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2 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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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步桓好不容易擺脫邀他吃飯的球友後,這才發現沈沉早就被某個居心叵測的人魚給拐走了,而他的耳邊仍然充盈著各種各樣探討那倆人的聲音,其中,以認為那二人是一對沒有出櫃的情侶最為熱烈。
    步桓心力交瘁的拍了兩下籃球,然後抬腳在籃球落地的那一刹那準確的踩住,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
    【步桓:沈沉,我警告你你可不要被那條辣雞人魚騙了!你沒發現那家夥就是故意在你身邊轉來轉去刷各種存在感,然後弄的大家都認為你們是情侶了而你自己卻還不知道!!他就是個心機婊他想對你圖謀不軌啊——!】
    然後,步桓身後的樹莫名其妙的又開始抖了起來,抖了他滿身的樹葉子。
    “抖個屁啊抖!不準抖了!”步桓扭頭就對身後的樹一通吼,於是,那樹瞬間立定站好,哪怕有風襲來樹葉也不帶顫一下的。
    於是沒過多久,步桓就收到了回信:
    【沈沉:……嗯。】
    看到那六個圓滾滾的小黑點,步桓更鬱卒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個即將要被一個壞小子拐走自家兒子的老父親,簡直操碎了心。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條人魚接近沈沉絕對另有目的,對方看向他的眼神並不是“喜歡”,而是……
    掠奪。
    可是,沈沉身上竟然會存在讓一條非人類生物掠奪的東西,究竟會是什麽呢?
    而且,自從那條人魚來到他們的身邊就一直連連出事,先是遊輪,後是海嘯,按照這個尿性,最後是不是世界末日都要被他招來?
    ——真是神他媽暴躁。
    步桓擰緊了眉。
    ***
    下午三點,白海水族館。
    巨大的烏賊從透明的玻璃上方悠然遊過,籠下來的陰影罩在了很多人的頭頂,幾位被父母牽著手的小朋友都愣愣的仰著脖子,好奇的瞪大了眼睛驚歎道:“好大!”
    顏色絢爛的水母就像是在水裏盛開的花,隱隱散發著迷人的光亮。
    兩位容貌出色的青年一前一後的走在這被海洋生物包裹的世界裏。
    沈沉不知道為什麽吃完飯後他就被人魚拉到水族館裏了,難不成是為了讓他好好和其他魚類交流下感情?
    “來這裏做什麽?”沈沉停下腳步,望著那成群結隊的銀魚問道,而他的左手腕一直都被身後的男人鬆鬆扣著。
    “你喜歡海嗎?”白荊答非所問道,帶著沈沉向水族館深處走去。
    “小的時候很喜歡。”沈沉淡淡的應道。
    他們路過各種各樣的海洋生物,醜陋的,美麗的,看的人目不暇接。
    白荊帶著沈沉來到了一個露天的大型水池前,這個水池約莫有兩個足球場大,水池的另一端竟直接與白海相通,可以望得見遠處的幾艘縮小的遊輪。
    而台上則圍著許多遊客,都在期待的望著水池。
    沒過多久,一名身穿潛水服的女員工從水裏冒出了腦袋,隨即,一條通體深灰,模樣可愛的白鯨寶寶也竄出了水麵,圓圓的黑眼睛顯得十分水潤,寬闊的唇張開,撒嬌似的對著台上的一位小女孩晃了晃大大的腦袋,激起了人們的一通驚呼。
    沈沉垂眸望著清澈見底的水池,以及和小朋友們撒歡撒的正起勁的白鯨寶寶,沉默了片刻問:“……你也想下去撒會歡?”
    從身後將青年完全圈在懷裏的男人聽此不禁抽了抽嘴角,在他耳邊低聲道:“你難道就沒有想起點什麽?”
