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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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開後門,尤喜一路跌跌撞撞歪在座位喘氣。直到肩膀被薑齊齊輕拍,她才發現雨水從樹枝半扣,坐在窗邊的人不見了。
    “阿喜,你是不是不舒服?”瞅著她泛白的臉,薑齊齊問的小心。
    發條人偶似得搖搖頭,尤喜抿著半涼的咖啡,眼珠緩滯:“宴暘和小昭呢?”
    “宴暘有些發燒,小昭送她去醫務室了。見你一直不回來,我便留下來應付點名。”
    尤喜長舒一口氣,不用向宴暘一一展覽她的難堪,真是萬幸。
    剛才太過緊張,就連透明盒子,都被她的掌心的汗浸成霧花。分給薑齊齊一個,尤喜撕開錫紙外皮,將杏仁甜物投入舌尖。
    巧克力是意料之中的甜,卻算不上美味,尤喜一邊嚼一邊編輯慰問短信。
    漫漫四年,抬頭不見低頭見,既然程未不長眼,自己何苦招惹這麽多的麻煩。
    ***
    ‘聽說你發燒了,我下課多打一壺熱水再打包一份紅豆粥,這樣你回寢室就可以直接休息了。’
    取出熱騰騰的溫度計,宴暘睨一眼屏幕,差點將手中的東西甩出去。除非尤喜拉屎不帶紙,恰好又隻有她在場,否則,這人絕不會輕易示好。
    “哎哎哎小心點,這裏頭裝的可是水銀。”鉗住她的手腕,劉小昭接過溫度計,對準頭頂的白熾燈,“三十九度二,醫生,她發的是高燒。”
    讓宴暘把嘴巴張成‘o’狀,醫生用舌板按壓,隨即攤開病曆本一陣狂草:“先開兩天的青黴素,再拿個體溫計,早中晚都要量。”
    醫務室果真便宜,宴暘刷了校園卡,才發現兩天的藥量不過七十塊。
    護士上針後,她拜托劉小昭拍一張手部特寫,傳給她最最親愛的宴中北和楊桃。
    十分鍾後,她掛掉兩通慰問電話,進賬八百。
    靜靜看她撒嬌賣乖、拐財騙錢,劉小昭淡淡地笑:“你爸媽對你可真好。”
    單手戳著購物車,宴暘糾結咖啡色和原色粉的衛衣,漫不經心地說:“你不也是獨生女麽?大家都差不多的。”
    獨生女,劉小昭用手指在扶手上默寫,一遍比一遍重。白窗框外夜色華濃,路燈在樹下聚了一團陰影,穿風衣的男生步伐穩直,提著餐盒朝這邊走來。
    攏起齊肩短發,劉小昭收起充電寶,起身回宿舍洗澡。
    視線觸及軍綠外套下的窄肩,宴暘咂舌她的消瘦,感動又內疚:“占用你這麽多的時間,真是不好意思。快點回去吧,趕明個請你吃飯。”
    轉身的姿態纖細輕輕,她擺擺手,笑著說‘不許抵賴’。
    除了值班的護士,吊針間隻剩宴暘一個人,她翻著五花八門的買家秀,能聽見藥水靜靜滑到她青色的血管。
    看不慣她皺眉頭的模樣,程未彈了彈驟然減緩的吊針管,湊在她火烈鳥的耳墜旁:“你穿粉色好看。”
    他冷不丁地出聲,嚇得宴暘手背一抬,疼得嗷嗷直叫。程未連忙去叫護士,得出的結論是針眼鼓了,要重紮。
    滿臉不耐的年輕護士在她手上拍了又拍,白桃似的皮膚紅成了山楂。默默幫她摁著棉球,程未見宴暘舔著豐滿的唇,眼神有著畏縮的慌張。
    為她戴上耳機,他不小心碰到耳垂和耳垂上的火烈鳥。對視的一刹,程未率先做了逃兵,情歌配著蟬鳴的夜,緩解了宴暘大半的恐慌。
    宴暘的血管很難找,紮了幾記空針方才見了血。解下手腕上的醫用橡皮帶,護士警告程未不要再做危險動作,隨即鑽進值班室看電視。
    蒼白的手背上,青紫色的針眼格外刺眼,程未仿若被壓了塊磨盤,又悶又堵。他丟掉沾血的棉球,盯著燈罩裏燒焦的昆蟲死屍,不知說什麽好。
    瞅他一臉頹慫,宴暘自顧自地說:“多虧了你,我一下挨了四針,手都被紮成篩子了。”
    扭扭捏捏地垂下頭,程未把豆漿遞在她唇邊,一副舊社會家政工作者的模樣。
    騎驢下坡地吸一口,宴暘看著鼓囊囊的打包盒,氣焰囂張地問:“裏麵裝的都是啥子?”
