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修羅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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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獨發晉(jin)江(jiang)文學城, 訂閱不足60% 離官道有一段距離的地方,一家客棧孤零零的點著一盞燈籠, 在漆黑的夜色中十分顯眼。馬車停在客棧門外, 顧閑抱著晴朗下了馬車,沒走兩步就聽見了屋裏嘈雜的說話聲,似乎有很多人。
他抱著晴朗走向客棧, 車夫極有眼色幫顧閑推開門,推開門的那一刹那, 屋子裏的嘈雜也不禁停了一停。
裏麵總共坐了三張桌子的人, 統一都是捕快的打扮,其中的一張桌子上卻隻坐了兩個人。
金九齡, 林仙兒。
金九齡看起來有些詫異:“顧大夫?”
顧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這兩個人, 微微一愣後, 也輕輕點頭。
“金捕頭。”
會在這裏碰見熟人,他們都覺得十分意外,不過顧閑想想就明白了, 這樣多的捕快, 又要帶著林仙兒趕路, 速度定是比他慢上許多的。
顧閑走進大堂裏, 身後的車夫趕緊掩上門, 將風雪阻隔在了門外, 顧閑的視線緩緩移到了一旁消瘦的女人身上:“林姑娘。”
林仙兒哀哀的應了一聲:“顧大夫。”
這一聲顧先生似乎勾起了她的愁腸, 話音未落, 眼眶卻已經紅了, 她似是覺得慚愧,悄悄低下了頭,梨花帶雨的模樣真真是惹人憐惜,金九齡隻能在心底苦笑。
這林仙兒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一路上將會遇上多少波折簡直可想而知。
他對顧閑寒暄道:“不想除了我們以外,竟還有別人在這大冷天趕路。”
顧閑微笑著點頭:“我們打算去江南。”
這時客棧的小二哥已經笑著迎了上來:“客官。”
他眼尖,看了一眼顧閑懷裏還抱著個睡著的孩子,立刻道:“您快樓上請,樓上暖和,別讓孩子凍著了。”
顧閑笑了。
“我們要兩間客房。”
小二哥熱絡道:“誒,好嘞。三位樓上請。”
車夫撓了撓頭,不大好意思的跟著顧閑和小二哥一起上了樓。
一道熾熱的視線卻固執的盯著他們上樓的背影,車夫回過頭,隻看見那張桌子上的女人正期期艾艾的瞧著他們,美的似是天上的仙子,眼神卻那樣悲傷,欲語還休,令他不由得心神一晃。
拍拍腦袋,車夫暈暈乎乎的大步上了樓。
他雖然是個粗人,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這樣仙女似的人,看的怎麽可能是他?多半是在看他的雇主吧!
顧閑自那一聲“林姑娘”之後便沒有再看向林仙兒,仿佛一個無情的郎君,將林仙兒悲傷的神情拋之腦後,徑自上了樓。
林仙兒放在桌下的手緊了緊,麵上卻半點不顯。
金九齡抿了一口茶水,掩住了嘴角浮上的笑意。
在他看來,這位顧大夫可絕對不是什麽蠢人。
林仙兒心懷鬼胎,無論金九齡和顧閑心裏是怎麽想的,顧閑這一來,便免不了林仙兒的心思再次活絡起來。
把車夫安排在對麵的房間後,顧閑關上房門,將晴朗輕輕放在了床上,小孩子睡的正沉,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從顛簸的馬車到了客棧的床上。
外麵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鷹叫,顧閑走到窗邊,推開窗戶,那隻在窗外盤旋的鷹便飛了進來。
它來送信。
顧閑笑了笑,“有勞。”
送信的鷹不大溫順的啄了啄顧閑的袖子,一雙精明的鷹眼掃了一眼客房內部的擺設,待顧閑取了它送來的信後,就震一震翅膀轉頭飛走了。
因為顧閑鮮少會寫回信。
所以它向來都是送了信就走。
顧閑關上窗戶時隨意的向樓下一瞥,就瞥見了不知何時走出來的金九齡,怕是被天上盤旋的鷹給吸引出來的。
果然不愧是六扇門的總捕頭,光是這份細心,就不是大多數粗枝大葉的江湖人可以比的。
兩人互相頷首示意,顧閑關上了窗戶。
他們之間沒有多深的交情,他也不必做出太熱絡的樣子,或許在這位六扇門總捕頭眼裏,顧閑忽然出現在荒僻的客棧本身就已經十分怪異了。
信上洋洋灑灑的寫滿了日常的問候,直到最後,才含糊的提了一句五毒童子來了,來中原為徒弟報仇,顧閑收了信,忍俊不禁。
這一年來承蒙這位友人的照顧,他在大周的生活可謂是順風順水,今日特意來信提了一句五毒童子,他猜想這一定是有原因的。
莫非五毒童子……就在這附近了麽?
