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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遙的肋骨和手指恢複得不錯, 可以出院了, 媽媽這幾天精神狀態也很穩定，母子倆便一起辦了出院手續，住進公司給徐遙準備的套公寓。
    自從上次媽媽說漏了他爸的事情, 就不太愛跟他說話，有點兒躲著自己兒子的意思, 連徐遙跟林兮和談戀愛都顧不上責備。
    “林哥，我到家了。”徐遙回到自己屋, 跟林兮和視頻。剛剛看見母親一人沉默低落地進了客房, 讓他有些提不起精神。
    “怎麽？心情不好？”
    徐遙皺了下鼻子, 他本來不想跟林兮和說這些鬧心事，但是這會兒又忍不住求安慰, “林哥，我知道我媽媽為什麽討厭同性戀了。”
    林兮和一陣緊張，“為什麽？”
    “我爸就是。”
    “……什麽？！”
    徐遙把他媽媽不小心說漏嘴的事告訴了林兮和，這下林兮和也沉默了。他沒想到是這樣的，如果是因為被同性戀騙過婚，那對同性戀的厭惡會比一般恐同的人更嚴重——
    “不對，”林兮和突然想到徐遙媽媽對他的態度, 那不是厭惡，是戒備和提防，好像是害怕他會對徐遙做什麽。
    “遙遙！我覺得阿姨不是討厭同性戀, 她是害怕你跟你爸爸一樣, 一旦跟我走了就再也不會來！”
    “……什麽意思？”
    林兮和有些激動, 好像一直閉塞黑暗的道路終於有了一線亮光，“這是我的猜測，你之前不是說你媽媽發病是因為你在無菌艙裏準備手術的時候，被告知沒有希望了嗎？”
    “嗯，是……有關係嗎？”
    “你媽媽當時以為要失去你，受了刺激。我上網查過，你媽媽這種情況，會經常處於當時的情緒和回憶裏。可能再加上你爸爸的事，你媽媽就擔心你也會跟個男人跑了，再也不回來。”
    “會嗎？”徐遙十分不確定，他對於媽媽這個病的認知，是媽媽發病的時候難以自控，會產生錯覺，但是不發病的時候就跟以前一樣。像林兮和說的，似乎媽媽沒法發病的時候，思維也受到了疾病影響，會是那樣嗎？
    如果這就是媽媽的心病，那不僅自己和林兮和的關係能受到媽媽的認可，可能對媽媽的病也有很大幫助。
    “不管我猜的對不對，你都可以找機會試探一下。”林兮和溫言道。
    徐遙攥了攥拳頭，對屏幕裏的人說：“我這就去問……林哥，我先把電話掛了，等我問完了，我再打給你。”
    “等等！”林兮和也有些緊張，“張景在嗎？”
    “他出去買飯了，馬上回來。”
    “好。”林兮和微微放了心，他怕徐遙媽媽被刺激到，又會打徐遙。
    徐遙跟林兮和道了別，去敲媽媽那屋的門，“媽媽？”
    門直接開了，徐遙一緊張沒說出話，媽媽理解成別的意思：“這麽快就餓了？”
    徐遙精心準備的開場白被堵進肚裏：“……”
    他沒說話，徐遙媽媽便默認，直接去廚房看有什麽食材，準備給徐遙做點兒吃的，徐遙手裏裏都是汗，一路跟過去。
    媽媽翻了翻，冰箱裏是空的，米麵都沒有，就翻出來一袋芝麻糊，保溫壺裏的熱水溫度不夠了，徐遙媽媽又新燒了壺水，給徐遙沏了一小袋，一邊攪拌一邊說：“現在還沒到飯點，給你少弄些，墊墊肚子就行，別耽誤吃正餐。我讓小張買條魚，一會兒給你做魚湯。醫生說你現在骨頭還在恢複初期，得吃清淡點兒。等好差不多了，媽媽再給你燉點肉補一補。”
    徐遙一邊聽著，一邊偷偷抹了下眼睛，然後笑著應了一聲：“哎！媽媽，我想吃番茄魚片湯。”
    “番茄魚片啊？”徐遙媽媽忙掏出手機給張景打電話，“喂，小張，你從超市出來了嗎？……啊那太好了，你再幫我買點兒西紅柿可以嗎？……五六顆吧，謝謝你。”掛了電話，轉頭看向徐遙，卻是一愣，抬手在徐遙臉上擦了擦，心疼地問：“怎麽哭了？傷口疼嗎？”
    徐遙吸了下鼻子，“媽，你是不是特別恨我爸啊？”
    徐遙媽媽的手落下來，疲憊地倚靠著操作台，垂著眼睛沒有說話。
    徐遙去夠媽媽的手，緊緊握在手裏，“媽，我就算跟林哥在一起，也不會離開你的。”
    徐遙媽媽的眼皮果然飛快地撩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會離開？這種事你做得了主嗎？他們那樣的人，比我們有錢、比我們有地位，什麽都是他們說了算！你在這邊想得好，可是人家會同意嗎？”
    徐遙媽媽顯然情緒又激動了，語速越來越快。徐遙暗驚，覺得他爸爸離開他們娘倆這事似乎還有隱情，但是現在也不是問那些的時候，忙放柔了聲音，“媽，不會的，林哥不是那種人。他心特別善，圈裏的同事們都說他人品好，經常幫助別人。”