    見她也不氣惱,程未捏著拙劣的蘭花指,隻想逗她樂:“回娘娘的話,小的買了湯包、煎餃、糍粑、黑米糕、炒麵、手抓餅...”
    “行了行了敗家玩意兒,這麽多東西,你一個大男人吃得完麽?”翹著二郎腿,宴暘凶巴巴的,很有大姐頭的腔調。
    見她朝黑米糕勾勾手,程未眨巴著濃密的睫毛,麻溜地遞過去。
    嚼了一口,宴暘這張生病的嘴也沒嚐出啥滋味,隻覺得昏昏沉沉的,很想睡。
    耷拉著將合不合的眼皮,她看見程未彎身接了熱水,駝色的大衣很襯寬廣的背脊線。
    宴暘神誌渾濁,忍不住出聲叫他:“喂!剛才忘了問了,你..你為什麽會在這啊?”
    “我嗓子不舒服,路過。”,坐在就近的扶手椅,程未望著她紅成爛番茄的臉,目光柔柔:“藥呢?”
    指了指桌上的塑料袋,宴暘說的一本正經:“你有病你要吃藥了。”
    點點頭,程未研究好說明書,掰好一手心花花綠綠的藥。他拎起塑料杯,拍著她萎靡的腦袋:“乖,張嘴。”
    “啊——” 她扯開嘴,自帶伴奏地說rap,“a,o,e,i,,f...”
    一把將藥就溫水塞進去,程未抽搐著嘴角,阻止她沒完沒了的freestyle。
    宴暘幹嘔三聲,劈頭蓋臉地罵他畜生、變態、蛤.蟆怪。
    “蛤.蟆怪?”他挑著眉,不明所以。
    也許真是燒糊塗了,宴暘動作大膽,直接去抓他的臉。誤以為她在搞偷襲,程未腦袋一偏,被她冰冷的手指覆蓋住了眼睛。
    放在眼皮上的手是遊樂場的開關,每動一次,他便自動放著歡快的歌,上上下下旋轉不停。
    程未輕輕抬眉,入目處是她光潔的手腕,朱紅色的唇。
    她手指向下滑,繞過挺直的鼻尖,狠狠拽住他的下巴。宴暘一笑兩酒窩:“隻有蛤.蟆大眼睛、沒下巴哈哈哈哈。”
    對外貌自信慣了,一朝被質疑,程未捏住她的臉不甘落後:“隻有佩奇,才長睫毛一身肉。”
    五雷轟頂,宴暘大有扯掉針管和他大幹一場的架勢,幸而出來上廁所的小護士把她勸住,程未這才保留一條命。
    生氣的宴暘趴在椅背不說話,沒過多久,她打著哈欠問他:“哎,你幹嘛還不走啊。”
    華燈初上,路邊有打球而歸的少年,籃球在指尖轉著漂亮的花。程未帶著耳機,看他穿著9號球服,大刺刺地走進h棟的玻璃門。
    目標消失,他將視線糾葛在玻璃窗上的女孩。她點著腦袋,嘴巴長成了西瓜瓢,上身下身東倒西歪。
    肩膀忽而一沉,幽淡的小蒼蘭卷入消毒水的味道,宴暘靠在他的頸窩,睡得很香。
    臉頰被長頭發紮得很癢,程未忍住心髒的自殺式跳動,護住她正在紮針的手,以防亂動。
    純色的吊針瓶漸漸見底,懷著不願吵醒她的私心,他伸長手臂緩緩、緩緩地摁著呼叫鈴。
    “做了這麽多好事,就是希望你會產生‘九十天依賴性’,習慣我,也喜歡上我。”
    嗡嗡嗡,宴暘迷迷糊糊地撓耳朵,膝蓋上的手機閃著奶白色的光。在看見備注的那刻,程未撈起屏幕的手微微一怔。
    【即將升級的暗戀對象】
    哦,是嗎?
