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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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謝九郎的童養媳 !
    此為防盜章(如果你看到這一章證明親購買比例不足百分之五十哦)  唯有名士山翟倒成了難得的清醒之輩, 他一手持酒盞,一手放在膝上的絲桐琴上懶懶撥就, 琴聲時斷時續, 合著屋外簷下滴滴答答的雨聲,莫名的動聽。
    外室一片和諧。
    然而內室此時卻有些雞飛狗跳了。
    九郎坐在榻邊,手裏捏著柄象牙小勺給終於恢複了幾絲血氣的娃娃喂藥。
    娃娃還未清醒, 眼睛閉的緊緊的,小嘴兒也閉得緊緊的。任九郎各種方法使盡,真正喝進肚子裏的還不到一成。
    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幾日了。每次都是九郎壓著性子不厭其煩的喂, 藥汁一如既往的四處流,汙了娃娃, 染了被褥, 用手帕擦, 用九郎的大袖擦,庚七郎也站在後麵各種幫忙(添亂)……
    總之,這是九郎活了兩輩子,遇到的最為棘手的事,比黨爭治國都難。
    誰讓他們這幫人是連衣服都不會穿,頭發掉了兩根, 婢女都會挨訓的主呢?
    “砰。”
    終於又喂(倒)完了一碗藥汁,九郎將手裏的青釉蓮花碗扔在了榻邊的小幾上, 聲音略沉。
    身後的庚家七郎和九郎俱是舒了一口氣。
    外室半醉半醒的清虛真人卻是耳廓一動, 半撐起身子, 煞有其事地對著紗櫥後九郎的身影說道:
    “九郎啊九郎, 都說了你命不好,豈能再滿身戾氣?使不得呀使不得。”
    話音方落,名士山翟將膝上的絲桐琴一推,以袖掩麵。無羈少年王十郎抱著肚子笑得滿地打滾。就連九郎身邊的庚七郎都在九郎的黑麵淫威之下憋得雙肩打顫……
    一時間,若水閣上鬧哄哄成一團。
    陳郡謝家的謝九郎命不好,這話說出去誰信?
    建業城裏的女郎們不信,飽讀詩書的士大夫們不信,就連皇宮裏的縗帝都不信。
    可是以奇詭著稱的清虛真人就是這麽說的。他不僅說,還說了不止一次。
    這事具體的情形還要追溯到幾天以前。
    幾天以前,九郎手下玄衣騎衛中的殷鐵三帶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異族娃娃來到蒼梧向郎主求救。當清虛真人被請來以後,他先是遠遠的瞟了一眼,也像當初的百夫長何秀一般“咦”了一聲,然後興奮地大叫道:
    “小西戎呢,白皮膚藍眼睛的小西戎呢。”
    叫著叫著他又幾步奔到娃娃的榻前,相了相娃娃的麵,捏了捏骨,摸著下巴自囈道:
    “倒是個有福氣的。”
    說完又退到九郎跟跟前,圍著九郎轉了兩圈,直連連歎息:
    “九郎啊,你命不好啊……”
    當時,整個屋子裏的空氣都凝固了。但是誰也沒有將這話當真。
    可是清虛真人卻一本正經的要用幾壇子百年寒潭香來賭他說的話絕對童叟無欺。
    他還要求,要九郎親身伺候娃娃喝藥直到痊愈,否則這病他就不治了。
    讓娃娃死了算了。
    別說王十郎等人覺得他瘋言亂語,就連婢女仆從都認為這清風道骨的清虛真人大概是魔怔了。
    她們的郎主是誰?
    是頂級門閥的嫡子啊,是十三歲起便被當做未來謝氏族長培養的逸群才子,是晉王室的公主們都殷殷切切的想要下嫁的俊美郎君……
    可是,清虛真人卻要這樣的郎君去親身伺候一個來曆不明、血統低賤的異族娃娃。
    這不是魔怔了是什麽?
