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心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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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驕嚇的一哆嗦,手爐都顧不上了,手腳並用的從馬車裏爬下來,忙不迭的跑到蔣梧闕馬前雙手掀起衣擺跪下,“臣不知道殿下親自前來迎接,未能提前下車行禮,臣實在該死,該死。”
    蔣梧闕像是聽了笑話一般,嗤道:“李大人能有多大的麵子讓本王頂著這寒風親自出來迎接你?”
    李驕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的,縮著肩膀唯唯諾諾的說:“臣不敢不敢。”
    李驕從地上爬起來後,扭頭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馬車,再轉過臉時就是副諂媚神色,“這邊疆風急雪大,殿下又身體金貴,不如賞臉下馬坐馬車避避風?”
    蔣梧闕勾唇應了,“那就辛苦李大人騎本王的馬了。”
    騎馬哪裏有坐馬車舒服,可李驕心裏哪怕再不願意,如今也隻能陪著笑臉說:“沒有什麽辛苦不辛苦,這是微臣的福分。”
    說完一張沒吃過苦的麵團臉,在看見那衝她揚蹄打響鼻的高頭大馬時,臉像是被人用手揉皺巴了似得,抻都抻不平。
    蔣梧闕心安理得的坐上李驕的馬車,李驕則苦不堪言的吃力上馬。
    蔣梧闕在邊疆多日,眾人幾乎極少見她端出八皇女的架子,以為是她性子使然,本身就是個好相與沒壞脾氣的人。如今李驕這個京官過來,眾人才算見到蔣梧闕在京中是何種行事做派。
    哪怕她不是太女,哪怕在皇上麵前沒那麽受寵,但她是皇女,是君後所出的嫡女。如果不是貴君在後宮受寵,那麽現在的太女之位就是蔣梧闕的。
    她在邊疆,不過是壓著性子而已。
    封禹勒緊馬繩看著蔣梧闕在十五的攙扶下翻身下馬,又動作艱難的爬上馬車,心莫名緊了緊。
    幾日不見,她是哪裏不舒服嗎?可也沒聽說她住的宅子裏派人去找過大夫。
    蔣梧闕像是沒注意到封禹的視線,直到坐進馬車裏,才用手微微撩開簾子小小的一個角,看了他一眼。
    一行人也沒在這路口多耽誤,直接去了將軍府。
    封老這次倒是能端的住了,沒像上次那般站在門口迎接。
    阿嶸下了馬就往府裏大步跨進,聲音洪亮,“封帥,阿嶸回來了。”
    秦楚帶人去安置糧草,李驕下馬後也不敢先進將軍府,就侯在一旁等馬車裏的那位下來。
    密不透風的馬車車簾未動,李驕凍的哆嗦牙齒都在打顫,心想那位祖宗不會在裏麵睡著了吧,那她們要等到什麽時候?
    李驕示意十五提醒八殿下她們到了,十五卻是搖頭,表示不敢。
    封少將軍突然不理殿下了,殿下心裏氣正不順著呢,她可不去做這個沒有眼色的人。
    封禹顯然也發現蔣梧闕還沒下來,他猶豫再三,決定去看看她是不是昏睡在裏麵了。
    封禹走到馬車前,抬手想掀簾子,但手抬起來後頓了一下,慢吞吞的拐了個彎,屈起中指敲了敲馬車車壁,低聲喚道:“殿下?”
    蔣梧闕沒有睡,她清醒著呢,但聲音卻是含糊不清的一聲鼻音,帶困頓微醒之意,“嗯?”
    封禹心道她果真睡著了,提醒道:“到了。”她不下來,李驕根本就不敢先她一步進將軍府。
    蔣梧闕意識不清的哦了一聲,似乎沒聽出來馬車外麵的人不是十五而是封禹,直接把手伸了出來,“扶我一把。”
    從車內伸出來的手幹淨修長,指節骨肉勻稱,手上無半分傷痕凍瘡,一看就是隻保養得當常年握筆杆子的手。
    封禹有些猶豫,邊抿著唇將手掌遞過去,邊扭頭看了眼將軍府大開的府門,生怕母親突然從裏麵走出來。
    蔣梧闕握緊那隻冰涼的手,借著他的力道從車內出來。看到麵前的人是封禹,她恰到好處的愣了一下。
    封禹見蔣梧闕出了車廂,就想把手收回去,誰知她卻握的更緊。
    蔣梧闕半蹲在馬車上眼睛俯視的看向封禹的眼睛,嘴唇動了好幾下,才委屈般的問他,“你怎麽好幾天都不理我了?”
