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虎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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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中營寨,一座寬敞的武場矗立,四周有著熊熊篝火燃起。

    此時隆冬方去,天氣尚寒,但營寨中的氣氛卻是格外熾烈。

    高大的石台旁圍滿了兵士。衝天的喧嘩聲中,目光所匯,正是立於台中的二人。

    那將領卸下盔甲,露出剛毅風霜的麵容。而那如劍的眉宇間,似是有殺伐之氣盤踞。

    “果然還是有幾分本事,難怪王上對你如此看重。”他淡聲抬手,麵色漠然。

    先前二人凶悍交手,雖說不分伯仲,但隱隱還是他站一絲上風。

    “不過!”他話鋒一轉,洶聲言道,“這裏是我大武禁軍所在,恐怕還容不得你在此逞威。”

    “先前我曾言,隻要能與我平手,此詔就當相讓。”

    他顯然在軍中有著極高的威望,此言一出,頓時引來無數附和之聲。

    戴麟不置可否,他虎目中有著淡淡的笑意:“看來你們對王上倒真是忠心可鑒。”

    他大笑著,眼中仿佛有著淡淡的威淩之氣釋放。雙臂猛然用力。連帶著上衣和內衫一把撕扯掉,露出了上身精赤的肌肉。

    那將領目光微凝,在那眾多目光之中,有著漆黑的紋路自麵前漢子赤裸的胸膛上蔓延開來,如墨般的光澤徐徐勾勒流轉,最後形成一道栩栩如生的獸狀圖騰。

    與此同時,戴麟微微抬手,頃刻間有一種蠻荒般的氣息自身上瞬發嶄露。而隱隱之間,亦仿佛有著桀驁的虎嘯響起,凶威凜凜。

    “這是……”那將領瞳孔收縮,低沉輕言。

    “虎兕之氣!”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喃喃幾句,隨後神色驟變,“竟是如此。”

    這天地間,有氣運秉生,雖是稀少,但亦分三六九等。

    至於龍凰氣運,則最為神秘高貴,被譽為帝王之氣。

    而這所謂的虎兕之氣,乃是一種先天氣運。由天而生,又秉生而來,因而無可剝奪。

    “你竟身纏一縷虎兕之氣。”那將領麵露奇異,隨後不禁皺起眉頭。

    倒是位難得的將才……他心中暗想。

    “的確隻是一縷而已。”戴麟淡笑道,在他的四周,悍猛的氣息無聲流動。

    二人再度交手,隻見槍影重重,兩支長槍互相攻伐。

    “哼!”雙槍碰撞,感受到手臂處傳來的酥麻,那將領似乎被激發了血性,有著淩厲之色自他的眼瞳中閃爍。仿佛有著磅礴的殺氣隨之湧現,氣勢反壓,竟將戴麟身上彌漫的凶戾之氣衝淡了幾分。

    他長嘯一聲,手中長槍帶著無可匹敵之勢迎上,二人竟然皆成舍命之態。

    交鋒碰撞,煙塵彌漫,雙方的動作亦隨之凝滯。

    隻見戴麟和那將領的咽喉處,槍尖皆是穩穩停住。竟成平手之局。

    那將領悶哼一聲,麵色不太好看,顯然是有些暗惱,他收起長槍,一言不發,便欲離去。

    按此前的話來,現在他算是輸了。

    “慢!”戴麟忽然出聲道,頃刻止住那將領的腳步。

    他將那杆長槍插於地麵,然後目光凝聚,隨後似笑非笑道:“將軍既對王上如此忠心,又怎可有違王意。”

    那將領回頭,然後冷笑道:“此話又是何意?”

    “我想。”戴麟聲音低重,“王上是想我二人同接此詔!”

    “在軍中時日之長,若論經驗資曆,自非我粗莽之人可比擬。”戴麟淡聲道。

    “而此次交手,王上不過隻是予我證明的機會罷了。”

    言罷,他雙手抱拳,言語傲而不淩:“先前冒犯,還望將軍多多體諒。”

    那將領緩緩回身,目中掠過一抹深邃的異色。

    “若肯賞麵,還請到我帳中一議!”戴麟豪爽一笑,披上件長衫轉身便去。

    ……

    寒風陣陣,夜已深沉,帳中尚明。

    二人對席而坐,喝著些水酒。

    “你這個人……倒是有些意思……”那將領醉醺醺道,看著麵前半披衣衫的漢子,目綻精光,

    “這大武……能與本將匹敵者,你小子……還算第一個。”

    他搖搖頭,長歎道:“也難怪王上……”

    戴麟的目中也有著醉色浮現,也未搭話,足步有些散亂地起身,然後探向帳外。

    夜幕降臨,在這片連綿數裏的軍營中,無數火把燃起,甚為壯觀。諸多士卒值班輪守,處處可謂是井然有序,治軍嚴整。

    “那武桓……真就值得汝等如此忠心?”步回帳內,他倒酒續杯。

    “這是什麽話!”那將領拍案而起,瞋目道,“我等皆為忠義之輩,受王上大恩……自當效死命!”

