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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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繚繞不去。
    可剛要看清那張臉,就被陳老師一粉筆頭砸醒,像沒睡醒的白無常,一臉猙獰,“蕭懷櫻,站起來告訴我,第八題的答案是什麽?”
    驟然提高的音量和凶神惡煞的表情嚇得她一個激靈,求救般地看向喬安翎,好同桌無聲地張開口,示意,“b。”
    “b,雙曲線。”
    “坐下吧,下次上課認真聽。”陳老師瞪了她一眼,不悅地推高鼻梁上的眼鏡,“高中三年一眨眼就過了,半分半秒都不能浪費。人這一生很短暫,不要讓自己老來後悔年輕的時候不夠努力,鬆懶懈怠。”
    “老師我明白了。”蕭懷櫻心不在焉地答道。
    與人類不同,妖鮮少做夢,每一個夢境都有意義,或隱喻過去,或暗示將來,甚至會告訴你,即將發生的災難。
    五歲時,姥姥就曾夢見一片大火,找女巫釋夢後,言說家宅將有火光之災,蕭懷櫻彼時年幼,心中不信。結果第二天,真有一隻火杳燒了房子,幸虧姥姥為防萬一,提前去了隔壁那座山拜訪一位隱居者。
    她心神不寧地看著講台,忽然開始惶恐,這種狀態維持到了自修課。
    她奮筆疾書地抄寫喬安翎的試卷答案,全神貫注、專心投入之際,身後忽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仿佛有野獸悄然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豎瞳微眯,環之不去。
    可回過頭,隻見奮筆疾書的同學。
    蕭懷櫻心裏一咯噔,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她該不會,真招來了什麽不好的東西?要吃她還是抓回去做妖奴?
    思及此,握著筆的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蕭懷櫻,東張西望的做什麽?”班主任兼年級組長老王跟容嬤嬤一樣,陰測測地從窗戶外後探出頭,“作業寫完了嗎?”
    那雙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手術刀般銳利的鋒芒。
    “還沒有老師,我就是想看一下時間。”教室裏隻有一個掛鍾。蕭懷櫻摸摸腦袋,胡亂找了個借口。
    聞言,老王不讚同地擰起沒,“看時間做什麽,盼著下課去吃飯?”
    “不是,想看看自己解這道題花了多少時間。”
    “你雖然不是畢業班,但從高一就要抓緊,有時間看鍾,不如多做幾道題。”老王道,“好了,趕緊做作業。”
    “是。”見她認錯態度良好,老王又提步去其它班“巡邏”。隔壁三班有兩個喜歡在晚自習戴耳機聽歌的被抓住,遠遠就能聽見高亢的嗓門,震得玻璃發顫。
    蕭懷櫻重新坐下,但那種奇怪的感覺持續了半天,到下午時,她晦澀難懂的夢境就得到了印證。
    在馬路邊上遇見的少年成了轉學生,老王做了簡單的介紹,麵色少有的柔和,“秦昭和同學剛從東安轉學過來,我看了他的成績單,在東安一中始終保持著年級第一的好成績,同學們在課餘時間要多和他交流交流,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說完,他在班裏掃視一圈,隻有最後一排有空座位。
    “秦昭和,你先坐到第三排最後一個位置吧。”老王是想為他安排前排好學生vip座,可眼下不行,“過幾天就是月考了,考試結束後會根據成績重新安排。”
    後排是學渣聚集地,他坐在蕭懷櫻的斜對麵,隔了不超過四米的距離。她低下頭,假裝在寫作業,暗地裏悄悄在微信上聯係姥姥。
    可剛打開手機,就看見她發來的訊息,“白澤圖出,暫離一月,勿憂勿念。”
    白澤是古時著名的瑞獸,避世多年,行蹤無覓。
    《雲笈七簽·軒轅本紀》曾記載,“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於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於萬物之情。因問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言之,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
    黃帝曾向白澤請教天下鬼神妖怪,共陳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後被編訂為《白澤圖》,又稱《白澤精怪圖》,詳盡解釋了神鬼精怪的姓名、外貌、來曆、習性、驅逐之法。
    盡管失傳千年,但有誌於在妖界有所建樹者,始終孜孜不倦地尋找《白澤圖》的下落,姥姥便是其中之一。
    蕭懷櫻憂心忡忡地看著手機屏幕。窗外喜鵲聲嘰嘰喳喳,叫得她心亂如麻。
    *******
    一整天無心學習,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夕陽西垂,金紅的晚霞染亮天際,映在水杯裏,折出晶亮剔透的光芒。
    蕭懷櫻剛準備回家,就因為上周數學考試成績不理想,被陳老師留下來補差提高。十幾道解析幾何大題看得她胃裏泛酸,難受地咬著唇,雙腿在桌下緊緊挨著。
    教室裏氣味大,所以開了窗戶,冷風陣陣。
    雖說春日中黑夜來得晚,但剛離隆冬不久,春分未至,太陽直射在南半球,北半球依舊是晝短夜長,才過六點半,天就暗透了。
    待到天邊最後一縷陽光消失,黑夜降臨,餌時便到了。
    神、仙、妖、魔、鬼、怪喜愛活動的時間不同,餌時對後兩者意義較大。因神、仙、魔不受時間限製,至於鬼、怪、妖之流,修為高深者白天黑夜無異,而惡修者,即靠吞噬他人內丹,元氣,餌時後能力大增,待天亮後減弱。
    因此夜晚,是魑魅魍魎橫行的絕佳覓食良機。
    不僅人類需要驅邪,像懷櫻這樣的小雪狐妖走夜路,應付普通鬼怪妖魔尚行,但麻煩的對象便隻能充當點心了。
    別看她妖齡小,內丹增進不了多少修為,但厚厚的毛皮能做衣服,肉質鮮嫩,煮湯油炸一把抓,捉妖者的陷阱同樣防不勝防,危機四伏。
    所以餌時前務必回家,關緊門窗,貼上從道士處買來的小妖精專用款符紙。
    現在都六點半了,蕭懷櫻跺著腳,找了兩個借口想提前走,都被陳老師瞪回來,“請假讓家長來說,蕭懷櫻,睜大眼看看你這次的數學成績,按現在的趨勢發展,將來能上個什麽大學?”
