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紅杏枝頭鬧(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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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賢後宮裏那些妃嬪, 趙雍一個都沒有留。該怎麽處置,自有皇家的一套原則。他在王府的美人也沒有留下的, 如此一來, 這位新帝的後宮等於沒有人。
    這一年來,多少想要送美人進宮的, 獨獨趙雍一個不收。大選是一個名正言順廣納妃嬪的途徑, 放在以往,皇帝總是不會拒絕, 何況這一位才剛剛登基。
    偏趙雍不按常理出牌,否決大選之事,且態度不容置疑。從前他什麽樣,如今又是什麽樣, 兩相對比, 反差太過巨大,暗地裏難免引人議論, 再傳出奇怪流言。
    其中一則流言,說的便是小寡婦跑了,他心裏頭還惦記, 趙雍全都知道。但也不過如此,聽到蘇禧提及這些,他不接這一茬,轉而問:“方才那位是什麽人?”
    蘇禧微愣, 笑著解釋:“是一位好心公子, 得空會來幫忙寫藥方。”
    “他稱你是……”趙雍對“好心”二字不置可否, 又笑,“這當真是出家了?”
    出家是沒有真正出家,該走的儀式一個都沒有走。起初她是同庵廟裏麵的小師太們同吃同住,後來在旁邊辟一處院落,蘇禧是自己單住,也方便她做事。
    蘇禧臉色平靜道:“靜儀師太說,出家也講究一個緣字。”
    她這樣說,等於不否認趙雍的話。
    趙雍領會到這層意思,反應過來,便是低頭一笑。
    卻不笑她,無非笑自己相信她說過的遁入空門,竟是輕易當了真。
    但即便那些不是真的,她不願意留在他身邊也假不了,甚至要成為佐證。趙雍複細細去看蘇禧,提起舊事,隻笑:“你當初說過的話,合著就是誆人的?”
    蘇禧也去看他,微微而笑:“妾身自知是福薄之人,即便清楚,跟著皇上是榮華富貴,亦不願奢求,也不想將自己困牢。畢竟皇上屬於天下人,妾身隻有自己。”
    她是在說,因他注定屬於很多人,她不願入這一局,將自己束縛住,也不想沒有任何退路。以她的身份,得封妃嬪便已是恩賜,但這不值得她將自己困在宮裏。
    “皇上……是好人。”蘇禧輕聲說著,“那個時候,想著求皇上庇佑,左不過出賣了這幅皮囊,也好過落到那樣的人手裏遭了玷汙。可那時並沒有想到……”
    趙雍沉吟中問:“若非如此,你又是什麽打算?”
    “遲早是要走的。”蘇禧低聲道。
    這麽樣一句話,印證趙雍心底的一個想法。她與他告別時,把珠子送還他,他已有所感知,她未必是對他沒有的任何心思,不過是,不願將自己全部交付出去。
    他若要成婚,他身旁的那個人,樣貌、家世、品性,想讓人無可挑剔,是沒有什麽難度的事。然而,也總會有人不稀罕,索性,是他自己甘願做那一塊墊腳石。
    “在王府時,皇上與妾身說過,王府便是妾身的容身之所。”靜默片刻,蘇禧繼續說,“倘若……留下來,往後又要如何自處?”
    在外人眼裏,她沒有清白身子,也非清白人家。在王府無名無分跟著他,又被牽扯進秘辛中,不說宮裏日後可能出現的妃嬪們,朝堂之上,容不下她的人太多。
    趙雍同樣清楚這些,看得透徹,才更加慎重。
    她卻不等著別人給她選擇,她要自己選,且冷靜清醒的選了這麽一條路。
    她在這地方,同任何人都沒有牽扯,擋不到誰的利益,便有安生日子過。當初他帶著她在鄴京招搖,知道她跟過他的那些人,如今也不敢欺壓脅迫於她。
    若不是這般,總歸是輪不到那些後生圍在她身邊亂轉。
    趙雍一麵是在聽蘇禧的話,一麵是在暗忖,從頭至尾,倒是沒有說什麽。
    此時能說的話已經說盡了,兩相裏變得安靜。
    蘇禧拿眼去瞅趙雍,別的不清楚,單聽到係統的好感度上漲提示。
    “你住的地方,離這遠嗎?”趙雍發問,將她那些話全部撇開了。
    蘇禧看一看他,老老實實回:“約莫是一刻鍾的路。”
    趙雍頷首。
    一刻鍾後,他們到了蘇禧住的地方。
    小小的院落生機盎然,看得出來被認真打理過。泥牆上爬滿嫩黃色的迎春,角落裏栽種的幾株梨樹與桃樹都開了花,或白或粉,鮮綠的雜草蓬蓬勃勃長在牆角。
    趙雍一踏進院子便暗自打量過一番,信步閑庭跟在蘇禧身後走進正廳。廳子裏布置十分簡單,一方木桌,桌上是粗糙的茶壺茶杯,桌子旁邊幾把木椅。
    蘇禧去廚房燒水泡茶招待這位大爺,趙雍自己在廳子裏麵待不過半晌,轉到廚房找她。地方有些小,趙雍沒有進去,立在廚房門口看她做添柴燒水這樣的粗活。
    瞧見那火半天沒有點著,看不過眼的趙雍終於抬腳走進去:“我試試。”蘇禧讓了位置出來,倚在門邊,也看著他做這些事,動作生疏,火卻是真正燒了起來。
    “皇上怎的還會這個?”蘇禧驚奇般問。
    “是頭一回。”趙雍漫不經心的回,又無奈,“你這一年都是怎麽過下來的?”
