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冉冉孤竹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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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趙雍此前不曾真正了解這個人, 她還不至於走到崩人設的地步。蘇禧心中提醒過自己一回, 坐到和趙雍隔著一點距離的位置上, 稍稍抬眼便對上他的視線。
趙雍很認真的在看她, 一樣是審視,但和她在長街向他求救時的那種審視不同。他此時的眼神裏不含任何輕佻狎昵之意,帶著思索,更像在重新認識眼前的人。
蘇禧垂下眼, 輕輕揪住自己的裙擺, 問:“王爺怎麽了?”
“你這樣跟著我,是要敗了名聲了。”趙雍一笑問, “怎得我看你也不在乎?”
這樣的話是多少唐突。
蘇禧臉上一白,咬唇低聲道:“妾身何曾有過好名聲……”
許瑩繡前夫去世時正值壯年, 生前疼她愛她,恨不得將好東西都捧到她麵前去, 臨死之時更放不下她,將父母都排到了後頭。種種一切,外頭早傳得不像樣子。
帶她回府之後,趙雍打聽過許瑩繡的事, 便不是不清楚。要送走她, 她不願意,他也沒怎麽放在心上。而今不得不承認, 這個人, 樁樁件件事都有自己的想法。
趙雍心裏尋思著這些, 又問:“你想要什麽?”頓了頓,他說,“你既幫了我,理應得到報答,若是有什麽想要的,不妨說出來聽一聽,我自不會虧待於你。”
這話不留情麵,卻並不是趙雍第一次在她麵前這麽說話。那時她以毀容博求趙雍留下她在王府,已經暴露她的心思。但論許瑩繡的處境,不懂自保才更為可怕。
趙雍把話說得很直接,蘇禧反倒變得囁喏起來。在他的注視下,她的臉一點點的變紅了,遲疑中回答:“妾身……尚未想好……”話不說死了,才好留條後路。
“那等你哪日想好了,再告訴我。”趙雍說道。
蘇禧低低的應了一聲。
回到府中,馬車停在垂花門外。先一步下去的趙雍,在外人麵前,依然是生龍活虎的樣子。他立在馬車旁,不急著走,伸手去扶裏麵的人也下來。
蘇禧看到趙雍的手掌遞過來時,因也不曾想,倒愣了愣。但很快,她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隨即被趙雍握住了。她被他扶著落到了地上,才站穩又被橫抱起來。
趙雍這一舉動來得突然,蘇禧不防備,驚呼一聲。她手臂一瞬間似下意識勾住趙雍的脖子,待反應過來,本就嬌媚的一張臉越發漲紅了,又羞又窘的樣子。
蘇禧臉都紅透了,倉促中想收回手臂,卻先被趙雍阻止。他用一雙強健有力的手臂將她抱在懷中,低頭望住她笑:“摔著了本王是要心疼的,乖乖的別亂動。”
越是身上有傷越是非要做出個樣子來,蘇禧拿一雙眼睛瞅他,視線落在他線條堅毅的下頜。她依偎著他,當著府中那麽多下人的麵,就這麽被趙雍抱進垂花門。
不知道多少仆人瞧見了,暗地裏也迅速傳開了,說王爺近來迷上了一個小寡婦。在外頭無論幾多風流債,都不如這般,叫人覺得荒唐不像話,隻是無人敢多嘴。
趙雍是皇家出身,在外人眼裏,他再如何紈絝、浸淫於聲色犬馬中,仍舊想要什麽樣的女人都有。一個寡婦怎麽美貌,終究當不起這種寵愛,何況還聲名敗壞。
不過這些對蘇禧沒有什麽影響。這一陣子,趙雍出門會將她帶在身邊,回到王府夜夜宿在她房裏。明明白白一種獨寵架勢,以致於府中仆從對蘇禧都恭敬好些。
蘇禧借著為李明月煎藥的名義,也將趙雍那份藥一起煎好了。為此,趙雍送她數對明珠作為謝禮。東西很值錢,蘇禧收藏得妥妥帖帖——這可是資本。
他們在外麵如何親密無間,在府裏頭、在蘇禧住的屋子裏,都從來本本分分的。起初夜裏蘇禧自己睡在小塌上,趙雍覺得不妥,沒多久便讓她也到床榻上去睡。
尚是冬天,屋裏多燒幾個炭盆,一人一床錦被,誰都不至於會凍著了。這樣子,也方便蘇禧照顧他——他不能靜心休養,身上的傷好得慢,也常有發熱的時候。
趙雍最開始在蘇禧這裏休息的那晚,因為比往日睡得昏沉,他確實是起了疑心。後來他便覺察到與她無關,是自己身體的緣故,算是解除了一份疑慮。
一日夜裏,睡到迷迷糊糊,蘇禧習慣性手往趙雍額頭探去。他額頭滾燙,顯然是又發熱了。收回手,蘇禧掀開被子下床,拉好帳幔才隔著門吩咐丫鬟送水進來。
折回來時,趙雍已經醒了,也感覺到一陣難受。一件中衣後背被汗濕了,貼在身上叫人十分不舒服。望見蘇禧取來幹淨的衣服要拿給他換,趙雍自覺地坐起身。
蘇禧將衣服擱到了床榻上,背過身去繳好帕子,遞給趙雍。幫忙擦身子這種事,由現在的蘇禧來做,總是不太妥當,因此她從來都僅僅是繳個帕子而已。
趙雍自己擦好身子,取過幹淨的衣服一麵穿一麵說:“這傷比我預想的囉嗦,繼續拖下去恐怕不行……要不要去別院住一陣子?那兒有溫泉,有滿山梅樹……”
“王爺要帶我去?!”蘇禧一刹那回頭,卻呆住了。
趙雍上半身單披著衣服,還未穿好,他胸前大片光裸的皮膚在她眼前。
“往年這個時候,也差不多都是會去的。”趙雍看著蘇禧羞窘匆匆轉過身去,維持著一份鎮定說,“大夫沒辦法帶,要帶你卻方便。你去了,當散散心也好。”
趙雍詢問道:“你覺得如何?”
