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說話輕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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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禹身體底子好,五軍棍落在身上沒兩天就恢複的差不多。
    蔣梧闕比不得他,她這輩子唯一一次挨過的皮肉之苦怕就是這十五軍棍了,疼的趴在床上一宿沒能睡著。
    第二天憤憤早起給皇上寫信,打都挨了,總不能白挨。
    蔣梧闕將自己想為皇上分憂帶著封禹夜探北疆的事添油加醋的寫出來,筆墨隱晦的著重描寫北疆近日恐有異動,而對於封老杖責自己的事一筆帶過。
    她到底是個皇女,哪怕在皇上麵前不受寵,可她隻要出去代表的就是皇家臉麵。
    封老打她合情合理合法合規,可就是不合皇家的麵子。
    這事不能不提,不能多提。不提挨打的事太女心裏不舒坦怕是會借機說封老治兵不嚴,多提又會讓皇上覺得封老在邊疆越發自大,連堂堂皇女都不放在眼裏。
    蔣梧闕深知兩人的心思,把這事分寸拿捏的剛好。
    不能坐下,蔣梧闕就站著,低頭彎腰將這封信寫完,隨後遞給十五,讓她快馬加鞭的送回京畿。
    至於封老那裏,她哪怕再不讚同蔣梧闕與北疆皇女合作,可如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她也隻能配合著將戲做下去。
    封老八百裏加急的折子大概會比她的信晚到片刻。
    蔣梧闕在屋裏除了站著就是趴著,覺得悶的慌就披上大氅拿起手爐站在廊下看雪。
    天氣陰沉,鉛雲密布,漫天雪花紛揚而至,越下越密。瞧今個這天色,這雪怕是又要下一天。
    糧草之事解決,她也差不多是時候該回去了。
    封禹從圓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蔣梧闕肩膀倚在廊下柱子上,下巴微揚長睫半掩,神色若有所思的樣子。
    蔣梧闕餘光不經意間掃見封禹,不由一怔,站直了身子看他,“這大雪天你怎麽過來了?”
    封禹有心想問她傷好了嗎,可一想到挨打的地方又說不出口了,這跟男女有別沒什麽關係,跟蔣梧闕那張不知道會說出什麽話的嘴有關係。
    封禹抬手將頭上遮擋風雪的兜帽摘掉,看著她沒什麽顏色的唇,說起別的事,“賈校尉的事母帥知道了,這種人哪怕再忠心也留不得。”
    封老眼裏容不得沙子,而賈校尉現在就是這粒沙子。
    見封禹一身寒氣,蔣梧闕將掌中手爐遞給他,雙手攏在袖筒裏,又倚在柱子上,麵帶揶揄之色的斜眼睨他,“我剛來那日你還想著護她呢。”
    那天若不是封禹先她一步開口,蔣梧闕怕是不會這麽輕易的饒過賈校尉。
    蔣梧闕遞手爐的動作太過於自然,以至於封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伸手接著了。
    掌心裏暖和的溫度,慢慢捂熱冰涼的指尖。
    封禹有些愧疚自責,低頭握緊掌中手爐,低聲道:“我並不知道她私下裏是這般作為。”
    蔣梧闕本意是逗他,誰知他竟真的愧疚起來,就笑著抬手曲起中指輕彈他額頭,“莫說你,連你娘都沒看出來。”
    軍中女人多數都是大大咧咧的人,說話一般不過心,沒有惡意,封禹見慣了自然察覺不出賈校尉嘴碎有什麽問題,隻是覺得她說話不知道過腦子還管不住嘴。
    蔣梧闕這個舉動有些親昵,封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心中生出奇異的感覺,陌生的很。
    但看蔣梧闕神色自然,眼神坦蕩,封禹又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
    他眼神不自然的左右看了看,最後又移到蔣梧闕臉上,見她眼底有青色陰影,就沒話找話的問道:“殿下昨晚睡的很晚嗎?”
    蔣梧闕眼底劃過一抹狡黠,開口輕歎一聲,側頭揚起下巴示意後麵院子,“那裏不知道誰種的滿園青竹,風從裏麵吹過,就有淒厲的聲音。平時還好,這兩日睡眠淺,風一吹就被驚醒了,總覺得有人在那竹林裏。”
    為什麽睡眠淺,還不是屁股疼的睡不著。
    封禹聽了這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她,幹巴巴的開口,“那讓人把竹子砍掉?”
    蔣梧闕皺眉搖頭,“好不容易活下來的,砍掉豈不是浪費了?”
    封禹心道那總不能讓人過來陪你睡吧?
