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你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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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天氣真好
足足一百年啊。要這麽久。人類都能過完一生, 連孫子孫女都有了。
不過她是妖怪, 一百年也沒有那麽可怕。
何況跟著秦昭和, 總比和行蹤詭譎、樹敵眾多的姥姥安全, 除了缺乏自由這點,其他都好。
就是不知道圓圓怎麽樣了。
門“嘎吱”一聲被推開,秦昭和裹著浴巾出來, 瞥了眼房間角落裏的小屋子, 小門口隱約能看見那條大尾巴, 舉起來,晃蕩兩下, 再舉起來, 搖三下。
沐澤怎麽讓她睡那種地方?
他坐在床前, 淡淡道,“出來, 幫我擦頭發。”
尾巴不晃了, 狗窩門口探出了一隻狐狸腦袋, 大眼睛澄澄湛湛,聲音甜得能滴出蜜, “帝君在喚我嗎?”
秦昭和側頭看她,“這屋裏還有其他人嗎?”清俊冷冽的麵容似笑非笑,讓她頭皮發麻。
沐澤說,比起帝君冷著臉, 他露出溫和微笑的樣子更可怕。
這極有可能是發怒前的征兆。
小白狐連忙將小被子挪開, 慢吞吞地走到床邊, 重新變回嬌滴滴的小姑娘,鵝黃色的睡裙邊滾著白色蕾絲,皮膚白皙得像一塊散著光的暖玉。
她接過秦昭和手裏的毛巾,小心翼翼地圈起一撮黑發擦拭。
水珠一顆顆滑落入掌心,他眯著眼,漫不經心地發問,“過去可有跟過其它家主?”
“不曾。”
秦昭和“嗯”了聲,“我並不介意這些。”燈光下,那張臉當真是好看,英俊又清冷,是近些年流行的禁|欲係畫風,“你從幾歲起跟在曖丘身邊?”
“六歲。”蕭懷櫻乖乖答道。
秦昭和問:“她都在忙些什麽?”
蕭懷櫻不動聲色地擦著頭發,姥姥興許真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兒,所以大家都在找她,“我平日都在學校上學,其實並不清楚。”
“哦?”秦昭和微微眯起眼,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手腕,稍微用力,蕭懷櫻便單膝陷在柔軟的床榻上,“是當真不知,還是在替她隱瞞?”
她心髒突突跳動不停,“曖秋是狐族長老,我……我隻是被她收養在身邊的小狐狸,平日裏不敢隨意打聽去向,何況問了,她也不會說的。”
秦昭和靜靜看著她,修長的五指撫過柔軟長發,冰涼的側臉,唇向前貼近,卻沒碰上,“過去是過去,你無論替她做過什麽事,我都不會追究。”
他該、該不會知道了?
蕭懷櫻的背脊微微僵硬。
“但要時刻記住,你日後是我的,跟她毫無關係。”秦昭和眸藏冷光,像出鞘的尖刀,隨時能刺破她的心髒,“明白嗎?”
蕭懷櫻立刻保證,“我一定會謹言慎行,不給帝君添麻煩。”
“恩。”
她鬆了口氣。
秦昭和看向房間的角落,不滿地發問,“沐澤給你找的是狗窩嗎?這麽小一個,怎麽伸得開手腳,讓他搬張床進來。”
說著就打開手機,要撥通沐澤的電話。
“不,不用了。”蕭懷櫻忙搖頭,跟帝君一個房間本身壓力就很大了,變成原形躲在小窩裏還能稍稍緩解些,如果躺在床上,那得多忐忑,“是我……我不想睡在床上。”
“為什麽?”
