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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生聞言，歎了口氣，說，“緊急避孕藥也不能百分百避孕的，而且……”
    語氣微頓，醫生神色躊躇的看了眼蘇然，欲言又止的正在措辭著。
    醫生的反應，令蘇然的一顆心一下子揪緊。
    時間過去了有一分鍾那麽久，醫生才終於再次開腔，說，“樓太太，恕我直言，你的身體不好，這個孩子如果流掉了，會對你的身體造成更嚴重的損傷……以後，也許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直到醫生離開病房，蘇然還仿佛有一種恍若夢中的錯覺，剛才那番話，始終在她耳旁縈繞著。
    蘇然深刻的記得：如果流掉了這個孩子，那她以後，可能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蘇然的手忍不住輕輕地撫上小腹，心底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感覺。
    *
    蘇然有了身孕，住院療養。
    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人的樓景樾過來探望，他坐在床邊，一改之前的冷酷嚴肅，神色間多了幾絲溫柔。
    可這樣的溫柔，卻讓蘇然覺得毛骨悚然。
    蘇然靠在床上，後脊骨攀升起陣陣冷意。
    她與樓景樾對視著，後者神色溫柔的扯了扯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聲線平和的說，“蘇然，你好好養著我們的孩子，爺爺那邊，我會派人細心照顧，不會讓老人家有半點損傷。”
    蘇然垂在被子上的雙手緊握，猛地揪住了被單。
    她自嘲的笑了笑，聲線譏誚，“樓景樾，你這算是威脅嗎？”
    樓景樾姿態閑散的靠著椅子，抬手，扯鬆了領帶，修長指尖落在襯衫紐扣上，解開最上麵的兩顆，一絲不苟的氣質裏，添了幾分隨意的慵懶。
    他眯眸睨著蘇然，聲線淡淡的說，“身為你的丈夫，替你照顧爺爺，難道不是本分？”
    蘇然沉默，樓景樾忽然輕笑，“蘇然，何必把我想的那麽壞。”
    蘇然冷笑，不置可否，“難道你不壞嗎？”
    許是因為她有了身孕，樓景樾心情不錯，沒有和她計較太多，對她的態度也十分溫和。
    蘇然卻莫名的很討厭這種感覺，更加抗拒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
    手指撫上小腹，這個孩子的到來，太不是時候了……
    樓景樾深邃的目光纏繞在蘇然臉上，幾天不見，她瘦了許多。
    樓景樾淡淡的抬了抬眼皮，說，“隨你開心，你覺得我壞，那就是壞吧。”
    聲音落下，不再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
    樓景樾起身，走到床頭櫃前，將林雲晾好的粥端起來，重新坐回她身邊，他聲音溫柔的說，“來，喝點粥。你身體虛弱，應該多吃些東西。”
    “我不吃。”蘇然本能的抗拒，將臉偏到一側，躲開他遞過來的勺子。
    空氣瞬間凝滯，盡管樓景樾神色淡然，可蘇然分明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而來的低氣壓。
    這個男人，顯然不願意聽到她的抗拒。
    蘇然抬手，撥開臉頰一側的碎發，做了退步，側首看向他，說，“我可以自己吃。”
    四目相對，樓景樾幽深的目光裏仿佛隱匿著深海，望不到底。
    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蘇然心尖兒揪緊，心慌意亂。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聲線平靜的應了句，“好。”
    而後，將粥遞給了她。
    ……
    蘇然住院的第三天，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病房臥室內，蘇然躺在床上，剛剛吊過水，她覺得身體有些虛。
    林雲在外麵給她準備午餐。
    敲門聲響起，林雲去開門。
    見到來人，她愣了一下，“梁小姐……”
    “林嬸。”梁雲姝語氣客氣，道明來意，“我來探望蘇然。”
    她說著，揚起手，晃了晃準備好的水果禮物。
    林雲猶豫了一下，才側過身子給梁雲姝讓路，“您請進。”
    梁雲姝提著禮物走進來，和蘇然的虛弱截然不同，她抬著下巴，麵色紅潤，帶著笑容，語氣溫柔的說，“蘇然，聽說你有了身孕，我來看看你。”
    她將禮物水果放在床頭櫃上，笑意溫和，若是不了解情況的局外人，隻怕會認為，她們是相識已久的好友。
    蘇然疲於應付梁雲姝，她唇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語氣譏誚，“你的消息真快。”
    “是阿樾告訴我的。”
