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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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地牢的鐵欄杆中望去,可以望見高懸的孤燈一盞。
冬雨瀟瀟。
謝瑉行被關進這裏已經兩天了,但是他還是沒有辦法宋師叔臉上那張驚恐的臉。
“宋師叔!弟子知錯。”謝瑉行知道自己私闖禁地,罪無可赦,他知道宋孤鴻為人素來嚴厲,立即跪倒在地,請求寬恕。
可是宋孤鴻卻沒有說話,反而用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在他那樣的視線中,他覺得自己剝了皮,剔了骨,隻剩下一個輕飄飄的魂。
宋孤魂點著燈,徑自走到了那紅衣女子畫像的前麵,按動了一個機關,原來每一副畫像後麵都是一個暗格,似乎曾經藏著很重要的東西。
而現在,空空如也。
宋孤鴻的臉色更加沉重了一些,他目光似刀,質問,“孽畜,東西去了哪裏?”
謝瑉行大駭,瞬間跌了在地,訥訥不知其言。
這些年宋孤鴻雲遊在外,並非不管白鹿門的事務,前兩天魔教大鬧白鹿門的事更是一傳到他耳朵裏,就馬不停蹄的跑過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你記得,當年你師父給你服下七心蓮,是為了救你的命,而不是讓你練這種歪門邪功的!”他還記得當年他師兄把小小的謝瑉行的抱回來的時候,給他服下七心蓮的時候,他就曾經多次反對,可是他師兄卻為了這個小孩兒的性命,寧願受罰,也給他服下半株七心蓮。
哪怕他是一個胡荻奴。
禍根在很多年前就種下了。
宋孤鴻望著癱倒在地的弟子,他姿勢實在是古怪,縱然已經驚恐萬分,可是他的脊背卻向前微微弓著,好像在掩蓋什麽或者保護什麽?
他心裏忽然滋生出荒誕卻強烈的想法,他想著不可能,可是手掌卻不由自主朝著年輕人的腹部披去——謝瑉行沒有料到他師叔有這麽一招,近乎絕望的瞳孔緊縮,本能的蜷縮起來。
宋孤鴻看著青年人的護雛姿態,心中咯噔一下,他看著謝瑉行長大,知道這個孩子看似性子孤冷,其實是心思單純,他聽到了些不好的傳言,說他與魔教那小子有些不清不楚的糾纏,他隻是以為愚徒受了引誘,沒有想到……
他知道七心蓮會改變人的體質,男作女,老作童,是青羊教那邪功最好的輔佐物。可是他沒有想到,還真有珠胎暗結這種事。
“你知道?”宋孤鴻看著他微隆的腹部道。
謝瑉行抿著唇許久,心中咯噔往下沉,他師叔知道了,他醜陋的,不見天日的心思,都在他那瞞不住的肚子上無所遁形。
他瞞不住的。
他許久才晃過神來,終於擠出一個似哭非笑的笑來,“是,我自甘下賤,愛慕了男子,可是幼子總是無辜……”
宋孤鴻看著他節節敗退的徒弟,蜷縮在牆角,眼裏盡是淒楚絕望之色,他是這樣冥頑不靈,為了保全一個人,把自己逼到無路可走。
這樣的形勢倒是和很多年前不謀而合了。
他們捧在手心裏嬌寵長大的小師妹,她也曾經站在這塔頂,也是這般決絕,她說她犯了錯,回不了頭了,她那樣哭,像一個被突然搶了手裏的糖的小姑娘。
她說她不回頭,果真就真的不回頭了。
很多年,他們才知道,他們的小師妹並非不想回頭,而是隻是想要引起師兄們的注意,那時候,如果他們給她一個台階下……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往事不可追。
可是眼前的事卻總要解決。
宋孤鴻認真看了看謝瑉行,忽然覺得很累,他需要好好想想,怎麽處置他。
滂沱的雨水從九千裏的高空落下,劈裏啪啦從塔頂順勢而下,
黑夜冬雨總無夢。
冬天又來了。
71
在謝瑉行的記憶裏,那是他度過的一個最漫長的冬天。
在藏書樓的地牢裏。
對外宣稱的是,謝瑉行為了度過漱雪集的關節,需要閉關幾個月,隻有少數弟子知道,白鹿門的大弟子,知寒客謝瑉行被關押在藏書樓的地牢裏。
因為某種見不得人的原因。
地牢終年不見陽光,卻有一道窗戶,能夠看到外麵的世界,什麽時候下了雨,草木枯黃了,他都隻能透過這個窗戶看到。
所幸,給他送飯的小弟子叫做胡三,是個小結巴,從小就仰慕知寒客,也會偷偷給他講下外麵的情勢。
小結巴雖然話也說不清楚,卻是個話癆,說話還挺著急,謝瑉行就讓他慢慢說,地牢裏百無聊賴,他有足夠的時間,聽他慢慢說。
從胡三的口中,他知道了自從宋師叔回來了以後,魔教再也沒有上門挑釁,也沒有在關內生事,他們所有的動作仿佛一瞬間偃旗息鼓了,過分安靜,卻是吉凶難卜。
他的日子實在太無聊,就求著胡三給他在藏書樓裏拿一些閑誌話本打發時間,期間,又重新看了一遍那半本《白鹿英雄傳》,他是這麽喜歡這個故事啊,不是因為曲折的情節,離奇的見聞,僅僅是因為四個字——世有少年。
世有少年,則江湖在。
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他忽然發現一行蠅頭小字,他從來沒有看過裴子浚的字,卻潛意識的覺得,那是裴子浚留給他的,他一遍一遍摸索那一行字,想起那個桃花眉目的青年公子,心中也跟著柔軟繾綣起來。
他說,待君歸來時,後事說與君聽。
他在等他。
縱然他承不承認,裴子浚已經是他紅塵之中最深的牽掛,有了這份牽掛,他便覺得日子不再難熬。
到了第三個月的時候,謝瑉行的身形已經成了徹徹底底的怪物,除了大腹便便的肚子,其他的地方都瘦得皮包骨頭了,胡三來送飯時,總是長籲短歎,“大師兄,你怎麽吃了不長肉呢,哎……你的怪病什麽時候能好呢?”
胡三隻是以為他大師兄得了個怪病,卻不知道其中原委,可是真相他是萬萬說不出口的,隻敷衍道,“快好了,再過幾個月就好啦。”
當晚他又夢到了那個時常來夢裏瞧他的青年,他看著自己的滑稽模樣,皺著眉道,“謝兄,你……”
夢裏的謝瑉行苦笑,“我這副模樣,當真是個怪物。”
青年卻搖頭,“不是的,謝兄,你不是怪物,你隻是身材走形了。”
“……”
謝瑉行在夢裏也是照樣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見那個青年又道,“不過不要緊,不管謝兄變成什麽模樣,我對謝兄還是仰慕得緊……”
他看著青年的無賴模樣,覺得哭笑不得,卻聽到青年又講,“謝兄,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歡男人……你能不能隻喜歡……”
謝瑉行心一涼,就驚醒,發現窗子外麵都是密密匝匝的細雪,緊接著是胡三急切的敲打聲音。
謝瑉行一個激靈,知道這麽晚胡三來找他,一定是出事了,忙問,“怎麽了?”
“大……大師姐不見了。”胡三磕磕巴巴,“不對,應該是……大師姐的身體……不見了,這幾月大師姐……不是一直昏睡著嗎?今天忽然發現……大師姐的身體……被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