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春閨夢裏人(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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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肅寧伯府的三小姐,林婉柔不是第一次進宮,卻是第一次被女皇陛下派人到肅寧伯府請進宮。往前她和劉寶珍不對付,哪怕小打小鬧,也免不了有些影響。
蘇禧安排了轎輦等在宮門處, 林婉柔乘著馬車到了宮門後,又被宮人笑臉迎著上得軟轎, 徑自往蓬萊殿去了。之前發生的事仍舊清晰如昨,她猜測是為了這些。
林婉柔被引著入得殿內, 對上首處的人行禮請安, 規規矩矩、溫溫柔柔, 一舉一動皆優雅大方。蘇禧看著她, 便心情大好——任憑是誰見了美人都不會不高興。
“坐吧, 這兒沒有別人, 不必拘禮。”蘇禧看著林婉柔說。
林婉柔謝過恩典,才入了座, 宮人立時上前奉茶。
蘇禧分外和氣,關心道:“先前你在合歡茶樓前突然昏倒,身體可大好了?”
林婉柔說:“多謝陛下關心,臣女身體無礙。”
蘇禧臉上有笑, 卻單刀直入:“如此看來,你待蕭大人確有十二分的真心。”想和迷妹屬性加持的人拉進距離, 聊一聊他們的偶像總不會錯。
林婉柔光聽到“蕭大人”三個字, 已經漲紅了臉, 變得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她想起那一天蕭望之喚她一聲“林三小姐”,當真是此生絕無僅有的。
蘇禧見林婉柔麵上三分歡喜七分羞怯,知她是蕭望之的迷妹心態徹底發作。順著這個話題,蘇禧笑問:“說來我倒有些好奇,他那樣冷淡,你為何這般看重他?”
林婉柔眉眼染上羞澀之意說:“陛下,在臣女眼裏,蕭大人並非冷淡之人。”
蘇禧似有所好奇:“此話怎講?”
林婉柔聞言一怔,輕輕抿唇,多少也猶豫。
蘇禧說:“我不過是想知道你我眼裏的蕭大人有何區別,那日若非他破壞……”
林婉柔聽言,明白她話語中暗藏之意。
那日,若非蕭大人擅自揭露陛下的身份……
林婉柔既將蕭望之放在自個心尖尖上,便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追究責任,陛下究竟是陛下呢。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在腦中組織一下語言,便同蘇禧說起一些事。
蕭望之十七歲時,在殿試中摘得探花,那時他的名聲在京城裏便徹底的傳開了。林婉柔初初隻知曉他才名在外,未曾有機會接觸,是不至於生出什麽心思來的。
及笄後,上肅寧伯府同她提親的愈多,林婉柔自己卻沒有想法,也不想要答應。直到十六歲,有一次她乘著馬車出門,馬兒在長街受驚,多虧蕭望之出手相救。
若準確來說,不是蕭望之出手相救了,是他命令自己的隨從製住了受驚的馬匹。然而在驚魂甫定的一刻,聽到馬車外麵傳來了他的聲音,她的心控製不住亂跳。
蕭望之的一句“姑娘可好?”低沉的聲音,溫柔的語調將林婉柔迷得神魂顛倒。原本算不得什麽,打這一天起,於她而言,全都變得不一樣了。
再後來,她開始去了解蕭望之,終於沉淪至不可自拔。蘇禧靜靜聽林婉柔沉醉的在追憶往昔,不打擾她。這些事從她口中說出來和看係統資料的感覺畢竟不同。
林婉柔少有能和別人認真談論這些的時候,因而哪怕是在蘇禧麵前,由於蘇禧太過友好,她沒忍住多說了一些。等住了口,林婉柔才發覺自己似乎說得太多了。
蘇禧輕鬆看破了林婉柔的心思,笑道:“蕭大人的事,再多說一些也無妨,隻是總覺得你口中說的同我認識的,不是同一個人。在你心裏,他便是這樣好麽?”
林婉柔頷首,又肯定的點點頭。
她紅著臉說:“世間再無如蕭大人一般完美的男子了。”
所有迷妹的粉絲濾鏡都是一樣厚的嗎?
蘇禧由不得笑了一聲:“你這樣的一個美人待他癡心一片,他卻偏偏視而不見,也不為所動。單衝著這般表現,如何配得上完美二字?”
這麽替她抱不平的話,還有那聲美人,都令林婉柔禁不住心尖顫了顫。眼前的人是女皇陛下,她不敢隨意反駁,便隻低著頭垂著眼沉默著。
蘇禧問:“怎麽不說話?”
林婉柔唯有說:“臣女……不敢奢望蕭大人注意到我……”
蘇禧又問一句:“若是有朝一日,蕭大人娶別人為妻呢?”
