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紅燭繡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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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驀然顯現一層紅光, 黑雲翻騰出詭異的形狀, 遠遠眺望過去,好似有千軍萬馬駕著紅芒奔湧而來。雷電奔走, 一道皆一道地劈在皇宮的屋簷之上,強光耀眼。這突如其來的天象變數, 堪比末日之景。
在城樓上守衛著的士兵們望著天際, 隨即滿臉驚恐、如臨大敵,紛紛蓋住了耳朵, 他們麵麵相覷,不禁猜測道:“難不成是有道友要渡劫?”
隻是這百年一見的煞象, 怎會堂而皇之出現在宮中?
“阿鏡!”子旬躍到了屋頂上,與鯨姬並肩站在一起,“對方來勢洶洶, 你隻身一人, 怎敵得過他?”
鯨姬安撫他, “我並非要同他真槍實戰。若我佯裝受傷,引他到別處尋我,可能就有機會一舉拿下他。”
子旬尋思片刻,心驚膽戰道:“這個辦法固然可以, 但若稍有不慎, 你的傷勢就會失控……到時候可怎麽辦?”
“你可知道分-身術?”鯨姬眯著眼問,“妖鏡照不出、觀音說不出、如來辨不出的分身術, 我也會。你哪裏都別去, 就在這裏等我回來, 勢必要保護好皇帝的安全。”
子旬凝眉,點頭答應道:“那好,我就在這裏守著你。”
鯨姬心中一暖,點頭說好,正要化作一抹流光向天外飛去,卻見子旬又叫住了她,鯨姬回過頭,“公子怎麽了?”
“阿鏡,若那人真是月國公……他的修為不在我之下,你可要千萬小心。”
鯨姬應聲道是,抽出了腰側的落英劍,騰身而起。少女的黑發獵獵飛舞,直撲向夜空之中的那一抹雲。
那黑雲其實並不是雲,刹那間化作一具扭曲的人影,朝鯨姬疾疾奔來。鯨姬躲閃到一旁,身側卻憑空飛出另一個自己,定定地立在空中,迎接黑影的到來。
黑影仿佛一具幹屍,渾身散發著惡臭與煞氣,它嗓音枯朽,在風中狂妄又暗啞地笑著,詭異的笑聲在碩大的皇城之中泛起陣陣回響。
隻見漫天紅光之中,它出招肆虐,尖利的爪牙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似是要使出全身力氣將鯨姬小小的身影給撕扯成肉末。
鯨姬的真身躍至一旁的暗處,從容引導著分身作戰。自己許久沒有使劍術,劍法卻未曾生疏過。
她的魔族血脈大概是被喚醒了,這樣的廝殺讓她興奮不已。她愈戰愈勇,幾乎要索性與那黑影鬥個盡興,不將它狠狠打到地下不罷休。
但如今她在明,敵在暗,隨意顯山露水恐怕會引起更大的隱患。
夜空中罡風厲厲,刮得凡人士兵的肉身刺骨般地疼,並未注意到空中激烈的打鬥。從遠處望去,一位天神似的少女正與這團莽撞的黑影廝殺,步伐靈巧,劍法精準,招招刺向黑影身上的要害。
忽然間,鯨姬刻意將腳步緩了下來。黑影見終於逮到了機會,混糊的臉上扭出一抹猙獰般的笑,眼中精光四射,瘋狂地朝鯨姬撲來。
“鯨姬”一個沒有注意,黑影鋒利的爪牙便刺穿了她的肩膀,離她的心房隻差咫尺之遙。
鮮血滾滾流出,紅雨似地落到地麵上,她腳步踉蹌,似是招架不住如此猛烈的攻擊,終於潰敗地落到了皇城堅硬的磚塊之上。
黑影人在空中如鬼魅一般陰惻惻地笑著,而另一頭的鯨姬,雙眼赤紅,殺性肆起,幾欲要喚起魔咒,將掌中凝聚已久的真氣一舉推向黑影。
正要出手時,她突然聽見子旬在自己身後喊了一聲。她回過頭,見到他正笑著對她招著手,那明朗的笑容好像一股清澈的泉水,將自己心中熊熊的怒火頃刻間平息了下去。
黑影人被突如其來的攻勢擊潰,連咆哮都來不及。天邊的紅光與黑霧漸漸散去,天際又恢複了尋常靜謐的模樣,仿佛剛才的風波從未發生過似的。
皇帝見此時此刻已置身於另一處宮殿內,宮人見到憑空出現的聖上,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驚得說不出話。
“神仙,神仙顯靈了?”皇帝左顧右盼,方才隻覺得自己在搖曳的禦書房中被一股風輕輕托起,卻轉眼就到了乾清宮內,可自己的四周卻並無有他人來過的跡象。
“是你把他帶到這裏來的?”鯨姬和子旬並肩站在屋頂上,問道。
子旬輕笑著點了點頭,“眼下皇帝是安全了,不如娘子暫時去我府上避一避?”
