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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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如果你看到這一章證明親購買比例不足百分之五十哦)  “啊啊……”阿寶趴在地上哭得淒慘。冬日穿的厚, 阿寶又胖,這一摔倒不是摔的有多重, 更多的是嚇著了, 而且摔的時候也帶著那蓮花四方凳偏倒下來, 剛好砸在一邊腳踝處。
    九郎見阿寶的小胖臉在窗邊一閃而過, 心下頓感不妙, 誰知下一刻便果真魔音貫耳。
    九郎撈起袍擺, 也顧不得什麽風度,幾步衝了上去。
    樓上,阿寶朝著門口的方向,抬起臉, 哭得竟是毫無保留,其音量一如既往的高亢而震撼。
    而九郎此刻卻顧不得那好似能夠將房頂都給掀了的無敵哭聲, 他隻直直盯著她涕淚橫流下的那張小嘴。
    那小嘴早已不是什麽小嘴,而是被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裏麵紅猩猩一片, 看著好不滲人。
    一時, 九郎又驚又怕又疑惑。
    這是摔壞了內髒?
    這麽嚴重?
    直到, 九郎注意到她那血盆大口下方的地毯上,躺著的那顆白白的,小小的, 斷牙。
    九郎扶額, 突然想起這小家夥大概五六歲的大小, 向來能吃能睡, 自從跟著他以後更是玉盤珍饈,養得這叫一個珠圓玉潤,這提前換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別哭了,先起來。”九郎蹲下身,扶著阿寶的一邊胳膊,麵無表情地說道。
    阿寶眯著一雙水泡眼望他,委委屈屈地又哼了哼,這才就著九郎的力道緩慢直起身來。
    誰知下一刻,她又突然“啊”了一聲,然後對著九郎撲了個滿懷。
    九郎猝不及防地被一股力道衝擊,摔坐在了地上。其實這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寶的淚水、鼻涕、口水還有混著口水的血水,塗了九郎一身。
    九郎豈止是整個人都不好了,他簡直想大叫,也像阿寶那樣毫不保留的,能掀房頂的大叫。
    “起來。”九郎的聲音很沉,緊扣牙關。
    阿寶的小手還在九郎的胸前亂動著,哭兮兮道:
    “腳疼,腳疼……”
    九郎堵著的氣瞬間就散了。
    他閉了閉眼,一手撐地摟著阿寶站了起來。然後將其抱至坐榻邊,脫了她指著的那隻腳上的鞋襪,果真見本來就又短又粗的小胖腿的下邊一截更加粗壯了幾分,上麵紅彤彤一片,挨著腳踝的位置,甚至紅裏泛著青烏。
    “莽撞。”
    九郎一邊埋怨著阿寶,一邊出門宣來幾個仆婢,一些為阿寶敷藥換衣,一些伺候他沐浴更衣。
    “如此莽撞。”
    九郎又埋怨了一句,向下瞟了眼阿寶的小短腿,這才轉身繞去浴室。
    阿寶目送著他疾步遠去的身影,身上雖痛得‘嘶嘶’出聲,然心裏卻是暖融融的。
    九郎的臉向來都是沒有溫度的,即便是笑眯眯的時候,依然極盡疏離和淡漠。阿寶是個敏感的團子,她卻能本能地感應到他那張無瑕外衣下,深藏著的炙熱……
    待仆婢收拾好以後,便陸續退了出來。阿寶窩在床上等了一小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迷糊中,九郎頭頂著漆紗籠冠,身著寬衫大袖,竟一絲不苟地走了進來。
    阿寶陡然清醒,在她的認知裏,如此裝扮的九郎不是要外出,就是要會見什麽重要的客人。總之他現在要離開這裏。
    “起來。”九郎言。
    阿寶雖不知九郎何意,但還是乖巧的爬出被褥,跪坐在榻上。
    “下榻。”九郎又道。
    阿寶疑惑地看了看九郎,見其麵容頗為嚴肅,便將想問的話又咽了回去。下榻的時候大概因為不小心碰到了腿上的傷處,一張小臉扭曲得厲害。
    九郎卻視而不見,反而語氣加重:
    “跪下。”
    阿寶一愣,瞬間抬起頭來,大大的眼睛裏泛起點點水花。
    “跪下。”九郎的臉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由白轉黑,阿寶立馬收起她的委屈,“嗵”的一聲直直跪下。
    會裝乖賣萌、抱大腿的人自然是識時務的人。
    以往九郎對她的識時務是既心疼又喜愛,而今卻是加重了他心中的憤怒。
    如此識時務的阿寶代表著她失去了一些最初的純真,也代表著一種稚嫩又扭曲的世俗。
    那她推玨小郎君下水的時候是否就是真的無心無意之舉?