    他是這麽想的,也就這麽問了出來。
    封禹就是那麽隨口一說,蔣梧闕卻真當了真,竟半真半假的點頭。
    封禹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自己把砸腳的石頭搬了起來。
    瞥見蔣梧闕眼神猶豫閃爍的看著自己,封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的出聲拒絕,“不行。”
    他怎麽說都是個男的。
    蔣梧闕繃不住的笑了,聲音又低又輕,帶著點壞,笑的有些不懷好意,看了他一眼,語氣無奈,“封禹,你這是第二次對著我說不行了。”
    你怎麽能老對我說不行呢。
    引的我都想證明給你看了。
    蔣梧闕的話太有深意,惹的封禹下意識的皺眉瞪了她一眼,忍無可忍的開口警戒,“殿下莫要…莫要總是對著臣說話輕浮。”
    封禹板著那張臉,用最平靜無波的聲音說出這話,若不是中間停頓了一下,蔣梧闕幾乎都要以為他在邊疆過慣了看夠了女人,清心寡欲的準備隨時脫下戰袍剃度出家了。
    封禹努力端著少將軍清冷疏離架子的模樣,讓蔣梧闕有些想笑。
    怕惹毛他,蔣梧闕換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兩次不行都是你說的,我隻是點出事實就被你倒打一耙。”
    到底是誰倒打一耙兩人心裏都清楚的很。
    她不僅嘴叼,還尖牙利齒。
    封禹說不過蔣梧闕,抿著唇抬手將身後的兜帽戴上,轉身就走。
    說不過他躲得過。
    蔣梧闕也不攔著,笑著招呼十五,“給少將軍拿把傘,雪下的有些大了。”
    十五忙應了一聲,拿傘追上去。
    蔣梧闕心情大好的看著滿院紛紛揚揚的雪花,聳肩將手往袖筒裏插_的更深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她的手爐又被封禹帶走了。
    十五回來後,蔣梧闕問她,“你覺得殿下我為人輕浮嗎?”
    聽她冷不丁說這話,十五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愣怔的重複道:“輕浮?”
    自家殿下從來看男子沒回頭瞧過第二眼,神色冷淡的讓十一覺得府裏存的錢怕是沒機會花出去了。
    蔣梧闕幽幽歎息,頭歪著抵在身旁的柱子上,語氣中滿是不解的委屈,“封禹剛才說我輕浮。……我一沒摸他小手,二沒親他臉蛋,他怎麽能說我輕浮呢?”
    “……”這下十五就不敢說什麽了,眼神飄忽的看了眼蔣梧闕,心道您的功夫,如今怕是還做不到在摸了一把封少將軍的小手後,迅速躲開他揮過來的拳頭。
    封禹都快走到將軍府了,才意識到左手手心裏握著東西,低頭一看是蔣梧闕的手爐。
    他嘴唇抿了抿,心底猶豫掙紮,最後在腳步踏進府中門檻之前,妥協般的換了個方向走去。
    秦楚好歹是位副將,家裏也不是缺錢的人家。她在邊疆也買了處小宅子,留著平時休戰時回來住,雖說比不上將軍府,可也不算太差。
    秦府門人看見封禹過來,直接請了進去,忙不迭的跑去通知主子。
    秦楚怎麽都沒想到封禹會頂著風雪來她府裏,一時間心雀躍的幾乎要跳出來,連平日裏清冷的麵容都柔和了不少。
    自己出去迎接就算了,還立馬張羅著讓下人送熱茶過來。
    秦楚這宅子都買了快兩年了,封禹來過的次數屈指可數,一般都是讓下人來傳話。
    “少將軍?”秦楚見封禹站在門口沒有坐下來的意思,雀躍的心跳慢慢沉寂平靜,胸中有股說不出的失落。
    封禹眼神有些不自然,覺得這話不太好開口,就道:“就兩句話的事,不要這麽麻煩了。”
    秦楚陪他站著,“少將軍盡管說,隻要是你吩咐的事,秦楚自然照辦。”
    秦楚在軍中是封帥的副將,品級不比封禹低,聽她這麽說封禹倒是搖頭,“叫我封禹就好。”
    他倆之間並不存在誰能命令誰吩咐誰的上下峰關係,大家都是平品級。
    秦楚顯然是誤會了封禹話裏的意思,平直的嘴角竟有些抑製不住的往上揚,低聲應了句,“好。”
    封禹抿唇,看著手裏的傘,盡量用辦公事的語氣說出蔣梧闕的事,“她挨了打睡眠淺,半夜聽見風吹竹林的聲音害怕,想找個人陪她……”
    秦楚聽到這裏,嘴角的笑意像是被屋外呼嘯的冷風吹散一般,蕩然無存,尤其是封禹接著說道:“我就想,你要是沒事,不如去陪她睡兩天?”
    秦楚臉上幾乎結了層冰霜,胸口更是憋了一口濁氣,真想問他怎麽就這種□□的事想起她來了?
    封禹瞧見秦楚臉色不太好看,猶豫著就替蔣梧闕說了兩句好話,“雖說她事多,但她這次挨打是因為邊疆糧草的事。”
    封禹見秦楚不像會答應的模樣,緊了緊握著手爐的手指,說道:“你要是不同意,那我——”
    那我就再問問別人願不願意。
    他這話還沒說完就被秦楚聲音冷硬的截斷,“我去。”
    她要是不去,封禹就得去,那豈不是隨了蔣梧闕的意?都是女人,秦楚自然知道蔣梧闕滿腦子想的都是些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