林婉柔認命的語氣說:“蕭大人覺得好,那便好。”
蘇禧挑眉,這難道不是親媽粉的心態?
她覺得蕭望之真作孽。
打住這個話題,蘇禧命人將東西呈到林婉柔麵前。
她說:“是你上次想要的。”
林婉柔看一眼,足以認出是那天她去錦繡坊想要的衣裳鞋履。
一時間覺得又驚喜又惶恐,她眼巴巴看向了蘇禧。
蘇禧說:“收下吧。”頓了頓又說,“日後若得空,多遞牌子進宮來陪我說說話。”
林婉柔聞言卻是滿臉的驚疑不定。
她想到了劉寶珍,也想到過去明明……怎麽突然……
盡管心底有萬千想法,可蘇禧含笑望向她,林婉柔便沒有拒絕的餘地。
憑借著蕭望之的東風,靠著蕭望之的便利,多見過兩次,聊過兩次後,蘇禧很容易便和林婉柔拉近了距離。林婉柔在宮裏,時常以為自己離蕭大人又近了一些。
蘇禧這一邊忙著和林婉柔搞好關係,那一邊沒忘記督促蕭望之盡快找到她的“夢中情人。”催問數次,皆得到蕭望之坦蕩蕩的回答:“尚未有音訊,請陛下恕罪。”
每每得到這樣的答複,蘇禧惆悵又委屈:“明明別人都有,為什麽就我沒有?”
蕭望之靜靜看著她不說話。
蘇禧單手托腮歎氣:“我的皇夫,怎麽還不來找我?”
蕭望之:“……”
漸漸的,宮裏頭的宮人都知道,陛下有了心心念念的人,她想要讓那個人能做她的皇夫。至於那個人是誰……他們一時間無從得知,是半點消息也不清楚。
年節過後,天氣漸暖,女皇陛下卻日複一日的惆悵下去。宮裏頭的人眼睜睜看著蘇禧對遲遲不肯現身的思念成疾,滿後宮美男也冷落了,著急上火卻沒有辦法。
終有一日,蘇禧的貼身宮人趁著蕭望之出宮之際,悄悄摸摸讓他姑且留步。蕭望之停下了步子,見高公公追上來,皺著眉問:“蕭大人,陛下這般,如何是好?”
蕭望之問:“陛下怎麽了?”
高公公一歎氣:“大人也知道,陛下有了心儀之人隻不得見。而今便因著這事,茶不思飯不想,近一段時間是連休息也休息不好,奴才擔心陛下的身體……”
蕭望之聽言,嘴角抽了抽。
他說:“那你多勸勸陛下,讓陛下注意身體。”
高公公“誒”了一聲,又連忙收斂了神色:“當真一點消息也沒有麽?”
蕭望之點頭:“若哪日得了消息,必定立時奏秉陛下。”
高公公連連應好,長歎一氣:“陛下近來,連後宮裏頭的貴人們都冷落著,是一個也不見了,叫人放心不下。然而奴才這種身份,偏偏插手不得,多嘴不得。”
這麽一番話,蕭望之似乎聽進去了,又似乎沒有。
他說:“過些時日許是便好了。”
蘇禧自然是不好,非常的不好。她弱小,可憐,又無助,孤單,憂傷,又淒慘,在又一個十五月圓之日,坐在小花園裏,一個人對著一輪白玉盤借酒澆愁。
宮人被屏退,隱隱的聽見斷斷續續傳來幾句詩:“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當下隻覺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直到夜深了,高公公悄悄上前,發現大理石桌旁的人趴著不動。瞧著這樣,多半是喝醉後不小心睡著了,他連忙指揮了宮人將蘇禧扶回殿內去。
哪知道才走上前,桌旁的人刹那坐直,醉眼蒙矓朝他們看過來。
她大手一揮,分外豪邁:“走,去找蕭望之算賬!”
蕭望之正在休息,聽到耳邊一陣細細嗖嗖的聲音。
他猛然睜眼,身體先於意識要坐起來,又聽見一聲嗬斥:“不許動——”
熟悉的一陣酒氣,熟悉的一道聲音。
蕭望之:“……”
身上衣裳被扯得有些淩亂的女人冷眉冷眼,半點都不屈服,怒道:“我從沒答應過這婚事,你不過仗著幾個臭錢,想我給你做夫人,呸!想得美!”
張立聽言,眼眸一眯便笑:“嗬!你一個人盡可夫的賤人,今日得我看得起你,倒叫你掂量不清楚自己的斤兩了。”他走到女人麵前,踱得幾步,壓下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