晴朗翻了個身,嘴裏咕噥了句什麽,顧閑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倒騰起一個小巧的香爐來。
今夜,注定不太平。
天上無星無月,大地一片沉寂,到了子時,客棧所有的房間都已熄了燈。
顧閑坐在榻上,一雙清明的眸子靜靜凝視桌上燃著奇香的香爐,屋子裏彌漫著淡淡的香氣,靜得針落可聞。
忽然,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覆蓋了整個客棧。有什麽東西從一樓的大堂爬上了二樓,成群的在長廊上爬動著,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是蟲,也有蛇,或許還有蠍子、蜘蛛……
顧閑不由哂笑。
極樂桐的五毒童子,竟真的來了?
爬到長廊盡頭的毒物卻在顧閑門前齊齊停住了,它們似乎極為厭惡這裏的氣味,紛紛扭過頭,往反方向爬過去。
一聲淒厲的尖叫就在這時傳了過來:“別過來……別過來……救命,金捕頭,顧大夫,救我,救我!”
是林仙兒。
一直沉睡著的晴朗卻被這一聲尖叫驚醒了,她一下子坐起來,在一片黑暗裏茫然了半晌,才轉頭去看顧閑。
“……師叔?”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覺醒來就躺在這裏,顧閑為什麽大晚上坐在榻上,方才的那一聲尖叫也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就見這一聲“師叔”之後,顧閑才慢吞吞地走下榻,捧起了那小小的香爐,對晴朗道:“跟我走。”
晴朗二話不說,一骨碌爬下了床。
她還是十分茫然,但對顧閑無條件的信任還是讓她立刻跟上了自家師叔的腳步。
對麵的房間裏似乎也有聲響,顧閑推開門,輕聲對房間裏的人道:“不要出來。”
他這裏燃著特製的香,毒物才沒有靠近這裏,住在他對麵的車夫也因此幸免於難,這些江湖人的恩恩怨怨裏,本就不該摻合進普通百姓。
車夫在緊閉的房門裏悶悶的應了一聲,他也覺得害怕,聽了顧閑的話立刻就關緊了房門不出來了。
顧閑牽著晴朗,一步一步走向尖叫傳出來的房間,他走過的地方,所有的毒物都對他們避之不及,地板上的、牆上的、還有天花板上的,都如潮水般紛紛退開,讓出幹淨的路,頗為壯觀。
傳聞五毒童子有成千上百的毒物,看來這江湖謠言確實不是空穴來風。
林仙兒的房門敞開著,顧閑到來時,隻看見一片黑暗裏,林仙兒努力蜷縮在床角,身體瑟瑟發抖,一個身形矮小如幼童的人就站在她床上,大冬天裏仍穿著一件短裙,露出孩子似的小腿。
五毒童子轉過頭,忽然“咦”了一聲。
他的頭也很小,一雙眼睛卻亮如明燈,他看著走進來的顧閑與晴朗,咯咯笑了起來。
那笑聲忽遠忽近,震的人頭暈腦脹,林仙兒瑟縮的更厲害了,一雙眼睛卻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轉動著,努力尋找著生機——她其實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那樣驚慌失措。
顧閑將手中的香爐交給晴朗,晴朗立刻伸手接了,小臉凝重的看著五毒童子和圍著他們伺機而動的毒物,不動聲色的後退了一步,躲到顧閑身後。
顧閑道:“極樂桐桐主,幸會。”
五毒童子咯咯笑道:“你又是誰?”
