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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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龍殿內殿, 今晨方才趕到京師的晉城太守梁永辰此刻正恭敬的跪坐在案桌前。
“這信件, 當真是蘇尚書府內的下人送到你手上的?”迅速閱完手中信件, 蕭承麟微微低眸, 看著跪坐在自己身前的梁永辰,問道。
梁永辰微微抬眸,看了眼蕭承麟手中信件,隨後又低下頭去,恭敬道:“是。”
沒有立即開口, 蕭承麟朝著身後侯著的付和善伸出手去, 目光落在梁永辰身上許久, 情緒莫測:“若是朕記得不錯的話,愛卿在晉升晉城太守前, 可是捷戰軍(裕王軍隊的名字)下一名撫軍中郎將。”
付和善一見皇上這動作,當下便明白了什麽的似得,從一側的木格內拿出了個錦盒, 打開遞上。
“是。”正微微低著頭的身子似是頓了一頓, 梁永辰沒有抬頭去看蕭承麟, 而是繼續保持這這個姿勢,恭敬的說道,“臣有今日,全憑皇上隆恩浩蕩。”
“朕想聽的,可不是這個。”從付和善遞過來的錦盒中拿出那個印章, 放在信紙最下角那個印章處對了對, 發現完全吻合後, 蕭承麟微微眯了眯眼眸,又重新望向身前跪著的梁永辰,“你從前即是裕王麾下之人,又受其恩惠,見此信,當知道,私通官員罪名不小,你不去告知裕王,卻又為何將這信送到朕身前來?”
“還是說,關於此信……”將手中信件壓在案桌之上,蕭承麟的微微低眸,深深的望著梁永辰,緩聲問道,“你知道些什麽?”
“回皇上。便是因微臣從前在裕王麾下任職,方才覺得此事可疑。”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目光威嚴莊重,逼的梁永辰不敢抬頭,這安靜的氣氛不過才過去一瞬,卻是已經讓他額冒冷汗
見梁永辰那有些惶恐的姿態,蕭承麟便知道自己所施的壓力已達到效果,收回目光,不再盯著梁永辰,蕭承麟緩聲道:“繼續說。”
“是。”微微抬起頭來,看了蕭承麟一眼,梁永辰微微頓了頓,隨後又重新低下頭去,恭敬道,“雖不敢以偏概全,但以微臣從前在軍營內所積累下的對裕王殿下的了解來看,私通官員之事,殿下定然是不會做的。”
“你便不會想,以慕容的性子,若是換做常人,許是不可能。可若是托他幫忙之人是他寵愛之人的父親,便無不可能了罷?”
皇上這是在套他的話啊。
若不是王爺做了相應部署,今日,他怕是會應承不住罷?
暗自捏住內側衣袖,很快收斂住心中思緒,梁永辰又將身子往下彎了彎,恭敬道:“微臣初時也是這般懷疑,是以接到信的第一時間,為確保無誤,便寫了信詢問與裕王殿下。若不是信還未送出,尚書府那送信之人的屍體便在城門外的林子內被微臣的人發現的話,微臣也不會懷疑其中蹊蹺。”
說著,梁永辰又抬起頭來,看著蕭承麟道:“皇上許是不知,微臣進京路上,九死一生,多次遭遇堵截。如此一來,微臣更是覺得此事背後另有隱情。”
“竟有此事。”微微眯起眼眸,蕭承麟望著梁永辰,問道,“這麽說,你並不知此信原是他人偽造了?”
“什麽?”眼睛微微睜大了些,梁永辰呆愣片刻之後,方才道,“這字跡確然是裕王殿下所出,末端也有殿下私印,是以微臣並不知此信竟是他人偽造。”
觀那梁永辰臉上神色不似作假,蕭承麟沉默許久之後,方才道:“此事便交由吏部,與徹查蘇毅然之事一同處理。愛卿舟車勞頓,便先回罷。”
“是。”
……
……
見梁永辰往殿外退去,蕭承麟方才抬手,對侯在身後的付和善招了招手:“去讓他們進來。”
“是。”付和善連忙應了。正要轉身往外殿的方向走去,這時候,蕭承麟又叫住了他。
“皇上可是還有吩咐?”付和善連忙停下身子問道。
拿起案桌上信紙,將之遞給付和善,蕭承麟抬手揉了揉額角,似是有些疲憊:“將這送到偏殿去,交給趙文淵。讓他將此案與徹查蘇毅然之事並查。”
“是。”小心的接過信紙,付和善看著蕭承麟輕輕揉著額角的那隻手,頓了頓,隨後問道,“皇上可是乏了?”