“好。”蘇禧點一點頭,“請王爺務必將妾身捎上。”
趙雍將衣服穿好,又說:“回來睡吧。”
蘇禧仍點頭,先將他換下的衣服收到床邊的小塌上,才重新上床休息。
趙雍口中的別院在鄴京郊外,他們一起乘馬車過去。在府裏憋了太久,好不容易能出來放風,蘇禧心情愉悅。趙雍瞧出來了,一時覷向她笑問:“這樣高興?”
蘇禧也看他,笑著抿一抿唇:“王爺難道不高興嗎?”
趙雍說:“還好。”
蘇禧悄悄掀開車簾子去看外麵的風景,冷風立時灌進來,她很快鬆手。待到坐直了身子,她又去看趙雍,和他匯報說:“出了鄴京,應是馬上就到了。”
說話間,蘇禧執壺替他倒滿一杯熱茶,將茶杯舉到他麵前,一雙似被雨水衝刷過的明亮眸子望著他。趙雍被她烏潤潤的眼睛瞧住了,卻隻接過杯子,喝起了茶。
趙賢信心滿滿,不覺得著急。他看著蘇禧,猶如在看砧板上的一塊肥肉,遲早要被他吃到嘴裏。心思轉動間,趙賢人橫在蘇禧麵前,笑問:“小娘子何處去?”
陪著蘇禧出來的丫鬟婆子去了求簽,同在這寺廟中,她沒讓她們寸步不離跟著。這個時候,她不過是一個人。麵對趙賢,她皺皺眉往後退兩步:“公子有事?”
當初從係統提供的信息裏看到趙賢,蘇禧就嫌棄他瘦骨如柴,且一臉縱欲過度的樣子。今天得見真容,瞧見他猥瑣模樣,越是厭煩。比起來,趙雍不知多可愛。
美人聲音入耳,婉轉而動聽,單是如此,趙賢已開始想象她在自己身下呻|吟的模樣,不覺充滿期待。他倒想直接把讓人擄到宮裏,隻不妥,還須等一等……
趙賢眯著眼笑:“無事便不能同小娘子說說話麽?”
蘇禧聽言,冷冷的回:“妾身與公子素不相識,無話可說,失禮之處請見諒。”
她說著便要繞過趙賢往外走,趙賢偏不讓她走。蘇禧往左,他往左。蘇禧往右,他也跟著往右。來回了幾次,這麽鬧起來,明晃晃故意調戲的意思。
蘇禧忍耐般說:“公子何故非要攔人去路?”
趙賢看她著惱的樣子,隻覺得有趣:“路在這兒,你走得,爺自然也走得。”
“或是你叫一聲好哥哥來聽,爺興許也放你過去。”趙賢洋洋得意的說著。
蘇禧心道,這人可真夠老套,卻配合的變得憤怒,罵道:“無恥!”
兩相起了爭執,陪蘇禧出門的丫鬟婆子撥開人群趕過來,分辨此時情況。趙賢見有人掃興,一時收斂,隻衝蘇禧陰測測笑:“小娘子,遲早,你會要來求爺!”
撂下這話,趙賢已拂袖而去。
丫鬟婆子連忙追問蘇禧情況,她搖了搖頭,蹙眉卻沒有多說。
既然知道這人是趙賢,又專門衝著她來的,再聯係起春獵和他撂下的話,訊號已十分明顯。這次春獵,他要對趙雍下狠手——並且勢在必得。
能對同父異母的妹妹都下手的人,顯見荒淫到了極點,覬覦兄弟的女人,在他看來自然算不得一回事。蘇禧揣測趙賢心思,說不得他這般性子,甚至以此為榮。
提醒趙雍是沒有辦法提醒的,但蘇禧相信以他的能力,不會想不到這次春獵陷阱重重。他這段時間常在外麵走動,多半已有應對之法。這出好戲,是要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