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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在別處，看到一個大手大腳的人, 尚桑不會感到奇怪, 手腳長得大是別人的自由，就算多長了幾隻手腳, 他也不會盯著別人看。
    但在楊開翌身邊，一切都變得可疑起來, 稍微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被他無限放大——第一個可能是巧合, 第二個也可能是巧合, 但當第三個巧合來臨時, 便拚湊出了真相。
    尚桑用目光勾勒著男人的身形輪廓，試圖把他和監控視頻中“幽靈人”的身影重合, 他一點點的調整、拚合，把兩個人影並排到一切——視頻他看了不下千遍, 裏麵的人影輪廓可以說是曆曆在目, 把它和麵前的男人做對比, 雖然大體細節吻合, 但尚桑還是不敢得出結論——直到他看見男人用左手取出一個袖珍禮盒，遞給楊開翌。
    目睹這個舉動時，尚桑瞳孔一縮, 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這個男人是左撇子, 而視頻中的幽靈人, 用的是左手持刀!
    這隻左手把那些腐爛的記憶全部牽扯而出。
    十一歲小學畢業之後, 尚桑沒有升入初中, 而是通過了層層考核，以文化理論和體能測試綜合前十的成績，進入到了西甫公學。西甫公學由聯盟中.央軍.委.會直屬，麵向全社會招生，雖然稱為“公學”，但它的錄取條件極為嚴苛。
    學校擇生時，首先會對考生進行體檢，要求考生的身體達到各項指標，比如雙眼裸眼視力不得低於4.9，全身不得有任何疤痕或胎記，而且對科研能力也有高要求。
    因為麵對的考生年齡參差不齊，學校會專門出題，有的是思維測試，有的是能力考察，當然，如果考生在學習生涯中，有對應的獲獎經曆，會被優先錄取——比如市物理大賽一等獎，省數學建模大賽團體第一名，或者是星際創新杯挑戰賽“mvp”。
    因為報考西甫公選的人逐年增到，錄取條件也水漲船高，到了後來，省級以上的獲獎經曆，幾乎成了公學大門的入場券。
    尚桑便是入場券持有者，在機械創新大賽中，他設計出的殘障輔助機器人榮獲“萬能使者”的稱號，因為它可以充當人的五官和四肢，給不方便的人士帶去福音。
    所以他幾乎是以遙遙領先的成績，進入到西甫公學之中。但公學裏的新生，一般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因為西甫畢竟是軍校性質，平時不僅有理論課，還有折磨死人不償命的體能課，年紀小了會扛不住，但尚桑就屬於找虐型，小學畢業之後，就歡天喜地地進了“人間煉獄”，好像訓練得越狠，他越開心。
    尚桑的選擇，離不開他爸爸林寰的影響，林寰是個警探，在南相市局裏工作，因為工作性質特殊，平日裏他不會告訴尚桑工作的事兒，但越不告訴，尚桑就越是好奇，恨不能偷穿他的警服，去局子裏上一天班。
    大約是虎父無犬子，林寰發現自己的兒子，從小有警察或者是軍人的氣質——做事情一絲不苟，而且正義感爆棚，在街上看見有熊孩子掀小姐姐的裙子，他非把那熊孩子揍哭不可。
    所以尚桑報考西甫公學時，林寰隻是微微一驚，但並沒有反對，畢竟隻要尚桑開心，受虐也是美好的事情。
    林寰以為尚桑會一直很開心，但在第二個探親假時，他發現尚桑不對勁，在餐桌上，尚桑幾乎沒有說話，吃飯都吃得心不在焉。
    “小闌，是不是學校裏訓練強度太大，身體吃不消啊？”
    林寰知道尚桑一直很單純，不是思想方麵，而是生活交際上的單純，他很少交朋友，所以一般不會因為和同學鬧別扭，而愁眉苦臉。
    尚桑扒了口飯，搖了搖頭，他邊咀嚼著邊緊抿著小嘴，這副嚴肅的模樣，就已經把“有大事”三個字寫在了臉上。
    “哦，我知道啦，是不是有漂亮的小姑娘追著你跑，你不知道怎麽拒絕？”
    尚桑生著一副“招蜂引蝶”的臉，從幼兒園開始就是校草，看上他的女生比比皆是，有的都追到了他家門口，對著他的窗戶大叫“別害羞，小北鼻，來姐姐的懷抱裏——”。
    林寰對此已經見怪不怪，隻是偶爾還會有男生來送花，這就有點尷尬了。
    麵對這個問題，尚桑再一次搖頭，臉開始發紅，兩隻小耳朵上的絨毛，似乎都被染成了紅色。
    林寰給尚桑夾了塊苦瓜，拿出好爸爸的慈祥“小闌，你再不給我說，我今天晚上可睡不成覺了。”
    尚桑撇了撇嘴巴，他把筷子放下，兩手撐在椅子上，終於開了貴口，“爸爸，你說男生摸男生正常嗎？”
    林寰聽到這話，以為是尚桑又有了男性追求者，還吃了他豆腐，不過那些男生都和他一個年紀，可能見他長得太可愛，皮膚比女孩子還白，所以動了好奇心，等他們長大懂事後，應該會“改邪歸正”的!