“無事。”看著付和善將信紙收好,想到梁永辰之前所說的那些話,蕭承麟又對付和善說道,“讓趙文淵親自帶人去一趟晉城,查一查蘇毅然要過晉城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龍目中劃過一抹幽光,蕭承麟移了移目光,望向付和善身後不遠處的珠簾,沉聲道:“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竟能讓蘇愛卿如此大費周折,甚至不惜偽造裕王私印。”
……
……
梁永辰自內殿退出以後,剛來到外殿,一眼便看到並排坐在殿側的三位皇子。
當下也未曾遲疑,連忙走上前去,對他們一一見了禮。
“本宮隻當父皇在裏邊是在處理什麽事情,原是在見梁大人。”蕭慕雲抬手虛扶了梁永辰一把,示意他不必多禮,可若是仔細看去,便不難發現,他唇角笑容已有些僵硬。
“多謝太子殿下。”梁永辰似是被蕭慕雲這句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皇上確然是讓三位皇子侯在了殿外。
“粱大人,好久不見。”這時候,蕭慕容突然笑著出聲,“晉城離此百裏之遙,卻是不知,粱大人為何突然來了京師?可是有何要事,要親自對父皇稟報?”
“回殿下……”
“幾位殿下。”梁永辰轉頭望向蕭慕容,正要回話,這時候,付和善突然從內殿走了出來。
來到他們身前,對著他們彎了彎身子,付和善偏眸看了梁永辰一眼,隨後抬眸看著蕭慕容他們,笑道,“幾位殿下久等,皇上有請。”
“有勞公公。”收起眸中情緒,蕭慕雲對著付和善微微彎了彎唇角。
“幾位殿下請。”微微彎身退一至一旁,付和善笑道,“奴才尚有要事在身,便不隨幾位殿下進去了。”
暗沉的眼眸中有絲疑惑一閃而過,蕭慕雲偏眸看了付和善一眼,片刻後,笑道:“公公若是有事,便忙去罷。”說著,又對梁永辰微微點了點頭,他方才轉身,率先往內殿方向走去。
……
……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三人一進到內殿,便看到坐在案桌後揉著額角的蕭承麟,當下也不敢怠慢,連忙走上前去行禮。
“你們還知道要父皇萬歲?”放下揉額角的手,蕭承麟睜開眼睛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三個兒子,那雙深不見底的龍目中情緒莫測,語氣中滿是一個上位者方才擁有的威嚴。
“父皇息怒。”
“息怒?你們要朕如何息怒?”抬手將案桌一角放置著的折子拿過來,扔到蕭慕雲與蕭慕齊二人麵前,蕭承麟道,“聽聞太子近身侍衛前幾日遺失了自身佩劍?”
蕭慕雲一聽此話,瞬間就明白了蕭承麟會這般生氣的原因。
父皇,果然是知道了。
與其等父皇親自來問,倒不如先將此事應下,能推則推。
暗沉的眼眸中劃過一抹深沉,他沒有俯身去撿那本奏折,而是彎身下去,跪在了蕭承麟麵前:“兒臣知罪。”
“哦?你知罪?”唇角彎起一抹冷笑,蕭承麟問蕭慕雲,“知的何罪?”
“父皇容稟。”抬手對著蕭承麟行了個禮,蕭慕雲連忙道,“蘇尚書確為兒臣身邊近衛所殺不假,可那日在蘇尚書房中,存有一種能擾人心智的熏香,當時屋內之人,包括兒臣在內皆被那香氣所迷……”說到這兒,蕭慕雲似是又回憶起當日情形,臉上情緒似是有些不忍,“兒臣被香氣所迷,未來的及阻止身邊近衛方才犯下大錯,是兒臣之過。”
大皇兄這一招先發製人,倒是用的巧妙。
蕭慕容低斂著眼眸,看著身下的七彩祥雲毯,表麵上看著似是不敢隨意出聲,實際上,是在心裏揣度著蕭慕雲接下來的處境。
“即是如此,為何當日問你之時,不曾開口?”偏眸看了蕭慕雲一眼,沉默片刻之後,蕭承麟方才繼續問道。
“父皇恕罪。”蕭慕雲再行一禮,恭敬道,“此次雖是兒臣身邊的近衛殺人,當屬兒臣教導無方之故,可兒臣身邊近衛之所以會蘇尚書,卻是那熏香所致。”
說著,他又抬眸望了眼蕭承麟,見他沒有要阻止的意思,方又繼續道:“教導無方之罪,兒臣必定不會借故推脫,可當時父皇問起此事之時,兒臣手中尚無證據,是以方才不敢隨意直言。”
龍目中劃過一抹幽深,蕭承麟看著蕭慕雲微微低垂著的眼眸,沉默片刻之後,方才問道:“那如今,太子可是查出了什麽?”