    封禹心尖輕顫,不知道是因為被她溫熱掌心握著的手,還是因為她帶著委屈不解的聲音,亦或是她這句話本身。
    母親說,我們走的太近,對彼此都不好,會引起皇上猜忌。
    封禹喉嚨滾動,話卻卡在嘴邊說不出來。
    他扶著蔣梧闕下了馬車,垂眸將手抽了回來。
    蔣梧闕沒為難他。
    許是馬車坐的久了,蔣梧闕剛抬腳膝蓋就是一軟,腳步踉蹌就要跌在地上。
    十五一驚,以為她腿是真麻了,忙道:“殿下!”說著動作飛快的過來,但比她更快的是封禹。
    封禹自從蔣梧闕下了馬車後雖說垂著眼眸,可視線一直跟隨在她腳後跟上,見蔣梧闕腳步不對,下意識的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小心。”
    蔣梧闕一個快要摔倒的人,臉上卻沒有半分驚慌。她和封禹離的很近,近到可以聽見他微亂急促的呼吸聲。
    蔣梧闕突然笑了,眼尾上揚,眼底笑意流轉。她側頭對封禹說話,聲音很小,帶著熱,帶著癢。
    她說:“封禹,你心跳聲亂了。”
    她一個要摔倒的人心跳都沒亂,他怎麽就先亂了呢。
    封禹的臉毫無預兆,蹭的一下燒了起來。這次他連半句反駁她的話都找不到,在蔣梧闕的低笑聲中丟盔棄甲的轉臉快步走開。
    蔣梧闕心情大好的跟著他進了將軍府,入眼的就是堂屋裏封老抬手拍著阿嶸的肩膀,笑著問她在京中可曾荒廢了功夫。
    封家兩人都聚齊了,李驕這才從袖筒裏抽出聖旨,示意眾人接旨。
    聽清聖旨的內容,以及看到下人們呈上來的十多幅女人畫像時,蔣梧闕的臉色沒比封老好看多少。
    封老手指戳著畫上麵容油膩身材臃腫的女人,聲音裏冒著火星子,瞪大眼睛看向李驕,問道:“這種…也敢送過來?”
    眾人覺得封老更想說的其實是“這種東西也敢求娶她兒子?”
    李驕覺得這趟自己著實委屈,蔣梧闕和封老都不是她能惹的起的人。她縮著脖子聲音囁嚅,“這人雖說其貌不揚…可家裏條件優越,少將軍若是……定然不會吃苦。”
    頂著八殿下和封帥的目光,嫁過去這三個字李驕實在沒膽量說出來。
    封老一張臉憋的幾乎發青,讓李驕擔心她轉臉就會掀桌子把她這個送畫的人轟出去。
    好在封老還記得李驕是皇上派來的,輕易動不得。封老看著那十幾幅畫,氣的一甩袖子進了書房。
    李驕總算鬆了一小口氣,抬手扯著袖子擦掉額頭上被逼出來的細密汗珠。
    見封老走了之後,蔣梧闕示意下人們把所有畫軸打開,著人手提著畫一字排開。
    “封禹,”蔣梧闕看向被逼婚的當事人,喚他,“過來。”
    封禹一直都知道自己作為封家獨子,婚事會受到皇上幹預,不能像尋常百姓人家的男子那般挑個合心的妻主,許是自我暗示多了,他覺得如今事到臨頭自己倒是有些不在意了。
    麵對畫像不會像母親那般生氣,還能像個局外人,心平氣和的跟蔣梧闕一起對畫上的人點頭評足。
    蔣梧闕拉著封禹看了一圈,上麵的世女她差不多都認識,是太女派係的人,品級不高能力沒有,會的就是揮霍家裏的老本流連花街柳巷,醉心吃酒聽曲。
    所謂相由心生,終年浸淫在酒色中的人,臉色油膩雙眼無神,自然好看不到哪裏去。
    蔣梧闕覺得這畫師也是耿直的人,半分也沒美化這些世女。
    “封禹,”蔣梧闕突然轉頭看向封禹,引來他對視的目光,蔣梧闕挑起嘴角含笑問他,“你瞧她們,是不是都沒我好看。”
    ……
    外人走完之後,封老把封禹叫進書房,麵前的條案上攤著那道聖旨。
    一想到那十多張畫像,封老麵帶慍色,“皇上終究是不能徹底信我封家。”她冷笑自嘲,“也是,自古帝王多疑無情,她不信也是正常,隻可惜……苦了你。”
    封老看向封禹,歎息一聲,“苦了你以男兒的身份投在封家,你若是換戶人家,現在過得定然是養尊處優的日子,何必在邊疆風吹日曬的吃苦。”
    封禹聞言撩起衣擺跪了下來,脊背挺直,眼睛堅定的看向母親,“我從未後悔過成為封禹,成為封家兒子。”
    封老搖頭感慨,看著封禹既覺得對不起他父親,又覺得對不起他,可封家沒有選擇,她也沒有選擇。
    “封禹,你起來聽娘跟你說,”封老示意封禹坐在一旁,抬手將桌子上的聖旨合上,思慮著說道:“既然聖上留了臉麵沒直接賜婚,那你就在邊疆找個妻主吧。”
    封禹眼神輕顫,手猛的握緊椅子把手。
    “雖然你娘不常跟她們打交道,但相信咱們深州的女人不會比京中那十多幅畫上的差。”封老覺得此計可行,“我跟守城縣令聊聊,讓他夫郎給你張羅張羅,不管怎麽說,嫁在深州也比嫁到京城好。”
    封老道:“你若是在邊疆嫁個小門小戶沒有功名的女人也好,她對你不敢約束太多。如若嫁給京中大門大戶,對男子的約束規矩太多,你受不來那些。”
    “封禹,你將來的妻主什麽都不重要,隻有一點,她對你全心全意就行,哪怕你並不喜歡她。”
    “男子最是容易動心,隻要她對你好,你將來成親後會慢慢喜歡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