    徐遙媽媽冷笑一聲，“幫助別人，還不是圖別人的回報。”
    徐遙見他媽媽心中芥蒂頗深，卻又不能著急，依然慢聲細語地說：“不是的，媽，他名氣那麽大，自己又是老板，什麽都不缺了。他幫的那些人裏有小演員、有劇組的助手，好多都是拍完這部戲之後就再也見不著的人，他能圖他們什麽呀？”
    徐遙媽媽皺起眉頭：“你別替他說好話。”語氣雖然不悅，徐遙卻是心頭一喜，看出媽媽的情緒有些鬆動，不再緊張地繃著了。
    徐遙拉著媽媽的手晃了晃，笑起來：“我沒替他說好話，我是實事求是。他真的人特別好，人人都說好的那種好，對我更是沒得說。之前拍戲特別累的時候，我回了酒店倒頭就睡，他還給我擦腳來著，吃飯的時候也是把最好吃的肉挾給我，在片場的時候……”
    媽媽聽不下去了，又要說什麽，徐遙忙做總結：“他真的特別好，一直在替我著想。他之前不是還說讓你去我們公司上班嗎？就是想讓咱們倆離得近點兒，見麵方便。”
    徐遙媽媽有些懷疑：“他是那麽跟你說的？”
    “嗯！他也是那麽想的，結果你沒來。”徐遙突然想明白了，“媽，你那會兒是不是就怕欠人情啊？”
    媽媽沒說話，算是默認。
    徐遙笑著說：“媽，他對我好都是真心的，不是圖我什麽。其實是我圖他什麽，那個，是我先喜歡他的……”媽媽瞪眼，徐遙趕緊說：“媽，你不是知道嘛，我從小就崇拜他。”
    媽媽徹底沒話說了，看了兒子半晌，突然道“我在網上查了查，說……喜歡男人也會遺傳。”語氣頗為寂寥，有幾分認命的味道。
    “啊……好像是，天生的。”徐遙眨了眨眼睛，突然意識到，可能還真是這麽回事。林兮和老因為掰彎了自己而內疚，搞不好自己本身就是彎的啊。想到這裏，徐遙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他的神色都被媽媽看在眼裏，徐遙媽媽不由歎氣，“你就這麽喜歡他？”
    徐遙點頭，“他也特別喜歡我。”
    徐遙媽媽偏過頭抹了下眼淚，“那你的工作怎麽辦？他的公司怎麽辦？你們是做演員的，難道要去國外演戲嗎？你英語那麽差。”
    徐遙：“……”他有點兒跟不上他媽的思路，“媽，誰說我們要去國外的呀？我們肯定還是在國內演戲啊。我不是說了嘛，我不會離開你的。我就一個媽，哪兒能把你自己扔下不管啊。”
    徐遙媽媽明顯不信，“你們兩個男的，國內這種環境要怎麽在一起，出門就讓人用唾沫星子淹死。你忘了網上那些人都是怎麽罵你的了？”
    “那些人我又不認識，罵就罵唄。”
    “罵就罵，你個傻孩子，你現在這種叫公眾人物，人們都罵你，誰還會找你拍戲？”
    徐遙語塞，沒想到他媽這幾天在網上知道了這麽多東西，他腦筋急轉，又說：“不怕啊，林哥自己開公司的，手裏麵有好多劇本和演員呢，沒人找我拍戲，我就找林哥啊。”
    “傻孩子，你想得太簡單了，人生幾十年呢。你們兩個以後也要不了孩子，”徐遙媽媽哽咽了一聲，“沒孩子，夫妻兩個的感情全靠你們說的愛情，太脆弱了。你們在一起，遲早大家都會知道，他有公司、有保障，他可能不怕，可你是做演員的，要靠大家的喜歡，要是你的形象壞了，你還怎麽演戲？等哪天他喜新厭舊了，不喜歡你了，你就真什麽都沒了。”
    徐遙沒法回答。他媽媽把這些事看得這樣透，他蒙不過去。
    “媽，我跟你說心裏話吧，要是真演不成戲，那……演戲其實可累了，你那天也看見了，有時候還有危險，還老被人在公共場所認出來，要是真演不成，那就算了，我也無所謂。反正我之前拍的那個電影轉了點兒錢，後麵再隨便拍一兩部，攢點兒錢，然後開個小店兒也不錯。”
    “開個小店就不錯了？這麽無所謂，那你一開始幹嘛放著好好的大學不上，非得考電影學院！要是考大學、找工作，不比當演員穩定，還不累。”
    “我那不是……”徐遙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頭，“我那不是因為崇拜林哥嘛……”
    徐遙媽媽吐了口氣，好吧，又說回去了。
    徐遙繼續給他媽打定心劑：“反正我是不會去國外的，我就陪著你。媽，你幹脆把家裏的工作辭了吧，來我們公司上班，好不好？我想天天見著你。”
    徐遙媽媽還是不敢相信，“林兮和會願意？不出國，你們怎麽結婚？”
    徐遙一下子紅了臉，在次被他媽媽的思路驚到，“啊？結婚啊，我沒想過……”
    “你們兩個男的，要不了孩子，還不領結婚證，那以後的生活怎麽保障？我看網上說男同性戀總是換伴侶，容易染上傳染病，你們可不能這樣。
