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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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的時候, 沉入安穩睡眠的八重並沒有被驚動。
於是三日月推開門便看見了姑娘毫無防備的睡顏。
在本丸的水池中見到濕淋淋的八重時,那句“被天皇盛讚”毫無誇張的意思,小孩子形態的八重是可愛的, 而她長大後的模樣,在三日月看來, 多少有些漂亮得過頭了。
也難怪有人因為嫉妒想要毒殺她了。
三日月輕輕將手中的托盤放下,自己端起一碗吃起來。
年糕蒸得恰到好處, 又軟又糯,配上香甜的醬汁,一口咬下去是滿心的滿足。
閉著眼睛的八重, 更顯得睫毛長密,她膚色白皙,而一頭黑發也是烏黑柔順,黑白對比下,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帶上了一種柔弱的美感,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的瓷器, 讓人有保護的衝動。
這是平安時代最為推崇的長相。
但如果僅僅如此, 恐怕還不足以讓天皇為她吟誦讚歌。
八重是特別的, 她的特別之處在於她的性格中有平安女子沒有的活力, 就像是籠中的金絲鳥偏偏有了蒼鷹的氣息, 一旦打開籠門, 便能振翅而飛直入九霄。
不知道自己在睡著的時候被看了好久的八重一覺醒來時天已經黑了。
光看窗外的景色, 八重也分不清到底是才天黑, 還是已經夜深快黎明了。
房間裏點著盞燈,八重看見了不遠處放著的托盤,她翻身起來,想看看托盤裏那碗東西是什麽,誰知道才剛剛撐起身體,就又倒了回去,居然是連坐起來都做不到。
八重半癱在被子裏,有點驚恐,更多的是懵逼。她努力的張握了下手掌,發現就連這個動作,她做起來都很吃力,渾身上下沒一個地方使得上勁。
她知道這是妖力透支的結果,等妖力恢複自然就好了,但從沒有經曆過這種狀況的小妖怪不由的有些慌了。
她想喊三日月,但又不想三日月看見自己現在狼狽的樣子,於是努力的把自己縮回被子,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繼續睡。
然而不知道是三日月聽見了她起身的動靜,還是覺得她睡太久了,沒過多少時間,他在外麵敲了敲門,輕聲問:“八重,你醒了嗎?”
八重瞪著隔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回答。
她猶豫的時間太長了,門外三日月說了聲“打擾了”,直接開門進來。
他開門的動作相當正式,人是跪坐著的。
三日月低著頭開門,然後一抬眼,就對上了八重亮晶晶的眼睛。
“誒呀,醒了?”他起身走進來,先用手試了下托盤中瓷碗的溫度,“年糕冷了,要吃的話我去熱一下?”
八重搖了搖頭。
其實無論是她還是三日月,都不算是正常人類,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再加上她仍處在妖力透支的虛弱中,更是毫無胃口。
不知道是因為妖力透支的緣故,還是借由櫻花樹看見的畫麵留下的影響,八重精神很難集中,毫無預兆的就開始神遊。
真正的審神者是借助時之政府提供的道具,才能將刀劍男士、或者是本身送到特定的時空中。在八重的記憶中,每一座本丸都有櫻花樹,那麽她在櫻花樹下看見的光路,很可能就是這座處於時空夾縫中的本丸去往其他時間點,也就是其他位麵的通道。
因為沒有使用政府下發的工具,所以對妖力的消耗格外大,又因為走的不是官方途徑,於是甚至差一點造成了“神隱”。
一切都解釋通了,唯獨讓八重不明白的,是為什麽本丸裏的,是那棵櫻花樹?
八重想著,她此刻在這座本丸中,就像當初在夢中進入屍魂界一樣,夢醒時分,就將回歸現實。這次的夢長達半年,但半年後,八重勢必要回去,一來自己的肉身在那裏,二來也要給浦原喜助一個回複。
八重沒有找到斬魄刀,但她找到了三日月,但她現在沒有把三日月也帶過去的方法……隻希望在這半年中能找到吧。
“八重?”三日月伸手戳了戳八重的臉頰,“在想什麽?”
八重回過神,一邊在被窩裏張握手指,感受自己恢複的程度,另一邊臉上卻做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我在思考把你偷渡出去的可能性。”
三日月又點亮了一盞燭台,室內的光線明亮些許。他饒有興致的重複了遍:“偷渡?到哪裏去?”
“到我半年後必須回去的地方。”
三日月在八重身邊盤腿坐下:“為什麽要偷渡呢?我理所當然的要跟隨審神者啊。”
溫柔燭光映照下,付喪神的側臉如玉溫潤,八重看著,差一點又神遊出去。三日月看見她眼神的變化,又在她臉上戳了戳,喚她回神:“之前是怎麽回事?”