    手機一暗,顯示【是否進入關機狀態。】
    望著旋轉的待機圓圈,程未挑著冷眉:“手可真滑。”
    ***
    寬大的灰色長袖衫被風吹的鼓起,梁斯樓掐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神色不愉。
    “老梁,站在陽台發什麽呆啊,進來吃蛋糕!”磨砂門被推開,室友伸出一顆沾滿奶油的腦袋,歪七扭八的頭發上壓著白雪公主生日帽。
    目光一怔,很快,梁斯樓又是無堅不摧的梁斯樓。
    心情比霧霾下的星子還要闌珊,他走進室內,笑望被奶油蛻變人種的室友們:“知道你們喜歡暴殄天物,所以我刻意躲在防空洞,以免被波及戰火。”
    “知道咱寢室長講究,來,給你一塊正梯形的蛋糕,櫻桃菠蘿應有盡有。”
    接過沉甸甸的泡沫盤,梁斯樓用叉子撮了一口,甜的膩人。連忙灌口茶葉水,他百無聊賴地扒拉奶油山,突然記起——
    她最愛吃這些甜食。
    .
    彼時,母親還做著梁太太。她穿著鬱金香色的連衣裙,提著兩個十二寸的蛋糕,在幼兒園為他慶祝五歲生日。
    知道兒子討厭女孩氣的粉色,母親特地讓人換了蜘蛛俠的包裝,藍色的叉子和蠟燭。
    百密一疏,生日帽被錯裝成最少女心的白雪公主,梁斯樓鬧了脾氣,揣著大蛋糕,鑽進最深的紅色小滑梯。
    小孩子耍耍性子,不過是為了博得大人的哄膩,可惜梁太太正與鋼琴老師寒暄,暫未發現梁斯樓與蛋糕的丟失。
    等了好久好久,他委屈巴巴地拆開包裝,鏟了一大勺子喂給自己。
    呸呸呸,好甜,梁斯樓與別的小朋友不同,他喜歡淡淡的甜味,適可而止才是最好。
    想看母親到底來沒來,扔下塑料刀他扒著滑梯窗子,手指一觸,全是黏稠的液體。求知欲爆棚的梁斯樓聞了又聞,大吼一聲:“誰對本王子流了口水!”
    伸出腦袋朝下看,宴暘匍匐在兒童樂園的假皮草地上,繁複的粉色結紗裙,看起來像隻大桃子。
    在這個還珠格格泛濫的年代,梁斯樓說:“大膽毛賊!竟敢偷看本阿哥。”
    反正都發現了,她拍拍屁股站起來,衝他略略略地吐舌頭:“誰在看你,我在看蛋糕上的奶油。”
    這丫頭長得還挺好看。
    深受電視劇荼毒的祖國花朵梁斯樓,捏聲捏氣:“花姑娘,要不要進來坐坐?”
    “有蛋糕吃麽?”宴暘眨巴著眼睛,打小就很現實。
    拍著胸脯,梁斯樓保證:“當然有啦,這些全都是你的!但是...你要戴上這個才能吃。”
    粉粉嫩嫩的生日帽,畫著舉蘋果的白雪公主,夢幻又好看。伸手別在雙馬尾上,宴暘晃著腦袋說:“好啦,蛋糕呢?”
    飛快吻在她白嫩的臉頰,梁斯樓齜著半缺的牙巴:“你帶上王冠,就是本王子的女人了,從此以後,我和這個蛋糕都歸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