顧閑道:“在下姓顧,單名一個閑字。”
五毒童子歪著腦袋,尖聲道:“能防住我極樂蟲的人,可不該是什麽無名之輩。”
顧閑笑了。
他看了一眼被香爐中的香氣逼在角落裏的毒物們,轉而問:“卻不知金捕頭怎麽樣了?”
五毒童子傲然道:“他中了我的毒,活不了多久了。”
他明亮而不懷好意的眼睛上下打量顧閑,嘿嘿一笑,道:“不過若是你肯救他一命,他或許還可以活下來。”
林仙兒聞言猛地抬起頭,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顧閑,哀淒道:“顧大夫,你一定要救救我……我雖然做了許多錯事,可到底,可到底都是身不由己……”
五毒童子聞言把頭轉了回去,衝林仙兒陰陽怪氣的笑道:“要不是你這梅花盜攪風攪雨,我的徒弟又怎麽會死在李尋歡手上?”
林仙兒尖叫道:“那你應該去找李尋歡!”
五毒童子道:“我確實要找李尋歡,殺你不過是順手而為。”
他冷笑道:“你是什麽東西,難道也配我特意來殺你嗎?”
他全然不把林仙兒放在眼裏,那迷惑了無數江湖人的絕色容顏在五毒童子眼裏卻與醜陋的老婦無甚兩樣,他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對顧閑道:“你也是這個女人的裙下之臣?”
這話說的極不客氣,顧閑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似是渾不在意五毒童子說了什麽,他隻是一字一句,慢慢道:“醫者仁心,在下是見不得別人在我眼前中毒而亡的。”
“哦?”
五毒童子目露寒光。
“你待如何?”
一支判官筆在顧閑指尖靈巧的一轉,墨色衣衫的醫者淡淡笑道:“還請閣下賜教。”
顧閑和晴朗回來時,藥鋪正要關門,掌櫃的見了他們,摸著胡子打了聲招呼,顧閑與他略略說了兩句話,便放掌櫃回家了。
院子靜極了,帶著散不去的藥草香,晴朗先一步跑進去點了燈,顧閑慢吞吞的走進屋子裏,脫下身上的貂裘,輕輕道:“看來我們是等不到院子裏的金銀花開了。”
晴朗一愣,“怎麽啦,師叔?”
顧閑道:“等過幾日,我打算帶你動身前往江南。”
晴朗眨了眨眼睛,“為什麽?那藥鋪怎麽辦,龍夫人呢?”
這些事顧閑已經考慮過了,他溫聲道:“藥鋪還是留著,薛掌櫃可以打理好,我們偶爾回來看一眼即可。至於龍夫人,她本也沒什麽大病,走之前重新開一張藥方助她調理便好。”
晴朗有些戀戀不舍:“那我以後就不能跟小雲一起玩了。”
龍小雲實在是個慷慨又討人喜歡的朋友,晴朗跟他玩了幾回,兩個人的感情便十分要好了。晴朗想了想,忽然問道:“師叔,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跟仙兒姐姐還有小雲一起玩?”
顧閑啞然。
小孩子天真懵懂,卻也最是敏感不過,他們的小腦瓜裏或許裝不下太多的算計,但對大人的情緒卻十分敏銳。
他摸了摸晴朗的頭。
“興雲莊的大人們會很忙,仙兒姐姐恐怕也不能陪你玩了。走之前記得跟小雲好好告別,往後也時常寫信給他。”
無論龍小雲私下裏品行如何,他對晴朗的真摯卻不作假,這些恩恩怨怨,本也不必讓晴朗知道。
於是晴朗乖巧的點了點頭。
又一日,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顧閑無事不愛出門,準備帶去江南的東西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便隻窩在桌前翻來覆去的讀一本書,晴朗坐在他對麵,略略寫了幾張字就有些坐不住了,她偷偷打量著顧閑的神色,想找個時機求了師叔放她出去玩。
顧閑隨手翻了一頁書,淡淡問:“金銀花為何得名金銀花?”
晴朗一愣,很快便答:“花初開為白色,後轉為黃色,因此得名金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