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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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忍不住戲弄她,甚至巴不得她吃些苦頭,卻沒想過讓她死……
幾歲大的士族小兒任性而嬌縱,卻還沒有習慣翻覆之間便決定他人的生死,或者說隻享其鍾鳴鼎食,未沾染其權勢地位。
男童最終還是匍匐著半爬到阿寶身邊,他撈起阿寶的一邊胳膊,吃力地將其往上拖拽。
阿寶轉過頭來看他,仿佛換了一個人。
她目光冷冽而專注,其中還夾雜著一種莫名的瘋狂,那感覺……有點像狼。
阿寶是受過苦遭過罪的,這樣的人慣會裝乖賣萌、抱大腿,但是更會……傷人。
衣食暖,菜飯香的時候,這樣的人自然收起了他滿身的刺,陽光下盡情展示他的美和善。可一旦有人要拿走他的現世安穩的時候,美和善也能瞬間轉化成邪與惡。
在阿寶眼裏,男童便是那個要拿走她現世安穩的那個人。
突然,阿寶手往上抬,一把握住了男童的手。
男童眼睛一亮,以為她終歸願意接受自己的‘好意’。阿寶手下使勁兒的時候,他甚至忍不住心下竊喜,咕嚕咕嚕冒出些小得意。
然後就在他的小得意中,在另外兩個半大少年的搖頭唏噓中,阿寶身子一墜,另一隻手也搭了上來,然後‘噗通’一聲和那男童雙雙跌入蓮湖中。
“快救玨兒,快!”一少年對著撐船的奴仆焦急大喊。
另一少年先是驚愣,轉而捂臉而哭:
“怎麽辦?我們一定會受到懲罰的。”
其實這兩個少年亦是蒼梧謝家的嫡子,然而卻是謝公襄的從弟謝元意的兒子。謝元意一生庸碌無為,在家族中向來默默無聞,故而他的兒子比起最受寵的長子嫡孫的男童,在家族中的地位自然低了許多。
今日之事若被長輩知曉,玨兒是因為他們兩個的疏忽而落了水,不用謝公襄開口,他們的家父自會親自綁了他們交由男童的父親處置。而男童的父親是整個蒼梧謝家最不講情麵,最愣的存在……
“你閉嘴!若玨兒有事,甚至因此喪命,你我就不僅是受懲罰,是賠命了!”旁邊的少年對著哭泣的少年怒吼道,然後回頭幾步跑到船邊,焦急地看著跳水的奴仆朝阿寶和男童的方向遊去……
男童自是不會水,一掉進湖中先是往下墜然後又往上浮,一聲救命都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被灌了一肚子的水……
阿寶卻是會水的,盡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何會有這方麵的技能,可是來自身體的本能反應,一落水便瞬間翻了身,一雙小腿有節奏的蹬著,頭微微向上托舉……
可是,緊緊牽著她手的男童卻不斷地往下拽著,阿寶在起起浮浮間亦不免被灌了幾口水。
就在她逐漸脫力,潛意識中開始絕望的時候,一雙黝黑粗壯的手臂出現在她的視野裏。
在那一瞬間,阿寶像是被蜜蜂蟄了一下般,整個人一激靈,一下子甩脫了男童,泥鰍般順滑,轉眼已朝著和畫舫完全相反的方向奮力遊去……
那奴仆微愣,臉上的凶惡一閃而過,但又迅速撈起已經沒了聲息的男童,迅速遊了回去爬上畫舫。畫舫上兩少年瞬間齊齊擁過來,其中一少年叫嚷著:
“快,快趕緊上岸,去請巫醫。”
另一少年卻眯眯眼望著阿寶還在水中撲騰不止的小小身影,咬牙切詞道:
“定要將這小西戎的所作所為告訴給大伯父,反正我們已經免不了責罰,而她定然也免不了受死。還有那總是高高在上的病秧子(謝九郎),這一次我到要看看他是保還是不保……”
棲梧院中,身著綠羅裙的婢女一路跌跌撞撞正往九郎的若水閣上跑去。
此婢女便是先前陪著阿寶遊湖曬太陽的沙月。
沙月和斂秋俱是阿寶身邊的一等婢女,然而斂秋更持重潑辣,沙月更細膩周到,但其膽子卻小的可憐。
也正因為她的膽子小,故而在阿寶被蒼梧謝家的三個小郎君抓過去的時候,除了驚慌尖叫,竟不敢上前去護主一二。恰好如此,才讓那三個小郎君從頭到尾都未曾多看她一眼,也才讓她在男童說要討要阿寶的時候能夠及時隱遁脫身,趕回來報信。
九郎曾說過,若她們膽敢欺主,讓阿寶不爽,她們也就不用再出現在棲梧院中。
她們是蒼梧謝家家主謝公襄的夫人親自挑選出來送給九郎的,若被嫌惡棄之,等待她們的將是比死還要難堪的結局,甚至還會牽連家人……
她怕那三個蒼梧謝家的小郎君,但她更怕從建業而來的謝九郎。
而此時的若水閣上,三個婢女正圍著九郎為其熏香。
香氣嫋嫋之中,九郎的麵容幾不可見地微微抽動。他是愛潔,卻並不喜歡熏香,可是已在正廳等候的客人卻偏偏最是愛香。
不僅愛香,還愛周遭之人個個用香,若不用香,按其說法便是與不穿衣物無異。
九郎倒不是怕那客人,隻是不願那客人用看裸奔之人一樣的目光去看他……
“郎主,奴有要事急告。”沙月氣喘籲籲地候在門外,因為方才跑得實在太急,此刻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正被熏得心煩氣躁的九郎揮退左右婢女,繞過紗櫥,幾步走了出來。
若水閣下,一位高挑颯爽的身影著隨從打扮,正好行到附近,剛剛好便看到了這一幕。
“何事?”九郎問。
沙月服了服身子,磕巴道:
“方才……奴和阿寶在蓮湖遊玩的時候,巧合碰到了幾個小郎君,其中的玨小郎君說……說將要向郎君討要阿寶,阿寶不從,便與幾個小郎君起了……爭執。”
九郎挑眉:“玨小兒?”
樓下陌生人震驚:“阿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