終於放心地吃了一頓可口的飯菜。沒有了心理壓力,大家吃得十分愉快,還開了一瓶紅酒慶祝。
“幹杯!”客廳裏響起他們愉悅的聲音。於霑的臉紅紅的,多年來的案件已破,他是最釋懷的那一個,摟過李小崇的肩膀喝了一杯,又去敬米卡卡。
米卡卡也禮貌地和於霑碰杯。正喝著,他卻發現齊木和林杉兩人並未顯得多輕鬆。
“案件已破,你們怎麽還悶悶不樂啊?”米卡卡不解地問。
齊木冷笑道:“幼稚,你真以為案件破了嗎?”
他話裏有話,其他人不禁放下酒杯,看著他。於霑當即皺起眉頭,放下酒杯湊上前,問道:“小子,此話怎講?”
對眼前這群愚蠢之人,齊木不屑開口。還是林杉代之解釋:“諸位想一想,琴姐是真凶的話。她的殺人動機是什麽?”
為錢,為情?一個人不可能無端端展開殺戮。就這一點,在座的人誰也想不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現場頓時沉默下來。
大家望向冉瀟,畢竟琴姐是他宅子裏的人。
“實不相瞞。”麵對眾人的目光,冉瀟這才開口說道:“其實,琴姐當年就有些精神不正常,她整天幻想自己是蜥蜴神。我曾經幫她找過醫生,卻於事無補。真沒想到,她真當自己是蜥蜴神,而大開殺戒。”
“原來是這樣啊。”米卡卡明白了,這是有著狂想症的罪犯。
“即便這樣。”林杉,“這十八年來,她究竟去了哪兒?”
“這個……”冉瀟說:“當年的血案之後,她會不會藏在附近的森林裏。我倒是聽鎮上的人說過,曾經在森林裏遇見過奇怪的家夥。”
“這麽說來,她的確是真凶咯?”林杉說道,語氣卻像是在問自己。
“那還有假?”於霑插話:“我們不是都親眼看見了嗎?她分明打扮成蜥蜴神的模樣,最後還畏罪跳崖了。如果她沒有做過,她怎麽會自殺?”
正因為如此,大夥兒才認定她是凶手吧。
齊木沉默著沒有出聲。
顯然,他心裏的推理與這些人的猜測完全不一樣。
與他懷有同一想法的,還有林杉。
琴姐真是凶手嗎?未必。
齊木認為,此案仍有不少疑點。倘若真像冉瀟所述,琴姐得了幻想癔症,那麽,這樣一個病人,怎麽有如此縝密的心思將他們困在此處。
犯此案者,不但是一名高智商犯罪者,而且,手中擁有那本可怕的暗黑筆記。
再說,琴姐不是一直生活在附近的森林裏嗎?她何以千裏迢迢跑到城裏去犯下第一宗案件。這不合常理。
另外,她是怎麽做到在丁立晗的凶案現場不留下腳印的。一個癔症患者,有必要使這般複雜的詭計?
還有一點,謝修哲是知道蜥蜴神身份的。他從寶箱裏拿走的那本筆記本,至今下落不明。而冉瀟根本不肯說出他當年與冉家的關係。總覺得,這裏麵有隱情。
但令齊木想不通的是,如果琴姐並非真凶,她為何要打扮成蜥蜴神的模樣,跳崖自殺?
除非……她是心甘情願替人頂罪。
這個人,會是誰呢?
真正的蜥蜴神,或許還沒現身!
翌日早上,蜥蜴宅某處嫻靜的房間裏,一個戴著貝雷帽的少女悠閑地坐在搖椅上。窗台邊吹拂著輕盈美麗的窗簾,窗外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景象。
忽然,一隻黃色的肥貓,從窗口爬了進來。
它爬到那個少女的懷中,嘴裏叼著一本黑色筆記本。
“貓助手,幹得不錯。”少女拿出一塊魚幹獎賞它。肥貓愉悅地將小魚叼住,叼到一邊獨自享受美食。
少女打開了筆記。這正是謝修哲從寶箱裏取走的筆記本。
“原來不是暗黑筆記呀。”少女略感意外,接著看下去。
一看之下,少女頓時恍然。
居然是這樣。這才是蜥蜴神的真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