    奴仆們自是不敢指責清虛真人的妄言,隻能拿憤怒的眼神狠狠盯著對方。
    王十郎等人卻是插科打諢地勸解清虛真人一把年紀了可不能任性胡為。
    眾人的反應清虛真人通通都不理,他一甩浮塵,故作深沉地對九郎說道:
    “這小娃娃約莫是個有福氣的,你卻命不好。讓你照顧照顧娃娃,說不定能沾點福氣,改改運道。”
    這下別說九郎的奴仆們想要撲過去將其一頓爆錘,就連衝動的王十郎和吳興孫易直接上手來了一頓混合雙打。
    最終,九郎還是在所有人的反對聲中答應了清虛真人的要求,於是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幕。
    九郎想,這小奶貓兒一般的異族娃娃有沒有福氣他不知道,但他的命不好卻是真的。
    不然前世也不會一任妻子在與他成親的頭一天跟人私奔了,一任妻子在朝夕相伴十年後將他毒死;最好的朋友反目,最崇敬的恩師罵他‘偽麵賊子’;祖父虛無固執,父親糊塗中庸,阿母軟弱,阿妹驕縱自私,唯一懂他誌向,知他苦心的堂叔父子最終要了他的命……
    十四歲才能冠京華,三十歲壓製各個世家取晉王室而代之,四十歲被自己的親人謀害,死後辛苦建立的僖王朝四分五裂,緊接著天下大亂民不聊生,他成了被後人辱罵的罪人……
    他出生貴胄,但他的命確實是不大好的。
    前世,清虛真人也曾半開玩笑的對他說過,他不曾信。
    今生,他卻信了。
    所以出於心裏的某些隱晦,他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清虛真人的荒唐要求。
    真真跌了眾人的眼。
    “嗯……不哭……再也不哭了……寶不哭了……”在名士山翟輕輕緩緩的琴音中,突然有微弱的泣音從內室傳出來。
    起初,誰也沒有注意到。直到醉醺醺的王十郎不自覺得喝斥了一聲:
    “誰那麽不懂規矩,大半年夜的哭哭啼啼,敗了爺的興?”
    說完,眾人麵麵相覷。短暫的寂靜後,眾人相繼起身往內室行去。
    走到最前麵的儼然就是剛剛才洗漱更衣好的九郎,隻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步子有些急切。
    少年一手懶持書簡,一手在身旁的矮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叩著。
    這卷書簡上記載著漢代名臣汲黯之兩三軼事,少年看著看著卻走了神……
    前世,他所在的謝氏一族的族長曾品評他“九郎為人性倨。然好學敏銳,氣候分明又內行修潔,可類比汲長儒守城深堅。 ”
    其實他並非是汲黯一般的良臣忠臣,至少不是謝家郎君一貫展現在世人麵前的那般風光霽月。
    前世,他以謝庚兩大頂級門閥之力將內鬥不止的晉皇室趕下曆史舞台,最終問鼎天下。可是不過短短數十年,和士族鬥得筋疲力盡的他身心每況愈下,最後被小雅皇後用一盅摻了藥的雪梨汁毒害,然後侄兒逼宮,八王爭亂,世家之間相互傾軋掣肘,最終讓日漸修養壯大的匈奴、鮮卑、羯、羌、氐等異族乘機侵入中原,以至於後來山河破碎,中原漢人幾欲滅絕……
    在死後的幾十年,他的陵墓被胡人一遍遍地挖盜毀壞,墓基石被碾碎鋪成了路,他的靈魂無依飄零,眼睜睜地看著家國被踐踏,百姓被奴役,無數的士人在屈辱中偷生…
    仿佛來自上天的懲處,一抹孤魂卻離不開這人間煉獄,唯有日日夜夜裏泣哭,不得安寧。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為什麽,好似大夢初醒,醒來他又回到了少年,正是十三四歲的模樣……
    這次,他從建業前往蒼梧郡的謝家旁支,一是避禍,二是為了一個叫做謝大石的馬奴。
    前世,也是在這個時候,少年的三堂叔謝宏被聖人從會稽召回建業,官至給事黃門侍郎。雖說在品級上遠比不上早已位列三公的祖父,然卻是天子近臣,掌機密,實權頗大。
    隨著三堂叔的歸來,謝家嫡係內的爭鬥日趨白熱化,其中甚至有皇家的意願在這裏頭……
    前世,他是不知道這些的。然後在秋獵時,為人陷害跌斷了雙腿,幾欲斷了日後出仕做官的路……
    這一世,他知道聖人是決心要對付祖父所代表的天下士大夫一派,更知道就算他躲過了秋獵,還有春狩,甚至別的時候或者別的地方總會被人暗算了去。無他,隻因為他年少成名,又被養在祖父身邊,是謝家這一輩中最傑出的子孫之一,且在士大夫中頗受讚譽……
    所以,借著一夜秋雨的契機他毅然決然的‘病倒’了!然後病情反複,不過月餘光景便從白楊樹般的茁壯變成了時下最流行的‘走路要人扶,一步喘三喘’的病弱美少年。
    於是乎,太學去不了,而祖父既是心痛又是失望。
    一夕之間,建業城裏對他的風評從多智類妖變成了過慧不壽。
    而蒼梧郡地處偏南,又位於漓水和鬱水的交匯處,氣候溫潤四季如春,正是養病的好去處。
    仿似落魄般,少年慢慢吞吞地就來了……
    ‘轟隆隆……轟隆隆……’
    牛車行到狹窄山道時,突然從一側山坡上滾下若幹巨石,地動山搖的,轉眼就打亂了原本井然的車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