八重組織了下語言:“我在櫻花樹中看見了一些故事,那些故事的力量太強大了,我想記錄它們,卻差點反被它們吞噬了。”
三日月問:“會做噩夢嗎?”
八重沒明白:“什麽?”
“會因為差點被吞噬而恐懼,進而做噩夢嗎?”
八重老老實實回答:“自從成了妖怪之後,我就基本不做夢了。”
如果會因為恐懼而做噩夢,她大概會在夢中重複無數次死亡的經曆吧。
“八重,你沒有聽明白呢。”三日月又一次戳了八重的臉頰,終於引來的姑娘不滿的皺眉,“我是說,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留下來陪你。”
在一問一答中,八重已經沒有了不想三日月看見自己虛弱的羞恥感,她雖然躺著,但能自如的與三日月對話,姑娘自覺自己隻是看上去懶洋洋的不修邊幅,不至於表現出什麽虛弱來。
妖力枯竭下,感覺也是做不得準的。
三日月點亮第二盞燭台的用意完全是為了看清八重的臉。
八重的氣色比剛睡下那會兒更差了,嘴唇都是白的。她以為自己在正常說話,其實聲音虛得很。她幾次三番的遊神,也是因為精力不濟,無法集中注意力導致的。
八重與櫻花樹接觸後,元氣大傷。但三日月從庭院中的窗戶望出去,那棵櫻花樹卻在冬日裏冒出了新芽。
那棵樹木仿佛在竊取八重的生命力。
如果八重知道三日月在想什麽,大概會感歎因果循環,曾經是她吞噬了櫻花樹,如今輪到櫻花樹來吞噬她了。
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無法準確判斷的八重自然沒能看出三日月的真實用意,光是思考如何回複他的問題,八重就覺得很費勁了,她更沒有察覺自己覺得費勁是因為自身精神不好,隻單純的覺得對方的提議很難處理。
審神者的房間很大,因為一直沒人居住,雖然溫度暖和,卻有一種缺乏生氣的冰冷感。八重對這裏沒有歸屬感,自然是希望三日月能陪她。但結合這幾天三日月的態度,以及自己微妙的心理,八重又不敢讓他陪著。
三日月眉眼彎彎:“不回答我就當做同意了。”
八重沒有說話,往被子裏縮了縮,內心有無法忽視的竊喜。
她半張臉都埋在了被子裏,隻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眉眼彎彎——她不自知的笑了起來。
生動的神色照亮了她蒼白虛弱的臉,三日月也是一笑,然後從壁櫥裏抽出了又一套被褥。
八重笑不出來了,她被嚇得蹦起來。
自然,因為身體虛弱,她沒能成功的蹦起來,震驚之下,她成功的靠腰部和背部的力量將上身抬了起來,但在和榻榻米形成了七十度左右的角度後,力氣不繼,八重又朝後仰倒。
就算鋪了被褥,榻榻米還是很硬的,這麽倒下去肯定很疼,八重竭力側身,想調整角度,不受控製的身體卻達不到理想的動作。
三日月及時伸手扶住了她:“別亂動,你還沒恢複。”
他的聲音聽上去和平時的有些不同,八重細細打量他的表情,看不出破綻,完全是直覺:“你在生氣嗎?”
三日月歪了下頭,扶著八重躺下:“明天我就去櫻花樹前豎一塊‘危險請勿靠近’的牌子。”
他說著都開被褥,自己也躺下了:“晚安。”
“……晚安。”雖然覺得和三日月睡一個房間怎麽想都不對,但對方留下來陪自己,難不成要他坐一晚上?於是八重隻能說晚安。
八重身體虛弱,幾乎是一閉眼就睡著了,她久違的做了個夢。
三日月一語成讖,八重做的是個噩夢。
夢裏她回到了一目連神社下的森林中,目力所及是一片喧騰的火海,飛鳥走獸妖怪魂靈都在烈火中掙紮,樹木燒得劈啪作響,發出隻有八重能聽見的哀嚎。
她看見天上金色光圈中落下數不清的時間朔行軍,地上陰陽師的結界搖搖欲墜,火海一路向京都方向蔓延,遙遙的,有隊伍提著滅火器具飛奔而來。
八重的視野裏彌漫著黑煙和火光,她看見安倍晴明浴血奮戰,大天狗半邊身子都染做了血紅,三日月手中刀光明亮,身形卻有了潰散的征兆。
她看見櫻花樹被燒著了,枝葉在火舌舔舐下卷曲著化為焦黑,樹幹上那道深深的刀傷裏汩汩湧出黑紅的血液。
她看見被火海包圍的山頂神社前,一目連單膝跪地,衰弱的風神挽救不了任何人,他看著山下濃煙滾滾的火海,神色悲哀又憤怒。
而後,清泠的氣息驟然變化,神祇化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