    梁雲姝風情萬種的攏了攏頭發，熟稔的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
    她看著蘇然，又說，“從前我懷著思爾時，阿樾會親自下廚為我煲湯，那些湯品都很好喝，但是我真的要喝吐了。偏偏，不喝他又不開心。”
    梁雲姝聲音微啞，沙沙的，和大多數女孩子的清脆不同，卻帶著一種別樣的韻味。
    梁雲姝說，“蘇然，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如果你不想喝他煲的湯，偷偷倒掉也是可以的……不過，千萬不要說不想喝。”
    蘇然手指微微攥緊。
    煲湯？
    她知道樓景樾的廚藝很好，卻沒有嚐過他煲的湯。
    更不知道，他也會為了一個女人，洗手作羹湯。
    蘇然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和梁雲姝相比，她像是一個生育工具。
    梁雲姝眉目清澈的看著她，蘇然卻隻感覺到難堪。
    她聲音淡淡，“你很了解他。”
    “我和阿樾之間，不僅僅隻是一段婚姻那麽簡單……”
    提起樓景樾，梁雲姝的眉眼愈發溫柔。
    梁雲姝不抽煙的時候，給人一種雲淡風輕的感覺。
    指尖夾著煙時，又是另一種模樣。
    都說抽煙的女人有故事，無論出於哪方麵的原因，蘇然對梁雲姝都很好奇。
    這樣一個身上藏著無數秘密的女人，其實，十分的吸引人。
    蘇然竟然覺得，她很渺小，在梁雲姝麵前，她像是個笑話。
    “蘇然，你不要誤會，無論過去怎麽樣，現在我們隻是朋友……最好的朋友。”
    梁雲姝攏著頭發，蘇然在她麵前，似乎顯得很狼狽。
    她說，“他有不開心的事，開心的事，都會和我傾訴一二，蘇然，你有那種交心的朋友嗎，能明白嗎？”
    蘇然笑了，笑容苦澀而自嘲，梁雲姝的每一句話，都在深刻的提醒著蘇然。
    她在樓景樾心中，永遠都是特別的存在。
    ……
    蘇然住院的第五天。
    她並不想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和樓景樾繼續這段婚姻。
    這個孩子她想留下來，許是因為女人母愛的天性，一開始的排斥，到現在，她竟然漸漸地喜歡上了肚子裏未出生的小寶寶。
    手指撫摸著小腹時，她甚至能感覺到小寶寶的生命在跳動。
    蘇然已經計劃了很久，這段時間她都很安分，林雲已經卸下了防備。
    深夜，蘇然睜開眼睛，整個人很清醒。
    她從床上坐起來，走出去。
    林雲躺在外間的看護床上，已經睡著了。
    林雲向來淺眠，蘇然費了好大的心力才弄了兩片安眠藥，趁著林雲不注意時，混進了她的水裏。
    這會兒，她應該睡得很熟。
    蘇然走到床邊，壓低了聲音喊她，“林嬸……林嬸？”
    半晌，沒有回應，蘇然又用手指碰了碰她，終於放了心。
    蘇然腳步很輕，走出病房。
    這一層的病房都很安靜，住院的人也不多，蘇然走到電梯間前，按了一樓的樓層，卻半晌沒有反應。
    電梯似乎出了問題。
    蘇然眉頭一皺，隻好轉而走向樓梯間。
    這是9層，走下去也不會用太久時間。
    蘇然在床上躺了很多天，骨頭都軟了，走了兩層樓竟然就覺得很累。
    她停下來歇了會兒，用手機照亮了樓梯間。
    樓梯間沒有燈，此刻又是深夜，很昏暗，蘇然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她歇了足有兩分鍾那麽久，邁開步子，準備下樓，走到樓梯拐角處時，這時候，背上忽然一緊。
    似乎有什麽人站在她身後，手搭在了她背上。
    蘇然背脊一僵，還未回過神，那人忽然用了力，狠狠地推了她一把——
    “啊——”
    蘇然措不及防，腳下一滑，從十幾層的台階上滾了下去——
    *
    腦海中的一切記憶，洶湧而來。
    蘇然想起了19歲時的那場噩夢，她被人綁架，受了傷終於逃跑，卻不想又入虎口。
    被陌生男人壓在身下，侵占了她清白的身子。
    畫麵一轉，她推開別墅臥室的那扇門，印象中溫潤的丈夫，竟然搞起來換妻遊戲，她的三觀在那一刻坍塌。
    畫麵又是一轉，樓景樾抱著梁雲姝，轉身決然的背影，深深地刻在她的眼睛裏、心裏……
    蘇然忽然睜開了眼睛，推開了腦海中紛雜的記憶，一下子清醒了。
    她的手本能的撫上小腹，“孩子，我的孩子……”
    小腹格外的平坦，蘇然的心一下子涼了，像是明白了什麽。
    “我的孩子呢？”
    蘇然喃喃自語，無法接受某些事實。
    守在床邊的樓景樾握住她的手，“蘇然。”
    他聲線溫柔，還未來得及安撫，蘇然轉而反握住他的手腕，用了十足的力道，將他的手腕掐出一道道紅色的痕跡。
    蘇然嘴唇顫抖著，即使現在她躺在床上，可從樓梯滾落時，那一刻的感覺，仍是那般清晰。
    蘇然扯著嗓子，眼淚劈裏啪啦的掉下來，緊緊地攥住男人的手臂，口中不停道，“樓景樾，是有人推我的……有人推我，我才滾下樓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