    徐遙真心佩服媽媽的學習能力，然後就聽他媽又問了一句：“哦對了，他生活作風怎麽樣？”
    徐遙臉又紅了一層，扭捏地說：“他生活作風特別好。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那個……”
    “哪個？”
    “就是，沒有過經驗。”
    徐遙媽媽倒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就是單純很吃驚，“他不是比你大好幾歲嗎？”
    “嗯，大十歲，但是他顯年輕！而且身體特別好，一直都健身，家裏也沒有遺傳病。”
    徐遙媽媽無語。
    母子倆又聊了好半天林兮和，徐遙越聊越hi，當著自己媽的麵化成秀恩愛狂魔，所幸對麵是自己親媽，見他秀恩愛，心裏越來越放心。
    徐遙突然想起什麽，問她：“媽，你不覺得我喜歡男人這事兒，特別給你丟人嗎？”
    “這有什麽丟人的。生活不容易，都是自己過自己的，管不了別人怎麽看。”
    徐遙想到自己爸爸的事，又想到自己初中差點兒把命丟了的那場病，隱約體會到媽媽艱辛的心態。
    他握住媽媽的手，“媽，你放心，真的，我不會不管你的。”
    “那結婚的事呢？”
    徐遙很無奈他媽媽對於結婚證的執著，可能上一代人都很看重這種保障。沒辦法，隻能給林兮和打電話。
    電話那頭林兮和幾乎是秒接，一上來就問：“遙遙，怎麽樣？阿姨怎麽說？”看來剛才等待的那段時間把他擔心壞了。
    徐遙突然起了促狹心思，說：“哦，林哥，我媽問咱倆怎麽領結婚證。”
    電話那頭一片寂靜。
    難道是鬧過頭了，把林兮和嚇到了，“林哥？你別害怕，沒說馬上領證……我媽就是問我……”
    “阿姨同意了？！”林兮和激動地呼吸粗重，透過電話噴到徐遙耳朵上。
    這麽高興啊？徐遙心頭一熱，“嗯，同意了。我媽怕咱倆不認真，問我們怎麽領結婚證。”
    “遙遙，把電話給、給、給阿姨，我親自跟她說。”林兮和激動地都結巴了。
    林兮和先是萬分激動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和會對徐遙好的決心，然後向徐遙媽媽坦言：“其實，就算去國外領結婚證，回國以後依然是不被認可的。但是我願意用另一種形式的東西來代替結婚證，用來證明想和徐遙過一輩子的決心。”
    徐遙媽媽問是什麽，林兮和說：“我持有公司百分之九十的股份，願意將其中的一半給徐遙。”
    徐遙媽媽很是吃驚，靜了幾秒後才說：“聽見你這樣說，我當然很高興。但是你要想清楚，我看網上說，你的公司很成功，一半的股份，那是很多錢。可能以後你會後悔。”
    “阿姨，我懂您的意思，您怕我是一時衝動。可是，就算我是衝動，對遙遙也沒有壞處是不是？”
    “不，我希望你們兩個人是平等的。兩個人在一起，要以感情為基礎，而不是金錢。更實際點兒講，你如果那樣做，對公司的發展不好。”
    林兮和一愣，他突然意識到，徐遙跟他媽媽雖然一個外向、一個內向，但是兩人的性格其實非常相似，徐遙的磊落、坦率、正直和堅強，都與他母親如出一轍。
    “是我考慮不周了。阿姨，我隻是想向您表示我的決心。”
    徐遙媽媽破天荒地笑了一下，“遙遙是個很理想化的孩子，容易衝動。你比遙遙年長，比他成熟穩重，兩個男人在一起不容易，我希望你能一直考慮周到，保護他不要受到傷害。”
    林兮和鄭重地表示：“我會竭盡所有保護他。”
    “林先生，我為我之前一些不恰當的言行向你表示歉意，一開始我對你有些偏見，希望你能諒解。”
    林兮和汗顏，“阿姨，您叫我兮和吧，不用這麽客氣，那些都沒關係。”
    “好，兮和，希望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所有保證。”
    “阿姨您放心，我會牢記，也一定會做到。我現在這樣說，您可能不信，但是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還要重。”
    徐遙媽媽突然想起那次在片場看見的情景，徐遙驚了馬，林兮和趴在馬背上奮力追趕，然後在高速奔跑的馬背上雙手鬆開韁繩，把自己兒子抱進懷裏，有股不要命的架勢。
    她這輩子沒有經曆過什麽轟轟烈烈的愛情，隻盼著踏踏實實過日子，可惜也沒有如願。她並不是特別理解林兮和說的，因為愛情，就把一個人看得比自己命還重，但是——
    “我信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