秦昭和裹著浴巾,露出結實流暢、張弛有力的線條,呼出的氣息炙熱滾燙,將她的臉頰熏紅了。
她怎麽說……也是一隻雌性狐狸,蕭懷櫻咽了下口水,有些害羞地挪開視線,不能說真實理由,隻能胡亂扯個借口,“我以前都是和圓圓睡的,一個狐狸不習慣。”
“這麽說……是不想自己睡?”秦昭和將手搭在她腰上,濃烈的氣息從身前襲來。
一片陰影投下,覆蓋住頭頂上的燈光,像網一般將她籠罩住。
哪怕失憶了,這隻狐狸還是像過去一樣,用各種方法暗示他。
蕭懷櫻墨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後,襯得臉頰愈發嬌小玲瓏。
秦昭和忽然溫和了幾分,“那就跟我睡。”
她猝不及防地瞪大了眼,被帝君的驚悚之語嚇得連連搖頭,語句都不會組織了,“不……不用了,帝君,我其實還是比較喜歡狗窩。”
對,就是狗窩。在必須跟帝君一個房間的情況下,狗窩是最好的選擇。
蕭懷櫻舌頭都快打結了,“沐先生準備的狗窩特別舒服,很豪華,我特別喜歡。”
空氣靜止、凝固了。
秦昭和的表情不太好,“比起我身邊,你更喜歡狗窩?”
“……”這句話怎麽,那麽奇怪。
蕭懷櫻沒回答,但這一臉驚恐的表情已然寫滿了答案,秦昭和也不再追問,徑自站起身,“那隨便你。”
她劫後餘驚般地喘了口氣,額頭忽然被親了一下。
秦昭和麵無表情又極為正當地吐出兩個字,“去睡。”
“……恩。”雖然心裏有些嫌棄,蕭懷櫻還是變成狐狸跑進小窩後,才用被子擦擦頭頂,在對未來的迷茫不安中,慢慢入睡了。
月光下,秦昭和坐在床頭,皎潔的銀光給他俊美的輪廓鍍上一層銀輝,神對睡眠的需求並不大,他雙眼緊緊盯著那個裝飾複古典雅的狗窩,眸底掠過一絲狠意。
等明天,他非要仔細看看,這狗窩究竟舒服在哪。
讓她這樣戀戀不舍。
********
大清早,蕭懷櫻照例不肯起床。
被秦昭和拎出來時,小白狐像考拉那樣抱著手胡亂蹭了兩下,“圓圓,我困,還要睡。”
“今天要上學。”秦昭和抱著毛茸茸的一大團從狗窩出來時,還不忘摸摸裏麵的質感,不過軟了些,有什麽好的。
他揉揉脖子下的軟毛,舒服得小白狐摟住他的脖子,美滋滋地要摸摸,嘴裏不忘討價還價,“再睡五分鍾。”
“好。”秦昭和不反感被她粘著,打算明天再早一個小時喊她起床。
其實相比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蕭懷櫻不記得過去,並不重要。
沐澤見帝君抱著白狐出來時,下巴不自覺地往下掉了幾公分,但作為一個專業管家,又迅速用手托住挪回去,裝作毫不驚訝的模樣,“帝君,這小妖精太不懂規矩,竟沒早起叫您,罰她今天不許吃飯。”
平心而論,他一點也不喜歡這隻小妖精。背景不清不楚倒罷,如今還多了一條好吃懶做,連本職工作都不盡心而為。
得盡早立立規矩,否否則日後豈不無法無天。
“她還小,貪睡也是正常的,你罰她不吃飯,跟虐童有什麽區別?”秦昭和單手打領結的同時,不忘防止身上的一大團摔下去。
按人類的年齡算,她都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再往古代放,都可以做太奶奶了。這樣還小。
老管家內心腹誹,但仍將秦昭和的書包遞上來,“您吩咐的作業都寫完了。”
秦昭和點點頭,“蕭懷櫻的呢?”
“……”
想來是沒管,秦昭和把身體慢慢往下滑的小白狐往上一托,“以後把她的一起做了。另外,你準備的是狗窩嗎?”
“帝君,桃寶並沒有賣狐狸窩的。”沐澤頂著壓力道,“我看一些寵物博主分享的經驗裏說,這種哺乳寵物之間的窩都是相通的,沒有太大的區別,隻要舒適暖和就行了。”
“算了,先這樣。”秦昭和冷峻的眉眼掃了眼懷中的小白狐,一整晚的糾結、不甘心纏繞在一起,發酵成某種執念,比起他身邊,她更喜歡睡狗窩。
真是毫無鑒賞能力。
沐澤默默看著這隻得寸進尺的白狐狸,兩隻前爪爪抱著帝君的脖子,小腦袋亂蹭就是不肯睜開眼,嘴裏軟軟道,“不想上學,不想考試,月考好難啊。”
才第一天進門就這麽恃寵而驕!!日後不得翻天了。沐澤很想教教她作為仙君小妖精,類似於人類寵物的生存之道。
偏偏帝君麵無表情,話語卻還很包容地問,“那你想做什麽?”
