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孩童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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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心煩意亂,艾德開車在麗城的大街小巷多兜轉了幾圈。他以前都不知道,但是在買了車之後,他發現漫無目的的驅車兜風非常的有助於他大腦的思考。而現在他的大腦急需思考。
不過僅以現在他手中所掌握的情況來說,再多的思考也沒有什麽意義。沒有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在天色快蒙蒙亮的時候,他開車回到了旅館。
艾德所暫住的旅館算的上是麗城商業區最好的幾家旅館之一,有著舒適的房間、高高的樓層和一個大的嚇人的停車場。艾德一路將車向前開,利用最近才變得嫻熟了一些的技術插入停車位,然後下車,用鑰匙給車隔空上鎖。他一路走出停車場,感覺像是走在一盤巨大的向日葵中,四周的每一輛鐵皮貨都可以含到嘴裏嘎嘣兒的嗑出個仁兒來。
剛走了兩步遠,艾德突然間停了下來,猛的扭頭看向了一邊。他不確定自己到底是看到了什麽,但是在仔細的看了兩眼之後他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輕易了一口氣,艾德揉了把臉,物理性的控製住了表情。然後他抬頭望了一眼旅館大樓。大樓看上去就像一根衝天的棒棒糖。很好,艾德喜歡棒棒糖,嚼在嘴裏嘎嘣脆。
嘴裏含糊不清的念叨了句什麽,艾德重新低下了頭。他走出了停車場,走進旅館,和前台的工作人員打了聲招呼,輕車熟路的上樓。他一路來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外,伸手敲了敲門,兜裏的電子鑰匙仿佛被他給忘到了孤兒院院長咖啡杯底下的茶幾夾層裏。
自己敲自己房間的房門,聽自己手指關節落在門上的敲門聲。這麽做看上去挺傻的,但是房門在隨後被從裏麵打開了。一個女人開了門。
這個一個看上去很幹練利落的女人,有著銳利的眼神和黑色的裝束,從頭到腳一身黑,黑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黑色的女士皮靴。她留著一頭齊肩的整齊短發,劉海用一枚隱形發夾夾到一邊,露出大半個額頭。她看著艾德,像是在看一條背著死象的美人魚。
“敲門?”她出聲,腔調中有著一點刻意的怪異,“哈,敲門?”
“有人開門,何樂而不為。”艾德一板一眼的說,盡力的模仿著白天那位死人臉的死人臉,“省的我用鑰匙開了。”
瑪西一下子就笑了,歪著頭扯起了一邊的嘴角。“怎麽知道的?”
“在底下看到你的車了。”
“該死。我應該把它塞到冰箱裏。”瑪西扶著額頭誇張的歎氣,然後又抬眼看向艾德,“怎麽知道我會直接進到你房間裏的?”
“你來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的?”
“當然不是。有正事。很急的正事。”
“想到了。”艾德點了點頭,“所以這就是答案。”
“……”瑪西盯著艾德瞅了好一會兒,在發現不能在他臉上看出一朵哈士奇來之後向上翻了下眼皮,轉身進屋,伸手對著艾德嫻熟的招呼,“趕緊進來。”
艾德跟著一起進屋。他感覺很怪,明明是自己的房間,但卻好像正在進入女生澡堂一樣。
瑪西在旅館房間的客廳中坐著等他。旅館是好旅館,房間不大也不算小,客廳可以容納四個頭發花白的賭徒坐在一起玩上一天的泡泡機。艾德脫掉外套掛在門口邊的衣服架上,坐到了瑪西的對麵。瑪西將自己那公家發的警探獨用的特殊數據處理板給艾德推了過來。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到底都查到了什麽。”瑪西一邊看著艾德拿起數據板查看上麵自己給他調出來的有關資料,一邊用認真而低沉的聲音說著,“這件事情有意思到了讓我再也沒辦法在家裏坐住的程度。我幾乎是冒了和交通部的朋友一起吃布丁的風險乘著夜色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我知道你自己一個人的話這次根本沒有辦法應對現在的這個局麵。”