    沈沉眯著眼將雙臂支撐在欄杆處,還沒思考出對方這句話和先前他們在籃球場時的對話有沒有聯係時,那條身手靈活的白鯨寶寶像是突然發現了新大陸,撲騰起無數水花向著沈沉他們遊來。
    ——就如同是脫韁的哈士鯨。
    於是下一秒,沈沉便眼前一暗,整個腦袋都被直立於水麵的白鯨寶寶含在了嘴裏。
    沈沉:“……”
    還沒等沈沉做出反應,調皮的白鯨寶寶便放開了他鑽進了水裏。
    被弄得滿臉是水的沈沉僵硬著身體後退了一步,脊背剛好抵在了白荊的胸口處,隨即,他的眼前又一抹深灰閃現,雙唇便被那白鯨寶寶冰涼的寬唇輕輕一碰。
    腦中零零星星的畫麵一閃而過,泛著溫暖的暗黃色彩。
    接二連三的被小家夥“調戲”,令沈沉不知道該擺出什麽樣的表情,而這時,女員工笑眯眯的拍了拍白鯨寶寶的頭,對沈沉道:“它很喜歡你。”
    沈沉麵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在繞開擋在身後的白荊後,聲音輕的微不可聞,“走了。”他略一停頓,接著又緩緩吐出了另外兩個字——“大白”。
    身形頎長的男人將身上的大衣脫下披到了沈沉的身上,低笑道:“果然,你還是小時候可愛一點。”
    “彼此。”沈沉按了按額角。
    他想起來了。
    他和這個非人類的確在很久以前就見過,隻是由於時間太過久遠,其中發生的事情太多,以至於他選擇性的遺忘了。
    沈沉坐在水族館的一個長椅上,失神的望著玻璃對麵的幾隻海龜,然後,他便見一隻小烏龜從慢吞吞的抬起腦袋看了看他,一個不穩就從老烏龜的背上咕嚕咕嚕的滾了下來。
    “你當時也是這麽蠢。”沈沉用手指點了點光滑的玻璃,聲音沒有絲毫起伏道。
    白荊靠在青年身邊的玻璃上,神情淡漠的“噢”了一聲,而在他的身後,逐漸匯聚了各種各種的魚群,五彩斑斕,襯的男人的臉龐顯得愈發俊美。
    沈沉的目光逐漸變得深遠,他想起了很多年前,自己七歲的時候,被父母帶著去接臨海洋的度假村,由於小時候患有自閉症,所以他一直不怎麽討父親喜歡。
    那次,他由於個什麽事情惹父親生氣了,直接被甩了一巴掌然後被關在別墅外關了一晚上,而自己的母親又是個無比懦弱,以丈夫為天的女人,所以在幾次求情無果便也不在繼續,任由丈夫將自己七歲的兒子關在了門外。
    因為度假村瀕臨海洋,所以到了夜裏外麵吹拂著的海風便格外涼,而對於一個隻穿著短袖和七分褲的七歲男孩來說,隻會覺得更冷。
    沈沉望著緊閉的別墅門,稚嫩的左臉上還隱隱可以看見一個暗紅色的巴掌印,腫成了一片。
    年幼的男孩就站在門前站了將近一個小時,直到雙腿有些麻了,他才轉身一步一步的,向大海走去。
    他無處可去,也不知道這個夜晚該如何度過,但是,他喜歡的大海或許能告訴他答案。
    細軟的沙子被軟軟的踩在腳下,沈沉的身後逐漸留下了一小串腳印,夜空中璀璨的星雲與被月光籠罩的深海交相輝映,海麵波光粼粼,神秘而又浩瀚。
    沈沉沿著海邊慢吞吞的走著,巴掌印未消的小臉上麵無表情,直到他被某個物體絆了個狗啃泥,才後知後覺的站起身,看向了那絆他的東西。
    那是一條圓胖的大魚,差不多有一米五長,唇線很寬,有點像海豚,但是通體銀白,以及魚鰭卻又像是白鯨,不可否認的是,這條被不小心擱淺到沙灘上的魚長得非常漂亮。
    沈沉蹲在它的身邊,與對方那圓圓的墨藍色眼睛對視著,目光掃過它幹涸的背部,然後他站起身來掬起一捧海水撒到了鯨的身上,直到對方身體上幹燥的部位全部變得濕潤起來,沈沉才推了推鯨,吃力的把它向大海推去。
    但是這條魚相對於七歲的孩童來說還是太重了,沈沉臉都漲紅了才不過把鯨推出了一米左右。
    沈沉呼哧呼哧的喘息著,堅持不懈的繼續推,直到他被已經可以在水裏暢遊的鯨,用魚喙抵住下巴,這才發現海水早在不知不覺間漫及到了腰部。
    鯨愉悅的甩了甩尾巴,用嘴輕輕碰了碰沈沉依然有些紅腫的左臉,空靈的聲音在他的腦中驀地響起——謝謝你,快回去吧。
    沈沉搖了搖頭,對這突然響起的聲音沒有絲毫驚訝和恐懼,隻站在冰涼的海水中,安安靜靜的看著在水裏不斷撒嬌打滾的鯨。
    也不知道這樣看了多久,久到身體已經冷的下意識顫抖起來時,他被人猛的從身後抱了起來,隨即,便被一件厚實的風衣罩了個嚴實。
    等沈沉有些手忙腳亂的掀開衣服時,他已經看不見那條漂亮的鯨了,隻有那道空空靈靈的聲音在腦海中不斷盤旋——我,明天,還在這裏,等你。
    “你父親呢?”抱著他的男人聲音盡管平淡,但沈沉就是聽出了裏麵摻雜著的幾絲絲火氣。
    沈沉頭頂著風衣,烏黑的眼睛盯著他二叔年輕的麵龐,想了想道:“犯了錯,讓我在外麵。”
    盡管七歲男孩說的話有些顛三倒四,但溫顏毓卻還是充分理解了他的意思,一邊抱著他向別墅區走一邊低聲教訓道:“就算如此,你也不應該獨自跑進海裏,我希望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聽此,沈沉顫了顫纖長而濃密的眼睫,小聲對他二叔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