“回父皇。那熏香雖是會揮散之物,可那香氣兒臣卻不曾忘記,這幾日在東宮反省之時,兒臣召了太醫院的禦醫來詢問,又請了宮外有名的大夫一同商討,方將那能擾人心智的藥材熏香一一找來,經過排除之後,終於將之尋出。”
“是何熏香?”有影閣之人暗自守在東宮門外,這幾日東宮裏所發生的事情他自是知道的清楚,所以,聽著蕭慕雲說起這些,蕭承麟倒是不疑有他。
蕭慕雲這次,聰明便聰明在他知道,這熏香是蕭慕齊所需藥引之事鮮有人知曉,若是太過刻意,反而顯得多餘,所以他並未有意將話題往蕭慕齊身上引導。
抬眸看了眼蕭承麟,蕭慕雲恭敬道:“是天心蓮。”
“天心蓮。”唇角彎起一抹莫測笑容,蕭承麟似是早已知曉此事一般,並未表現出震驚情緒,反而是轉眸看向蕭慕雲身側的蕭慕齊,臉上情緒讓人難以分辨,“對此,慕齊有何話想說?”
早在聽到天心蓮這個詞的時候,蕭慕齊那雙淡色的眼眸中就劃過一抹驚異,如今見蕭承麟轉頭望向自己,他很快便收起眸中情緒,回應道:“天心蓮確然有擾人心智作用。”
說著,他又低垂下眼眸,緩聲道:“可蘇尚書房中出現的天心蓮,卻並非出自兒臣之手。”
微微低垂下眼眸,深深的望著蕭慕齊,許久之後,蕭承麟方才移開目光:“此事,尚未尋得證據,便容後再議。”
“是。”抬眸看了眼蕭承麟,對上他那深沉目光,蕭慕齊麵上雖未表現出什麽,心下卻是暗自劃過一抹複雜情緒。
父皇,當真是對他有所懷疑。
“父皇。”蕭慕容見蕭承麟轉眸望向自己,頓了頓,連忙上前道,“曼陀羅之事,確實不是兒臣所為。”
“朕知道。”蕭慕雲與蕭慕齊皆心思深沉之輩,蕭承麟與他們周旋一番之後,再看這不擅心計的蕭慕容,心中那緊繃著的弦竟是忍不住的鬆懈了些許,便是連語氣也和善了許多,“陳愛卿自尚書府一處竹園內庭的地下室內發現許多尚未孵化的蠱蟲,經訪查方才知道,蘇毅然此前請過一名神秘的製蠱師回尚書府。”
“想來,裕王妃之前所中綾羅也是出自此製蠱師之手。而蘇毅然身中曼陀羅那晚,那製蠱師便在尚書府消失了蹤跡,尚書府因此被查出賬務多處虧空,如此一來,也不難看出其中貓膩。”
“謝父皇明查。”蕭慕容一聽,明白父皇這是不再懷疑自己了,當下便彎下身去,恭敬的行了一禮。
“可此次喚你前來,卻不是因曼陀羅一事。”微微眯了眯眼眸,蕭承麟看著蕭慕容那眸中一閃而過的欣喜,片刻後,方才開口問道,“慕容陪王妃回門之時,可曾為蘇毅然寫過一封書信,送與晉城太守梁永辰?”聲音不急不緩,雖是問句,卻自含一股不容反抗的威嚴在內。
終是,到他了。
父皇今日這問話的形式,皆是一副早已知曉所有的模樣,若是尋常心中有鬼之人,一著不慎,便會露出破綻。
可是,大皇兄與二皇兄不是尋常之人,自有應對之法,他蕭慕容,自然也不會是尋常之人。
“不曾。”臉上神情似是有些驚異,隨後很快又轉成疑惑,蕭慕容抬眸看著蕭承麟,反問,“父皇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