    桌案上的酒菜被他打翻許多,滿是淩亂狼藉。

    “莫非……汝……竟心存反心!”他陰沉怒喝道。

    戴麟的神色淡淡收斂,垂首望向胸膛,隨後低聲嗬笑:“豈敢……王上若想取我性命,豈非舉手之勞。”

    那將領斜目而視,又灌下一口酒液:“既肯歸附王上,往後……此等不忠之言還是少在我褚衡麵前提!”

    “這錦囊中的密令,你我皆已看過。”褚衡粗聲道,便將那枚竹簡焚於火中。“那記於心中便可。”

    “將軍能受王上如此重視……定是謀勇兼備。”戴麟的聲音中似乎有著濃濃酒意湧現,“王上此計……將軍又是……如何看待。”

    “哈哈……哈哈哈哈……”褚衡開懷大笑,然後搖搖晃晃道,“我這粗人怎懂得些什麽謀略,唯有聽令廝殺,衝鋒陷陣而已。”

    “嗬嗬……”戴麟微笑更甚,“想必將軍來此……定因王意。”

    褚衡不悅:“你這小子……是有幾分門道。”

    “既負虎兕之氣……王上又為你賜下武姓。”褚衡立起身來,大力拍了拍戴麟的脊背。“那……可莫要辜負!”

    “武麟……”心間稍稍默念,他隨後朗聲道,“同為一營,當屬袍澤……此後便是勠力同心。”

    “但若有違王令……可休怪軍法無情!”

    他淡淡而言,大口吃肉,言語自是威淩無比。

    “哈哈哈哈!”戴麟聞言縱聲大笑,而聲音則不斷壓沉:“我的首級,可不那麽好取!”

    言未盡,便舉起一隻酒壺大口痛飲。

    褚衡注視著他一飲而盡,雙目眯起,不禁奇道:“好酒量……”

    “來人……”他向帳外笑聲道,“再添酒!”

    ……

    聽著殿階下親信的匯報,一直屹立窗前的武桓徐徐轉身。

    “果未讓本王失望。”他淡淡而言,目中卻毫無喜色,“止一日便橫壓眾人。”

    他雙目中有著微光乍放:“褚將軍如何說?”

    “原來是一絲虎兕之氣。”武桓翻開那親信呈上來的書信,目光微凝,然後淡淡而笑,“也難怪……他竟輕易自天牢中脫困。”

    “畢竟這世間,氣運可太過稀少了。”

    “古籍有載。”殿後傳來淵鎏蒼老的聲音,“身負虎兕之氣,自是天生武略超然,以悍勇橫世。”

    他走至殿下,隨後恭聲道:“王上設計令此奇人歸附,委實乃大武之福。”

    “嗬!”武桓一聲輕笑,“若僅如此,也隻謂之天賦異稟。”“區區莽夫,尚不入我眼。”

    他停頓片刻,目綻詭光:“本王所看重的,怎會僅是如此!”

    淵鎏老目微動,“王上所指,莫非是……”

    “淵鎏。”言及於此,武桓忽然眯起雙眼:“那頭異獸的處置,可是妥當?”

    “皆如王上安排,大可放心。”淵鎏應聲道。

    “不過老夫枉活七十餘載。”他目光上移,氣息動蕩,“此等獸類……竟從未耳聞。”

    “奇事倒多了。”武桓輕笑道,“一縷虎兕之氣,便可自擁獸語之能。本王也未曾……”

    他雙目眯成一道狹長的縫隙:“看來,他的秘密也算是不少。”

    淵鎏道:“不知他可向王上坦明是從何而來?”

    “還能如何?”武桓輕蔑道,“無非就是無意所獲之流的推脫之辭。不過本王也懶於為這等子事花費精力。”

    淵鎏見之,也並未再過多問。

    “有點本王感興趣的秘密,總歸是件籌碼。”

    他淡聲說道,手掌則是握攏而蓋,滅盡了麵前搖曳的燭光。

    “畢竟太早沒了價值。那他的命還用留著?”武桓一聲嗤笑。

    “說到【秘密】……”

    盤坐桌案,武桓削長的手指輕輕滑動,慢悠悠地自身旁的暗格中取出一物,然後揣於手中。

    正是……前幾日戴熠死前奉出的書簡,如今被他收納此中。而這幾日來,或因諸事繁忙,他還未曾想起過目。

    此時,他將之盤於掌心,正借著燈燭細細端看。

    隻見微明搖曳的燈影下,一道雜亂無章的詭異圖紋在他的瞳孔中緩緩映出。

    武桓盯著那道圖騰狀的紋路,眼神凝滯片刻,微微沉吟,似乎陷入了短暫沉思。

    “有意思……”

    端看良久,武桓低笑幾聲,將那書簡收起,然後抬頭望向一旁侍候的老者:“近日政務若隻是閑事,交予林相過目便是,無需煩擾本王。”

    “至於兵部那邊。”他稍稍停頓,“褚將軍已接我密令,無需多慮。”

    “臣遵旨。”

    武桓合攏雙目,帶著些倦意道:“如無其他要緊事,便退下吧。”

    ……

    幽靜無人的王宮長廊,夜霧迷蒙。有涼風拂過,滋生刻骨般的寒意。

    一道黑影默然躑躅。

    “龍凰之運……虎兕之氣……還有一頭莫名的異獸……”

    “這天下……”他神色幽然,聲音沉緩,“看來真是要變動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