“我想吃冰激淩。”
“放學後帶你去買可愛多。”秦昭和握著她的小爪子,捏在掌心裏。
小白狐迷迷糊糊地搖著大尾巴,欣然應允。
真是站在食物鏈頂端傲視群雄的狐狸。
沐澤咬著牙,對此後這個家中他的地位了然於胸。
秦昭和臨走前,蕭懷櫻還沒醒,他適時提醒道,“帝君,最近齊華妖氣很重。”
他頓了一步,回過頭,“周三,帶承影劍吧。”
複古的宮廷內,簡單的擺飾掩蓋不住貴氣。
重重明黃簾幕垂下,絲緞掩映出龍袍加身的少年,爐中飄起嫋嫋輕煙,熏得一室清香。毯子那邊的小白狐睡醒後,利落地踢掉身上的被子,揉揉眼睛打了個滾,迷迷糊糊地蹭到他懷裏,前爪扒拉著他的龍袍扯拽。
要他看著自己。
這麽可愛的狐狸,應該多抱抱,再親親,舉高高,怎麽可以放在一邊冷落不理她。
蕭懷櫻看不見少年的臉,但總覺得他在笑,淺淺的,疏淡卻寵溺。
他伸手撫摸小白狐的頭,那團毛茸茸的生物嘴裏溢出舒服的叫聲,腦袋枕在自己最喜歡的肩膀上,俄而抬著頭,充滿期待地看他,“陛下,你說,我是不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狐狸?”
他從桌上拿起新做的荷花酥,“自戀。”
小白狐不高興了,扁著嘴不肯吃,警惕地望向他,“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所以才覺得我不漂亮,對了……前些日子宮宴,你多看了尚書家的小姐兩眼。”說著,就去嗅他領口的氣味。
小鼻子一動一動,可記仇。
“沒有。”少年有些好笑,“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和誰在一起?”
“那是為什麽?”小白狐扒拉著他龍袍上的明珠,不開心地亂扯,怎麽可以否認自己的眉毛。
少年眸色暗沉,像靜謐的一潭水,藏著很深很深的心思,如龍暗藏的珍寶,“別的人再好看,終究不是你。”
小白狐愣住了,傻傻的看著他,不明白。
腦回路轉了很多遍,終於似懂非懂。
不高興,又沒有誇她漂亮,她要離家出走。
這狐狸,好像和自己是一個品種。蕭懷櫻想看仔細些,又被數學老師用粉筆頭扔醒,“上課睡覺,這是第幾次了!?到走廊上站二十分鍾。”
言罷,小拇指推一下眼鏡框,不耐地轉過身,繼續講那些湊在一起的圖案。
在喬安翎無奈的目光中打開門出去,蕭懷櫻默默走出教室。
秦昭和翻過一頁教科書,令神不高興的事,不去想就行了,這麽多年不也過去了。
“圓圓,我又做了夢。”蕭懷櫻困惑地望著天邊蜷縮的雲朵,思索不出夢境中的隱喻。
“跟之前一樣?”圓圓撥弄著自己的小葉子,萌噠噠地望向她。
“差不多吧。”蕭懷櫻鬱悶道。
圓圓建議:“實在不行,就去找女巫來釋夢吧。樓下的蘋果樹姐姐說城西的葉卿很有名,還沒有算錯的夢,就是要價很高。”
占夢,甲骨文中便有記載,妖不會,占夢師多由人類中的女巫擔任。古時盛行,一度達到頂峰。例如周專設占夢之官,分正夢、噩夢、思夢、寤夢、喜夢、懼夢六類。據《周禮》記載,大卜官據三書占夢,結合歲時、天地、陰陽、日月星辰的變化綜合得出,還有相術、風水。
“一次要多少?”省吃儉用幾個月,不知道能不能攢下來。
“十萬。”
“……”蕭懷櫻垂下頭,“那還是算了。”不偷不搶,去哪兒弄這麽多錢啊。
再看一遍支付寶裏的餘額,不由感慨貧窮令她寢食難安。
“文昌帝君的狼毫被取走後,就沒有庇護之物。”圓圓在擔心另一件事,“我們呆在這兒嗎?不如換地方。”
“離開之後去哪兒呢?”蕭懷櫻道,“姥姥回來後會找不到我們。”
“也是啊。”
角落裏傳來細細的聲音,“你別過來——”
蕭懷櫻順著音源望去,是校長養在學校裏的布偶貓,經常在草坪上曬太陽,漂亮的長相引來不少同學投喂,頗為受寵。
她麵前站著一個毛皮肮髒的怪物,六條毛須長腿,舌頭拖到了地上,修為……應該比自己低。
它舔了一下小布偶貓的腦袋。
霎時,布偶貓眼眶裏的淚花開始打轉,可憐巴巴地打量周圍,不停發出軟而輕細的貓叫聲,希望能吸引過路人的注意,把她抱走。
可上課期間沒有人,髒臭的妖怪低下頭,拎起她的腦袋團成一個毛茸茸的球,再捧在掌心裏,“做我的小妖奴怎麽樣?”