“……”
艾德沒有說話,也沒有理會瑪西。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警探小姐那些堅硬的話語,他的心神完全都被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所吸引住了。
瑪西所給他看的數據是一份記錄,一份明顯按照某種標準而特殊精簡過的資料。斯圖加爾第七行政區麗城牧羊人孤兒院的領養記錄,最開頭的一條已經是十八年前。那時的艾米麗院長才剛剛接手孤兒院兩年,同時那個時期也是孤兒院最艱難的一段時光。因為該死的戰爭,他們要養的嘴多了,但喂嘴用的勺子卻少了。
十八年的時間,孤兒院收養和被領養的孩子都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數字,但是現在瑪西數據處理板上麵隻列出了幾十條記錄,代表了幾十個被領養出去的孩子。而所有的這些孩子都有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點——下落不明。
“我把我在有關部門的一個朋友從睡夢中叫了起來——花了大概五分鍾——他醒來之後很不高興,但還是幫我查了我想讓他查的資料。然後他告訴我,他都不知道該是興奮還是驚悚還是想要馬上來一場高強度的鐵人三項了。”瑪西死死盯著艾德,“被領養之後出了事情的孩子不少,但是起碼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但是這些失蹤的孩子——他們好像就是在被領養之後的一段時間莫名其妙的再也沒有任何消息了。而同樣沒有消息的,還有領養他們的養父母。
我用鞭子在我朋友的背後狠抽了幾下,他在把尾巴搖成大風車的追過那些職業各式各樣沒有任何共同點的該死的成年人之後,最終發現他們的身份全部都經不起推敲。他的經驗告訴他,所有的那些人的身份可能都是偽造的,而這也是最讓他感覺到疑惑不解的地方,因為如果院方稍微仔細一點的話,查出這些問題根本沒有難度。除非他們根本就一點沒查,或者故意沒看。”
“就好像‘奧林先生’一樣。”艾德皺著眉頭,舔了下嘴唇。
“而這個奧林先生——傑拉爾德——是個幫派分子。是個黑幫的底層士兵。”瑪西吸了一口氣,身體向後靠在椅子上,雙手抱在了胸前,“把所有的這些全部都結合起來,艾德,我想我們這一次可能撞到大獎了。”
“牧羊人孤兒院,”艾德摩挲著下巴,臉色冷的像一塊凍奶酪,“那個艾米麗院長,她在聯合黑幫的人秘密的經營著賣孩子的生意,一直持續了十八年。”
他完全明白.瑪西在說些什麽。他自己也是同樣的想法。
“當意識到這一點後,我沒法坐得住。”瑪西歎了口氣,閉上了眼睛,“我了解過這種生意,我知道那些被秘密賣掉的孩子都可能會去到什麽地方。男孩子多半會成為畜生或者非法實驗的實驗體,女孩則……”
“總結一下,他們的下場基本無一例外的慘烈。”
艾德說著,眼睛看著手中瑪西數據板上的一張張照片。都是七八歲不到十歲大的孩子,有男有女,有的看上去很靦腆,有的則笑的和土撥鼠一樣。但無一例外,他們的眼中都溢動著藏匿不住的歡欣喜悅,為即將獲得一個真正的家庭而開心不已。
他在其中一張照片上停了下來。照片中有兩個人,兩個孩子,好像是一對兒姐弟。兩人在所有孩子中算得上是年紀比較大的,女孩至少十歲以上,男孩則要嫩一點,被女孩從後麵環著脖子摟住,微笑的臉蛋緊緊貼在一起。艾德特別注意的多看了這兩人兩眼。
“傑拉爾德怎麽樣了?”瑪西突然出聲,打斷了艾德的思緒。
艾德抬起頭,望向瑪西。“死了。”他說,緊皺的眉頭沒有鬆開,“我去晚了一步。惡狼已經把他做成了床上藝術品。”
“可憐的人。”
“什麽?”