    “對不起老師。”她病怏怏地虛心認錯。
    陳老師對女學生還是手下留情,怕重話說多了,傷害到她們脆弱的玻璃心,食指一推眼鏡,“高一已經進行到後半段了,你清醒一點行嗎?”
    “是。”
    姥姥不在這兒,她那麽點修為,做不到隨便拉個紙片變成小人。
    蕭懷櫻認命地訂正題目,趁陳老師不注意時,偷偷瞄一眼旁邊同學的答案,再抄到自己那兒。
    隨著時間一點點地流逝,她握著筆的手開始不穩,心神不寧,連續寫錯了幾個字,再塗掉。算這塊麵積,求線段長短,這個橢圓和那個拋物線的交點變化,細細的眉毛緊緊蹙在一起,人類研究的東西實在太複雜了,小小年紀,就得承受這麽大的壓力,相比之下妖精學堂的課業負擔真是微不足道。
    一直到晚上八點,陳老師要回家輔導連掛三科的兒子,才大發慈悲地放他們回家。
    教室空寂無聲,夜風吹響窗外的枝丫,發出沙沙響,暖橙的燈光溶在雲朵上,莫名有種詭譎的氣氛。蕭懷櫻拎起書包,飛快地從五樓往下,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跑。
    不遠處,穿著校服的少年手插口袋,靜靜看著她,見她離開,便從七樓直直地跳了下來,落在地上,輕微無聲。月光下,那張臉清冷白淨。
    ……
    高三晚自習剛下課,馬路上有不少同校學生,三三兩兩聚在小攤上買黑暗料理當宵夜。她經過往日常走的梧桐樹,四處的森森陰氣重了不少,她搓搓手,忽然感到胸口一沉。
    天漆黑一片,濃重得可怕,其間仿佛藏了個無底洞,空氣像滾燙的沸水,騷|動不安,氣泡汩汩地冒出,四處逃竄。
    同樣的地方,妖與人有著截然相反的感受。
    蕭懷櫻朝自己凍僵的手上哈了口暖氣,濃墨烏雲不斷聚集而來,層層疊疊地積壓堆壘,凝滯成厚重的石板,瘴氣悄然彌漫,毛骨悚然感從發絲蔓延到腳趾。
    再不回去,就要出事了,蕭懷櫻一口氣衝到小區外。
    可對方像是一個慢條斯理的獵捕者,性質盎然地看著她四處躲藏逃竄,不疾不徐,節奏拿捏得剛剛好。
    她喘著氣,電光火石間,街道像轟然倒塌的多米諾骨牌,紅綠燈一瞬變黑,刺耳的喇叭聲、刹車聲突地劃破天際,長排的路燈一盞盞熄滅,刹那陷入了可怕的黑暗,小區大門宛若猛獸之嘴,大張著,等她自投羅網。
    “怎麽突然停電了?”一個大叔拉開窗戶,對著外頭大聲吼道,“老子洗澡才洗到一半,頭發都還沒吹幹。”
    “這小孩還得做功課,怎麽說停電就停電了。”
    “誰家有手電筒、蠟燭能借借?卷子還有□□張,不做完明天得罰站。”
    “物業呢?說什麽時候能修好?”
    她喘著氣,像聽鬼片一般的害怕。
    四處嘈雜,議論聲此起彼伏。明明是很日常的對話,心髒卻“咚咚”跳得劇烈,颼颼冷風吹過,背後一片濕滑的汗水沁出絲絲冷意。
    到底是誰。蕭懷櫻眼角酸澀地咬著牙,進退不得。月亮躲到雲層後,若隱若無,絲毫無光,這一連串變化定非偶然,仿佛指向某個不敢揭開細看的指向。
    她知道姥姥有仇家,曾被輾轉追殺過半年,現在……
    “啊!”還沒能動作,手腕忽然被摁住,黑暗中一陣天旋地轉。她踉蹌著掙紮,被捂住嘴死死壓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