    還有她在遇到九郎以前是否便如老叟所言已經被人養歪了呢?
    “阿寶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麽要推玨小郎君下水?”九郎轉身走到一矮幾後跪坐下來,自斟自飲了一杯,平靜問道。
    阿寶先是垂頭不語,爾後又抬起來,眉眼裏隱有倔強:
    “他說會向你討要我,我以後就隻能跟著他,還說要餓我的肚子……”
    “所以你便一氣之下將他推入水中?不管現在正值深冬湖水如何冰涼浸骨,也不管他是否可能會被水淹死?”說著,九郎將手裏的白玉杯重重放下,脊背繃得筆直。
    阿寶再次垂首不語。
    “說!”九郎稍稍展示出他的怒意。
    阿寶咬著唇僵峙許久,最後忍不住雙目赤紅,捏著拳頭吼道:
    “我知道。我和他一起死。”
    九郎一震,愣愣地盯著阿寶好一會兒,然後冷冷道:
    “可是據奴仆所言,阿寶你可是會水的。”
    “我也不知道。”阿寶急言,瞬間淚流滿麵。甚至因為情緒太過激動,一時岔了氣,竟然打起嗝來。
    九郎又是一震。垂眼默了默,臉色仍未變緩:
    “輕易傷害他人的性命是為‘惡’,輕易舍棄自己的性命亦是為‘惡’。阿寶你是個‘惡人’嗎?”
    “不哭了……別打……再不哭了……別打……”
    同時進來的幾個人腳步一滯,氣氛莫名變得有些凝重。就連一向激狂驕縱的王十郎也沉靜下來,眉宇間現了幾絲憐色。
    這才多大點的娃娃,誰會打她?
    這裏沒有人知道,娃娃也不會講。
    一個明顯有著西戎血統的娃娃卻突然出現在晉國西南的一個土匪窩裏,這其實並不是什麽尋常的事。
    一直以來,會出現在晉國土地上的西域人通常隻有兩種身份,一種是士族家裏養來淫*樂的樂姬和顏色姣好的少年,一種就是往返於東西兩境販賣貨物的胡商。
    胡商途涉千裏,通常過著餐風飲露朝不保夕的日子。若是再遇上攔路打劫的山匪流寇,葬身他鄉也是常事。
    他們是從不會帶妻兒出門的。不能也不忍。
    土族家裏的樂姬那就更不可能了。樂姫僅供淫*樂,生下主家的後代玷汙血統的事卻是絕對不被允許的。很多樂姬在很小的時候就被灌下一碗絕子湯,斷了今生做母親的機會。
    就算偶有意外發生,樂姫生下了士人的孩子,那也不會讓其流落在外,免得將來受到他人的欺淩,辱沒門庭。
    所以,這娃娃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
    九郎曾經派人探查過,知道娃娃曾是竄街的小乞丐,被鄉下的莊戶收養過,後又陷於花街妓館,最後才被下山的土匪領回了窩……
    除了這些,娃娃最初的最初從何而來,娃娃的身世究竟怎樣竟是無從得之了。
    不過這些在幾日以前,於九郎而言還隻是護衛嘴裏冷冰冰的幾句話罷了。
    而今,聽娃娃夢囈,九郎心中竟生出一些沉重來。
    “別打……我乖……”
    娃娃整個人都團進了被窩裏,傳出來的聲音悶悶的,卻時不時的尖叫幾聲,淒厲厲的。
    誰也沒有說話。倒是吳興孫易轉過身去對著一直龜縮到最後的清虛真人投去懷疑的目光。
    那意思很明顯,仿佛在說:“這就是你說的,這娃娃是個有福氣的人?”
    這娃娃還不知遭了多少罪呢。
    清虛真人尷尬地摸摸鼻子,然後撥開圍在榻邊的幾人,將娃娃身上的被褥一把扯開,按住娃娃胡亂揮舞的小胳膊小腿,轉而衝一直發愣的九郎、山翟等人嚷道:
    “再不紮幾針,這娃娃約莫是要癔症了。”說完便將娃娃扔給九郎他們按住,然後從袖兜中掏出一卷羊皮卷,從裏麵取出銀針,迅速紮在娃娃的腦袋和兩邊手背上。
    娃娃慢慢平靜下來,咬得浸血的小嘴也終於鬆開了。比漢人長而密的黑睫抖啊抖,最終睜開眼來。
    眼內,灰中帶藍的瞳仁璀璨而通透。眼白略少,一絲雜質也無。
    驕矜如王家十郎也免不了一聲讚歎,仿佛看見了一場破繭成蝶、曇花乍放……
    娃娃無疑生了雙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