“我說傑拉爾德。”瑪西看向艾德,“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他被上麵派去執行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就已經注定沒有未來可言了。如果我們的推測沒有錯誤的話,那麽在之前的十八年間那些所有執行了和傑拉爾德一樣任務的黑幫底層士兵們,他們之所以再沒有任何消息,就是因為他們已經被自己的幫派給清除了。這是黑幫一貫的做法,做事從來不留任何證據痕跡。也正因為如此,司法機關才總是難以抓到把柄對他們下手。”
“……棋子。”艾德沉默,歎了口氣。他現在明白之前惡狼所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所以,”瑪西呼了一口氣,兩隻手十指交叉砸在膝蓋上,調整了一下坐姿,“結合一下我們現在所查到的東西和那個艾麗院長對你的委托,現在的情況是孤兒院在與黑幫聯合過手兒童買賣的時候,這個叫做野狼的家夥橫叉了進來,提前搞走了作為貨物的那個叫做巴裏的孩子,而從他能夠得手和之後的動作來看,雖然還不能夠確定他的目的,但他一定是一個知道相關內幕的人。孤兒院和黑幫方麵想要把這出錯的一切都重新拉回正軌,但是又不想驚動本地一些有心人的注意,所以從市中心把你找來,雇傭你找到惡狼,找回丟失的貨物。”
“然後再在之後把我給幹掉。”艾德在後麵又加了一句。
他從兜裏掏出了在傑拉爾德那裏找到的照片,扔在了桌上。瑪西拿起後仔細看了看,臉色陰沉。
“我們需要警方的力量,需要警察的正式介入。”瑪西聲音低沉,目光冷靜的說道,“這些本地幫派有點太過分了。”
艾德搖頭,沒有任何的猶豫。“惡狼的遊戲,不允許任何他不承認的玩家加入。”他說,“否則的話,他就會取消他的獎勵。”
“……”
“現在我們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孩子給救回來,其他一切都等到之後再說。我們需要先搞定惡狼,再搞定孤兒院和黑幫的破事。”
“你有什麽頭緒?”
“惡狼今天晚上聯係過我,在我與傑拉爾德的屍體約會的現場。”艾德皺著眉頭沉思,“他跟我說,他會確保不會再有任何像傑拉爾德一樣的可憐人出現。我想這就是他對我下一步殺人的提示。”
“他要去找傑拉爾德的上級。”瑪西立刻明白了過來。
“不隻是上級,我想應該是黑幫方麵買賣兒童生意的真正幕後主使,”艾德說,“我想,無論惡狼是什麽人,他所做的這些可能目的就是搗毀麗城的這條兒童買賣鏈。而如果真的是這樣,他的最後一個目標就很有可能是艾麗院長本人。”
“黑幫的內部運作與權力階級是高度機密,一般的話根本差不到傑拉爾德的真正上級,隻能夠查到他與上級之間的緩衝,但是那根本沒有用。”瑪西想了想,“我聯係一下市局在地下王國的線人網絡,看一看能不能幫上什麽忙。”她說著就要掏出手機。
艾德沒有說話。他知道瑪西的提議是現在他們邁出下一步的最好方法,直到他自己的手機在此時突然先於瑪西接到了一個電話。
振動的細小嗡鳴同時吸扯住了艾德和瑪西的注意。瑪西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著艾德掏出手機,望了一眼上麵的陌生號碼,然後麵無表情的接通放到了耳邊。
“我是艾德。”
“您好,艾德先生。”一個非常柔和、魅惑、甜美、同時又如山穀幽泉般深不可測的美妙女聲從話筒中傳出,哪怕是經過了數據電子的粉碎性涅槃重組也不能夠損壞她分毫的優雅,“我的老板想要見您一麵。”
“誰在說話?”
“一個為她的老板傳達消息的普通員工。”
“作為一個普通員工來說,你的聲音已經足夠一晚愛情旅館的營業額了。”
“謝謝誇獎……我就當這是在誇獎我了。”
“現在和我說一下你的老板吧。他想要找我做什麽?”
“他想要和您談一下您現在正在做的一些事情。”女人平緩的說,帶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禮貌。
“請問你的老板名字是……”艾德眯著眼睛,舔了下嘴唇。
“阿爾伯特。”女人說,“他的名字叫做阿爾伯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