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序)天人五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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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與他相處久了紀妙之才發現,他不似表麵上那麽放蕩不羈,有法術之人可以用法術做很多事情。
    難得微帶她來這種風雅之地,此處擺設的皆是珠寶玉器,筆墨丹青。而建這個玉磬軒的主人是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他穿著尚好的蜀錦,衣飾華貴,正看著樓下的眾人。
    紀妙之好奇地問:“師傅,這個人是誰啊?”
    微解釋道:“此人是京兆少尹,專門搜刮民脂民膏。”
    “那咱們好好的教訓他一頓。”紀妙之義憤填膺地想要衝上前,卻被微給攔了下來。
    微不但沒有教訓他,反而畢恭畢敬地給他行禮:“大人,小人知大人喜愛收藏古玩,特地前來獻寶。”
    那是一個小巧玲瓏的碧玉葫蘆,見到他的寶貝少尹半信半疑地看著他,問道:“就這麽一個,小,小玩意兒,還說是好寶貝?”
    微目光淡若清風,不卑不亢地說道:“此乃上古神物,碧玉葫蘆,口念法訣,三遍起效,所求之事皆能如願以償。”
    少尹滿腹狐疑,試探問:“若要天仙,也能如願?”
    微輕笑忻然道:“大人不妨試試。”
    微緩緩閉目,彈指一揮,女子明眸皓齒,肌膚如白瓷一般,身披五彩霓裳羽衣,輕盈靈動。
    少尹心神蕩漾,看直了眼誇讚道:“果真是好寶貝,不知法師要多少銀兩方能割愛?”
    微不假思索地答道:“五百兩。”
    若得此寶,天下至寶,還不盡入囊中,即便是傾家蕩產也值當,少尹爽快答應:“好,就五百兩。”
    微神秘一笑,又上前道:“此法寶還需一道口訣,方能奏效,大人煩請屏退左右。”
    紀妙之以為那法器是真,離開玉磬軒,有些不情願的問道:“師傅,那寶貝你當真就賣給那貪官啦?”
    “寶貝是假,遭殃是真。”折扇“啪”地一聲被收起,紀妙之的腦袋被敲了一下。她實在不明白微所言的遭殃為何意,以為少尹明明撿了大便宜。
    直至三日後,京兆之中流傳著一個傳聞,那貪官在眾官署麵前賣弄法器,直呼“我是貪官”,這法寶倒是未見顯靈,人便當場抓進了廷尉府,而那所謂的仙女也換作了一卷紙人,整個京兆都在傳魏少尹瘋了。
    紀妙之倉皇地推開門,見到男子神情便鎮定下來,不經意間瞥見那枕頭邊放著的夜行衣,她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說道:“師傅,徒兒方才看到一個黑衣人,潛入了你的房間。”
    微抬起頭,淡然自若地問:“是嗎?那你可有發現丟了什麽東西?”
    紀妙之已猜到了幾分,狡黠地一笑,說道:“還不就是你的那五百兩銀子嗎。”
    微提高了嗓音,尋求著她的意思:“是嗎,那依徒兒的意思呢?”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何必耿耿於懷。”紀妙之心中已有了答案,方才那個黑衣人正是他自己,為何監守自盜,恐怕也隻有他知道了。
    微此時笑容更為深邃,他的目光深入古井,嚴肅起來的樣子,更讓紀妙之覺得他是一個迷。“即使如此,那便不必苦心尋找了。”
    這就是她的師傅,久而久之,紀妙之成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懂他的人,為善不一定要為人知。微的性格執拗,即使做一件事做錯了,也不願承認。
    “師傅,徒兒現在明白你為何第二日起來便睡在豬圈了,那是因為你喝多了就將豬圈當床。”
    於是她戳破了他這個血淋淋的現實,他的缺點很多,最大的毛病就醉酒後,常常能昏睡個三天三夜,可又不像文人才子,飲酒是為作樂,而他是為了打發時間,虛度光陰。— —| |
    時光荏苒,一晃便是十年,他們早已有了一種默契,跟著他四處漂泊,劫富濟貧。她本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長長久久下去,可現實總是事與願違。
    紀妙之撐著下巴鼓著腮幫子一臉不情願地說道:“這就是我的午餐啊?一個饢餅夾一根胡蘿卜,師傅我是貓咪不是兔子。”
    男子又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摸著胡須若有所思地說道:“看起來長得都差不多。”
    “明明差很多。”紀妙之怒瞪著他,兩隻圓溜溜的眼睛如同一顆絳紫色的葡萄。
    二人午膳時本還在鬥嘴,天色漸暗時,紀妙之端著鳳露茶經過他的房間,卻聽見裏頭隱隱傳來陣陣咳嗽聲,她的手一抖,杯子掉落在地,茶水撒了一地,顧不得許多,她推開門見男子正躺在榻上,安然無恙地午睡。
    方才的咳嗽聲,絕非是幻覺,她走上前,輕輕地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小聲地問:“師傅,你怎麽了?”
