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好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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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傍晚天還沒黑的時候,蔣梧闕裹緊大氅帶著十五出門。兩人轉了大半個深州,最終在城西街頭的一處隱蔽的小院子門口停下來。
    蔣梧闕雙手插在袖筒中,半張臉隱在狐狸毛領子裏,示意十五去敲門。
    這小宅子裏住了一對兒主仆,男主人姓周,十三四歲的模樣,身形嬌小容貌清雋可人,是最能激起女人保護欲的那種類型。
    男主人是位少年,仆人卻是半頭白發四十多歲的老者。
    聽見有人敲門,仆人把門拉開一條縫,從空隙裏瞥見外頭站著的是兩個女人,頓時瞪大眼睛,手指把在門上,警惕的問道:“你們找誰?”
    十五應道:“我家主子找你們周公子。”
    仆人一聽這話,臉色先是微變,隨後穩住聲音反問道:“什麽周公子?家裏就我一人沒有姓周的,你們是不是找錯人家了?”
    “沒找錯,”蔣梧闕懶懶洋洋的出聲,撩起眼皮看了仆人一眼,勾唇道:“我們找的就是醉生樓裏的周公子。”
    說著直接走過來,抬手將門一把推開,瞥見仆人驚詫的眼神,蔣梧闕諷刺的嗤笑道:“你們主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既想有孫女,還想給女兒娶個高身份的主君。”
    仆人抖了個激靈,哆嗦著手指向蔣梧闕,色厲內荏的問她,“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怎麽敢私闖民宅?”
    十五心道以殿下的身份,大蔣的哪戶宅子是她不能進的。
    門外鬧出動靜,自然瞞不過屋裏的人。
    蔣梧闕餘光掃過,就看到一個腦袋縮在堂屋木門後麵,偷偷的往院子裏看。
    蔣梧闕衝他微微笑,“周公子。”
    自己的姓氏被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叫出來,周杏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抬手捂肚子。
    與身形嬌小不相符的是,周杏有一個圓挺的肚子,看起來應該得有六七個月了。
    見蔣梧闕目光掃過自己肚子,周杏這才出聲問道:“你們是誰,想做什麽?”
    仆人看見周杏出來,立馬說道:“快回去!”
    十五伸手攔住想要先她們一步進屋的仆人,側頭問道:“你不是說這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怕仆人出去報信,十五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來個布條,反手就將仆人雙手捆住,不許他跟著進堂屋。
    蔣梧闕抬腳進去,十五忙從桌子旁搬過來一把椅子,掏出巾帕擦幹淨了,蔣梧闕這才坐下,雙腿交疊,伸手將衣擺抖開鋪蓋在腿上,仰靠著身後的椅背,抬眸看向周杏,回答他剛才的問題,“我是誰不重要,想做的事情是跟你聊聊王白。”
    聽見這兩個字,周杏眼眸輕顫,放在肚子上的手指下意識的抓緊衣服,眼神慌亂忙垂下頭沒說話。
    蔣梧闕也不跟他繞彎,直入主題的說道:“王家要給王白娶主君了,這事你可知道?”
    周杏抿著發白的唇,低頭看著地麵。
    蔣梧闕挑眉,“娶的還是大蔣的少將軍,封家的獨子,封禹。”
    不管蔣梧闕說什麽,周杏都是低著頭不說話,手一下一下的撫著自己的肚子。
    “你可能覺得封禹過門後,王家主君就會讓你進門做個側君。你怕是不知道,封家挑妻主的條件就是不許納侍,”蔣梧闕微微眯著眼,看向周杏的肚子,聲音微冷,“更別提還有個孩子。”
    周杏猛的抬頭,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蔣梧闕,難得大聲的反駁道:“不會的,封少將軍不是那等心惡的人!”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蔣梧闕差點氣極反笑,她徹底冷下臉,厲聲問道:“封禹不是心惡的人你們就要這麽算計他?”
    周杏原本是醉生樓的小倌,王白被狐朋狗友拉著去那裏長見識,碰巧看中賣第一夜的周杏,成為他第一個女人,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女人,因為事後王白把他贖了出來。
    兩人私定終身,直到周杏有孕王家主君這才知道。
    王主君怕妻主知道這事會打死有辱家門的女兒,心裏又念叨著周杏肚子裏的孫女。
    猶豫再三,這才先把周杏安排在這兒,將身邊下人送來照顧他,企圖先把孩子生下來再做打算。
    誰知道事情這麽巧,封禹要挑妻主的事一夜間傳遍深州,王主君聽見後心裏立馬有了主意。
    王白心裏喜歡周杏這事王主君怎麽會看不出來?可周杏是個小倌,配不上他家女兒,畢竟王家想給女兒找個門戶高的夫郎。
    正巧,封家最符合這個條件。
    王主君覺得封禹以男子身習武多年,日後定是難有孩子,而現在有周杏替他生了一個,等兩人成親後,過個一年半載把周杏的事說給他聽。
    王主君想,以封禹的性子得知王白在外有了孩子後定然也不會做什麽惡事,到時候把這孩子抱給封禹讓他養就是了。他王家也不會嫌棄封禹生不出孩子來。
    這話不用親耳聽蔣梧闕都能知道王主君跟周杏是怎麽說的,“王白她爹是不是跟你說封禹過門後生不出孩子,到時候你就能光明正大的進府了?”
    蔣梧闕冷笑,來邊疆以來第一次覺得胸口堵著團火氣,“他王家打的好算盤!”
    她隻是讓十五去查查王白,誰知道查出這麽些糟心的東西來。
    周杏咬著嘴唇,雙手抱著肚子動作艱難的給蔣梧闕跪下來,雙目含淚,“我不知道您是誰,但我想您肯定認識少將軍……我不是想算計他,我是沒有選擇…我隻想護住肚子裏的孩子,護住我和王白的孩子。”
    王主君哪裏是個麵善心熱的人,他要是不同意這麽做,自己和孩子都難活下去。
    周杏沒有選擇,他害怕再過醉生樓裏那種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的日子了。他就想過點安穩生活,哪怕給王白做個最卑賤的侍也行。
    蔣梧闕也不想為難他一個有孕的男子,更何況今天過來也不是想恐嚇他,“你起來吧。”
    蔣梧闕舒了口長氣,平複心底的怒火,說道:“我給你指條活路,準能讓你和孩子平平安安名正言順的進王家大門,你走不走?”
    周杏眼睛睜大,沒來的及掉落的眼淚還掛在睫毛上,嘴唇輕顫,好半響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您說的,可是真、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