    趙雍沒讓蘇禧插手,自己將水給燒好了。折騰一場泡好茶,兩個人才在廳子裏坐下來。粗茶粗碗和趙雍平時裏用的千差萬別,他卻似全無所覺,淡定的喝起茶。
    一杯粗茶方才下肚,趙雍問:“住得可習慣?”
    蘇禧說:“習慣的。”
    趙雍頷首,放在桌上的手,食指點一點桌麵說:“還有一件事。”
    蘇禧看他,應一聲,等著他下麵的話。
    趙雍輕飄飄的語氣:“當初贈你的珠子,還回來時少了一對,那一對呢?”蘇禧眼帶疑惑,是沒有完全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等想明白了,臉上掩不去窘迫。
    仿佛下意識的動作,蘇禧捋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視線落到別處,像是不敢看他。趙雍將她任何細微舉動看在眼中,這一刻才是真正什麽都確定。
    他記性好,統共送了她五對珠子,他一直記得。那隻香囊裏麵,隻有四對,餘下那一對是弄丟了、賞人了或者是私藏了,他無從得知。
    直到今天,不經意望見她手腕上的東西。
    趙雍看一眼蘇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寬大衣袖下的手鏈上恰綴著一對明珠。
    “要還回來,怎又私藏了?”趙雍笑問。
    蘇禧支支吾吾說:“不是……皇上送的那一對……”
    趙雍不信她的話,隻握住她的手,掌心貼著她的手背,低聲說:“原本是要留你在宮裏的,但你不願意,且時局艱難,便由著你走了。”
    “你方才一番話,”他忽然笑,“叫我差點也被糊弄過去。現下你不必說旁的,隻需坦白回答我的話——在你心裏麵,可是有我的?”
    蘇禧低頭,抽不回來自己的手,從臉頰到耳根子全紅透了。她咬著唇,仍是不去看他,努力鎮定的語氣:“皇上這般,是要被人說不成體統的……”
    “外頭傳你我的荒唐事不止兩三樁,有什麽不清楚?如今看著,是再多添上兩件也無礙了。”趙雍一笑,渾不在意的口吻。
    蘇禧臉越紅,正當這時,院子外有人在喊“許姑娘”。趙雍認得這道聲音,是那個年輕秀才。他抬抬眼,笑問:“這藥方已經開到這兒來了麽?”
    “許是有事……”蘇禧似羞得滿臉通紅,再坐不住,掙脫鉗製快步走出去。
    趙雍在她身後,慢悠悠站起來。
    年輕秀才是拎著新鮮豆腐青菜來的,院門被打開,看到蘇禧,他臉上有些憨憨的笑容:“許姑娘今天辛苦了,我去抓藥,想著你今日不得空,順便買了些……”
    話未說完,餘光瞥見遲兩步才從廳子裏走出來的趙雍,年輕秀才一愣,又是嗓子一哽,半截話就這麽卡住了。他看看蘇禧,看看趙雍,想趙雍是從哪兒出來的。
    年輕秀才連蘇禧的院門都沒進去過,因而他反應過來今天才初次見趙雍,轉眼功夫此人已這樣大搖大擺出現在這裏,何況有蘇禧相陪,隻覺得受到驚嚇。
    夢中仙子貌美善心、純淨高潔的形象轟然倒塌,對於年輕秀才來說,已是一個不小的打擊。他磕磕巴巴:“許……許姑娘……”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蘇禧臉上紅暈未消,連忙道:“抱歉,劉公子,東西我不能收。”趙雍此時氣定神閑站到她的身側,尚未開口,院門卻已然被蘇禧重重地關上。
    “這是做什麽?”趙雍故意問。
    拿手背碰一碰自己的臉,蘇禧避開他說:“些許小事,皇上何必計較。”
    蘇禧看起來人有點暈頭轉向的意思,迷迷糊糊的,轉身一味往裏邊走。趙雍見狀,手臂一伸,輕鬆抓住她的胳膊。待到下一刻,她後背抵在了院門上,被困在院門和他中間。
    “我的問題,你還未回答……”趙雍低下頭,唇邊有笑,定定望入她的一雙眸子。
    蘇禧同樣看他,兩相對視,像控製不住被他吸引,眼底浮現淡淡迷茫之色。
    趙雍鬆開她的胳膊,一手扶住她的肩,一手撫上她的臉頰。突來的愛撫令蘇禧身子輕顫,她張口想說話,唇卻先被封住了。此時便是有話……也已說不出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