    微緩緩地睜開了眼,異常平靜地說道:“無事,師傅隻是老了,日後恐是不能照顧你了。”
    紀妙之詫異,不解地問:“老?仙人怎會老?”
    “你可曾聽過天人五衰?所指的是天人壽命將盡時,所出現五種異象。”
    紀妙之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她從未聽說過“天人五衰”,原來這天人亦會老亦會死。她回過神,又問:“那,那徒兒要怎麽才能救師傅?”
    “為師在收你為徒時,便已有五衰之跡象,在此階段,恐有眾妖魔界會來覬覦這顆舍利子,在這十一顆舍利子未歸位前,它並不能發出強大的法力。”
    微的目光依舊平靜如水,她現在似乎有一些明白為何他不顧外表,也從不束發,因為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刻,他便有衰老的跡象。但他卻消耗自己的仙力,助她化為人形。
    傳聞舍利子的形狀千變萬化,其色也各不相同,而這顆舍利子紅如鮮血,質地光滑。紀妙之遲疑地接過微手中發著紅光的舍利子,呢喃道:“舍利子?”
    “恩,佛祖涅槃時,留下了十一顆舍利子,這是其中一顆,今日為師便把它交給你。”微的目光深如幽潭,總讓紀妙之覺得他在隱藏著什麽。
    “師傅,你還沒告訴我,有什麽辦法能治你的五衰?”
    微無奈地連連歎氣:“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隻要使十一顆舍利子歸位,便有起死回生之術,和枯木逢春之法。”
    “這怎麽可能呢,我既不是它的主人,又不是佛門中人,要驅使它,根本是不可能的。”紀妙之有些泄氣,她的術法本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又從未獨自一人出去闖蕩,實在有些怯懼。
    “妙之,為師同你說過,成敗隻在一念之間,若第一步都邁不出去,或是瞻前顧後,那注定是失敗者。”微定定地看著她,他已衰老逐漸喪失法力,而新的魔尊早已登上魔宮的寶座,隻有靠新神完成這項使命。
    紀妙之懵懵懂懂地點頭,又問:“我明白了師傅,那我要怎麽做,才能找到舍利子,獲得更高的修為?”
    “這是昆侖鏡,有時空穿梭之能力,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從何而來,隻有找到舍利子修複了你的三魂七魄,才能記起你的身世。”
    聽著微像是在交代後事,紀妙之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這顆舍利子在她手中,就如同一個燙手山芋,但她總要學會獨自去磨練。
    紀妙之收起了舍利子,擔憂地問道:“可是,師傅,此時徒兒若離開你,你的法力又在衰退,若是心懷不軌之人找上門來,那可如何是好?”
    微搖了搖頭,說道:“你不必擔憂為師,他們若發現舍利子不在我身上,自然會離開,你明日便動身。”
    朦朧中,一個溫潤如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吵擾了紀妙之的清夢,麵前的男子站在梨花樹下,花瓣墜落如雪花飛舞,此情此景卻是如此熟悉,近在遲尺。眼前這個“女子”一頭墨藍色的長發,肌膚如雪,美得令人窒息。
    他的身上有著一種獨特的氣味,聞之,即使不通男女之事者,也深陷夢境無法自拔,他能使妖魔醉生夢死般癡迷於春/夢中,一旦陷入夢境,他們便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遠處美妙的琴聲,越來越遠,那人驚世的容貌,也漸漸消散。她被人從夢境拉了出來,男子麵容蒼白,長發淩亂,正用著異樣地看著紀妙之。
    她隨即意識到什麽“謔”地一聲坐起,拉緊了被子,語無倫次地說道:“師傅,你不,睡睡覺,跑我屋,屋裏做,做甚?”
    微眯著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她,遲疑了半晌開口道:“你做夢了?”
    紀妙之放下了被褥,窘迫地低下頭,總不能說她夢到一個美男子,她連忙搖著手否認:“沒有。”
    微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反複斟酌後,又局促地開口:“濕了~”
    紀妙之從床上蹦起,掀開了被子,麵色一紅,說道:“沒,沒尿床啊~”
    微恢複了平靜,指著枕頭說道:“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