    作為人父，林寰覺得自己不能給尚桑灌輸不好的信息，於是便語氣輕鬆地安慰他，“正常啊，男生之間勾肩搭背再正常不過了，隻要不是摸屁股和摸小弟弟……不過也不會有男生，總喜歡去摸別的男生的屁股吧!”
    尚桑麵色更加紅潤，他皺著眉毛，把清秀的眉眼擰成一團。
    “有的，我今天就看到了，一個叔叔摸我好朋友的屁股。”
    林寰鬆和的麵容突然石化，他本以為隻是小男孩之間的打打鬧鬧，沒什麽大不了，但牽扯進成年男人，事情的性質就立刻發生了轉變。
    “在什麽地方？” 林寰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不要在學區範圍內。
    “在學校裏，就在行政辦公室那棟樓。”
    林寰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他其實想就此終止談話，但沉默了半晌，還是狠下心繼續問道:“小闌，你能描述一下當時情況嗎？”
    尚桑點了點頭，開始了詳細的陳述。
    “今天是回家探親的日子，所以上午第一節課之後，學校就放假了，我和同學們一起回到寢室，收拾帶回家的行李。但回寢室之後，我發現對麵鋪的齊珂沒有回來，我本來約了他今天和我一起回家，因為他……沒有爸爸媽媽，住在晨喬收容所，所以我想讓他來家裏住兩天。
    當時找不到他，我就打他手機，但一直無人接聽。我收拾好東西後，就定位他的手機，從宿舍走到教學樓，一直到了最裏麵辦公樓。當時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學校裏麵很安靜，在教學樓附近，我突然聽到一聲尖叫聲。
    那聲叫喊有些撕心裂肺，但好像沒有完全叫出來，就被人捂住了嘴巴。我靠近了叫聲傳出來的那間辦公室，它的窗戶裏有一層百葉窗簾，但並沒有完全遮完，最下麵有條縫……”
    尚桑抬起頭，發現爸爸已經麵色如灰，在他記憶中，隻有在爸爸深更半夜回家，且身上帶著傷時，才有會如此表情。
    “沒事，你說。” 林寰已經猜到下麵的內容，心揪著疼。
    “我看到裏麵是一個叔叔，還有齊珂，那個叔叔捂住齊珂的嘴巴，讓他不要發聲，而齊珂好像沒有穿褲子，我當時以為是身體檢查，因為學校裏每隔幾天就會有特殊檢查，有的檢查是需要脫褲子……但我發現齊珂的反應不對勁，他很害怕，一直哭，我想進去問問發生了什麽，卻聽到那個叔叔對齊珂說: 不能讓別人知道，不然就廢了他。”
    林寰捏著筷子，靜靜聆聽尚桑的敘述，敘述完成後，他發現手裏的筷子已經被折斷，而且自己的身體在隱隱發抖。
    學校向來是最神聖最純潔的地方，更何況西甫公學還和聯盟軍部掛鉤，能在辦公樓裏有辦公室的人，應該是學校領導，很可能擁有軍銜，不過聽尚桑一直稱呼他為“叔叔”，如果是學校領導，不應該這樣稱呼，難道他不是學校的人？
    “你認得那個叔叔嗎？”
    尚桑回憶了一下，“不認識，他以前給我們做過一次機甲發展的演講，但他並沒有說自己的名字，我注意到他來的時候，學校老師對他都很客氣，應該是他們的好朋友吧。”
    林寰微微鬆了口氣，不是學校的內部領導，應該就沒有軍銜，但他既然能在學校裏來去自如，很可能是校領導的親友，進一步說，可能是軍部的親友，要查他並把他定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不過再不容易，該查的還是得查。
    林寰把碗筷收拾到一邊，最後確定一件事:“小闌，你的那個朋友是叫齊珂，齊全的齊，王可珂，以前住在晨喬收容所，這些信息對嗎？”
    尚桑點頭。
    林寰站起來，用寬大的手掌托著尚桑的腦袋，心裏五味雜全，有為齊珂的心疼，還有為尚桑還完好無損的慶幸。如果今天尚桑真的敲門進去了，那個變態的男人不知道會不會把兩個孩子藏起來，做出更變態的事情。
    不過好在尚桑平安回來，還把事情告訴了他，他是不允許有如此“奇葩”活在世上的，如果有，那就是在監獄中!
    做好決定後，林寰給校方打了電話，回頭對尚桑說道:“我幫你請了個假，說是急性支氣管炎，得吊兩天針。”
    從小沒缺過課的尚桑立刻急了，騰地站了起來，想和爸爸討價還價。
    “你不要急，老師說會把理論課傳到你的學生平台上，你可以在家裏上課，至於體能訓練課，我可以帶你。”
    這話說得輕鬆，尚桑心裏清楚，爸爸忙起來時，白天和晚上都不分，怎麽可能有時間給他私人輔導？
    “爸爸，你要去調查那個叔叔嗎？”
    林寰微微一頓，看著尚桑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心裏不是滋味——如果他想好好保護尚桑，就不能去管其他的孩子，但他若去保護其他的孩子，可能再也見不到尚桑。
    尚桑不是魚，其他的孩子也不是熊掌，但他有時候就是不能兼得。
    “我去幫助你的好朋友，你再也不想他受到傷害了，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