蕭懷櫻看不下去,步子剛邁開,就被圓圓叫住了,“不可以!”
“會死的……”
“跟你沒關係。”
布偶貓不斷後退,大舌頭緊跟其後,她幾被這種幾百年沒衝的廁所味惡心到,捂住胸口不停幹嘔,整張臉都是。
“《白澤圖》現世,緋門關開,文昌帝君的生花之筆被收走,齊華就變得很奇怪。”圓圓小聲提醒她,“不能多管閑事。”
蕭懷櫻望向驚慌失措的布偶貓,狠下心轉過身。
“我不簽……”化出人形的布偶貓身量嬌小,但胖乎乎的,她拚命搖著頭,不肯在賣身契那裏滴血。
家養小妖奴比家養小妖精的境遇悲慘多了,跟封建時期的奴隸差不多。不僅沒有月薪,且生死由主人決斷,隨意打罵、處置、超時工作,很多小妖奴難以忍受,最後自盡或墮魔。
她抱緊自己,大舌頭上滴滴答答落下黏液來,很紮的長腿不停往細白的腿上踢。
“不簽就吃了你。”
“櫻櫻,快點走。”圓圓生怕她插手,在口袋裏用力跳了兩下,“該回去上課了,不然陳老師又要罵你。”
布偶貓細細的哭聲傳來。
蕭懷櫻硬著心腸走到教室前,臨推開門前,忍不住想起小時候被妖怪們欺負的場景,素白絲緞從校服袖口散出,將那隻妖怪重重擊打在地,坐在地上哭得格外淒慘的少女立刻化作原形,迅速跳出窗戶,爬上樹。
口袋裏的圓圓痛苦地用葉子捂住臉。
還是管了。
她收回絲緞,在被對方注意前跑回教室。
雖然有姥姥的庇護,但她經常離開齊華,在此期間碰上橫著走的妖,都得乖乖俯首帖耳,做好唾麵自幹的覺悟。
蕭懷櫻看著麵前的數學題,神誌有些恍惚,。
秦昭和撐頭望向她,雖說不管,但方才元神出竅十分鍾,看到了全部過程。
有些不甘,明明以前滿地打滾要嫁給她,抓著他的衣擺,要親親,要抱抱,還要舉高高,情話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多“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我們上輩子認識。”、“巧克力都沒你甜。”
果然,女妖精比女人更善變。
說忘記就忘記,一點兒都不剩。
桌麵上的家養小妖精契約處還差一個簽字就自動生效。
秦昭和指尖微微用力,宣紙頓時皺成一團,被他隨手扔到教室最後排的垃圾桶,劃出道漂亮的拋物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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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手救了布偶貓後,圓圓將她一路訓到了家。
“幫助人是要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幸虧對方空長了一張凶惡的臉,實力平平,否則咱們就慘了。”圓圓從她的肩膀跳到麵前,小葉子掛在她鼻子上,胖乎乎的身體淩空轉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