這倒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鯨姬思索片刻,”天庭有多少人知道瑤山府是你的宅邸?”
“除了火岩之外,並無人知曉。”子旬回答道。
“那好,我帶著分-身去公子府上‘療傷’,看能不能將那幕後之人引來。”
子旬笑著點頭,自然是不能錯過這個對娘子奉獻的好機會,“好嘞,我這就去準備。”
鯨姬在暗中引導著那個因為重傷而伏在地上的‘自己’起身,再顫顫巍巍地飛出了宮外,時不時地在沿路留下一些自己的氣息,為的就是給那人留下自己的線索。
她在暗中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究竟是誰要在暗地裏對她使陰招?若是讓她揪出來,定要讓那人好看!
兩人到了瑤山府,子旬有些時日沒回來了,但院子裏的花草依舊被打理得十分整齊。見到東家回來了,府中的小廝們趕忙在管家的指揮下,迎接的迎接,準備的準備。
“鸞鏡姑娘的廂房準備好了沒有?”管家一邊在主屋裏檢查,一邊問道。
“管家,不好了!先前給鸞鏡姑娘留的別院,前、前段時間因為隔壁鄰居家走了水,眼下不能住人了……”其中一位小廝摳著手指,小心翼翼地看了鯨姬和子旬一眼,試探地問著管家。
“連小院都能走水,你們這幾個是怎麽當差的呢!”管家胡子一敲,狠狠拍了下那小廝的腦袋瓜,“眼下府中還有幾間空著的廂房?”
小廝心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腦袋,吱吱唔唔道:“那個——方才剛剛刮過沙、沙塵暴,現、現在其他的客房滿屋子都是塵土,就主屋裏的一間客房還完好無損著呢,主子您看?……”
子旬心中暗笑,這位管家果然懂他的心思,他接過了話茬,皺著眉頭道:“走水?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通報我一聲。”
“公子教訓得是!回頭我一定好好整頓整頓這後院。”管家連聲道是,試探地問道,“那鸞鏡姑娘……?”
“娘子,你就和我一同住在主屋吧。娘子獨自住在小院裏,我不放心。”子旬牽過鯨姬的纖手,俊臉柔和,風度翩翩。
鯨姬見管家心領神的模樣,那點小動作哪裏逃得過她的眼睛。她瞪了一眼子旬,怒道:”都說了別再叫我娘子!”說完便跑進了屋子裏,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身後的玉奴也跟著炸了毛,生氣地衝子旬喵喵喵叫了幾聲,屁顛屁顛地跟著鯨姬進了屋子。
姑娘氣鼓鼓的樣子活像一隻河豚,為什麽偏偏走到哪都有人給她和子旬當助攻!她明明下定了決心要和子旬保持距離的,但眼下最靠譜的地方隻有這兒了。
玉奴踏著輕輕的步子走到鯨姬跟前,咕唧一聲跳到了她的膝蓋上,一邊打著呼嚕一邊翻出了自己白花花的肚皮。鯨姬見狀,噗哧一聲笑了,將玉奴溫柔地摟到自己懷裏。
“主上,其實——其實仙公子他人挺好的。”玉奴蹭了蹭鯨姬的手掌,悄悄說道。
“咦?你不會也被他收買了吧!”鯨姬不以為然道。
“沒有啦!”玉奴在榻上懶散地躺了下來,仔仔細細舔起自己的小粉爪,一邊道,“我在一旁看得清楚,仙公子將自己的護靈盾都給了主上。而且……而且為了不讓主上造殺業,他方才親手仞了那團黑影。”
“護靈盾?”鯨姬疑惑,啟了天眼一看,果然周身縈繞著一圈金芒。難怪方才自己有用不盡的氣力,原是因為這層護靈盾在保護自己的真氣不受損傷!
她訕訕道:“我若是捉到那妖怪了,仙界自然也要討一份功勞,否則那不就是失職了!所以他才要助我一臂之力的。”
玉奴不明白,追問道:“主上難道不喜歡他麽?”
“小貓咪,這不是你該問的。”鯨姬臉微微紅了紅,嚴肅道,“守護魔界既是我的使命,那就不該去想那些情情愛愛。”
“古往今來,仙魔聯姻、舉案齊眉的範例數不勝數,這並沒有任何衝突之處哇。”玉奴嘟囔道,噗通一聲在鯨姬身邊坐下,舉起一條毛絨絨的小短腿,身子向前微傾,吭哧吭哧地舔起自己腿根的毛來。
鯨姬看了,話,卻聽見門口傳來爽朗的笑聲,如泉水般叮咚地落入她耳畔。
子旬正站在門口,身影頎長,盈盈月光之下的他玉樹臨風。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邊,她好像什麽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