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唐弗裏家族
字數:4555 加入書籤
.
他有很多個名字,很多種稱呼,其中一些是人名,另外一些則是綽號。相對於人名來說,他更加的喜歡自己的綽號,也喜歡別人稱呼自己的綽號,因為他將那視為是一種榮譽,他將自己的那些綽號視為是一種榮譽。他認為那些花裏胡哨的綽號並不僅僅隻是一些花裏胡哨的綽號,或者說並不僅僅隻是起到綽號本身所起到的作用。他認為這些或來自同伴或來自隊友的給他所起的別樣的稱呼是一種肯定,一種對他實力對他能力對他身份地位的肯定,是敵人的“畏懼”和“重視”,是同伴的“敬佩”和“羨慕”。他自豪,自傲,最後甚至變成了自負。
每當他想起那些各種各樣的在他叔叔那一輩人來看有些滑稽可笑的怪異別名,每當他把它們念叨在嘴裏,他總是會覺得有一種力量在胸中湧起,總是會在恍惚間感到自己仿佛戰無不勝。
然後現在他把它們全忘了。他可能其實還記得它們,並且不是記得一些,而是記的所有,但他還是把它們全忘了。同時,他忘記的也不僅僅是那些。他有好多好多的事情都忘了,他本來以為自己從來不會把那些忘了,因為從某些方麵來說,那些是就是他現如今生命的全部,就是他活到現在所收獲積累的全部。而他現在背叛了它們——或者說被它們所背叛了。
他依靠著它們,依靠著那股力量,胸中的那股力量,依靠著那些記憶,根植在肌肉中的記憶。一直以來他從未失望過——盡管其實總共他也沒有用到過它們幾回,但是它們從來都沒有讓他失望過。而有經驗的人都知道,一個從來沒有經曆過挫折的人第一個跟頭兒就把腿給跌斷了,並且還是在一場賭上了巨大代價、本來絕不能輸的短跑比賽之中,這將會是多麽巨大、多麽痛苦、多麽讓人發瘋的打擊。
在跟隨叔叔的背影走進巨大的客廳的時候,他都不知道究竟是自己頭頂的那個傷更痛,還是房間內那一雙雙注視過來的或明或暗、或虛或實、或饒有興趣、或漠不關心、或幸災樂禍的眼睛目光刺的自己臉皮更痛。
通常情況下他不會低著頭,不會低著頭進到任何的場合裏麵,哪怕是在麵對家族高層的時候,哪怕是在麵對長者前輩的時候,甚至哪怕是在麵對叔叔和首領的時候,他都會努力的維持著自己的形象,認真的盯著對方的雙眼說話,毫不掩飾的傳達著自己內心的力量與聲音。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麽做的,並且基本上沒有出過什麽問題。那如同火焰一般的自信很有感染力,雖然年輕,雖然好笑,但是很值得欣賞——至少在大多數稱職的長輩眼中是這樣。
但是現在他低下了他的頭。他現在不再是那個沒有包袱、值得自傲的過去的他了。他現在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個跟在大人的身後、剛剛闖了大禍的孩子。而就算是他再蠢也明白,這是他現在還活著的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而他還活著的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
客廳的門剛剛關上就又被打開了。剛剛進來還沒有找地坐下、沒有來得及做任何動作的兩人回頭向後看去,一個腰圍圓碩的大塊頭就徑直的大步走了進來,帶著一種橫中直撞般的強大氣場,凶悍而又精明的雙眼對著在場眾人隨意一掃,無形之中一股目空一切的壓迫自然而然的顯露而出。
胖子——可以這麽說這個男人,因為就體型來說,他就是一個相當標準的胖子。不過和一般意義上的胖子不同的是,他的肉雖然很多,除了臉部和四隻,肚子部分尤為明顯,但看上去都很瓷實,不是單純的肥肉,是在有需要的時候能夠爆發出相當誇張且不科學的可怕巨力的那種肉。而這樣的體型配合上那如雷霆巨斧般的氣息和眼神,讓他在現身的那一刻起就立刻鎮壓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可以看得出來,如果是在平常的時候,這家夥是個那種話很多、很健談、很風趣、很強勢、很主動、說起來就基本沒完的“到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地方”的大鱷魚式的人物。不過今天他很明顯沒有那個心情,很明顯是有著什麽其他的更要緊的事情要處理,很明顯急躁之中還帶著一點煩躁,不過完全可以用他那龐大的體型給輕鬆的控製住。
他對著眾人擺了下手,示意他們不用做什麽多餘的表示了。他快步的穿過客廳,向著裏麵一間好像辦公室一樣的內室走去,同時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
“跟我進來——就你自己。”
他沒有指名道姓,沒有具體說誰,因為根本就不需要。他知道那人明白自己的意思,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人的身上。那人挺直著腰杆,一身整潔的休閑西裝一絲不苟,雖然因為上了年紀而鬢角有了些白發,但美麗絲毫不減,是個在恰當的情況下能夠讓女孩尖叫的正統的老派紳士。
他在聽到大塊頭的話後笑了笑,無奈的聳了聳肩,與在場其他的朋友同僚們交換了一下眼神——天知道他們都從彼此的眼睛中交流獲取了多少有用的信息——然後他轉過身,看向了自己的侄子。
“留在這裏,詹姆。”他用故意放輕的嗓音盡量柔和的說,並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
“……”
年輕人沒有出聲,沒有抬頭,沒有答話。他隻是低垂著目光站在那裏,一直到老紳士轉身離開,走進客廳內室,轉身關上雙開的房門,將裏麵的一切都和外麵隔開之後,才默默的走到了一張空的座位後麵,雙手背在身後,立正挺胸,抬起了自己的腦袋。
座位是他叔叔的座位。在類似現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像他叔叔這種級別的家族成員向來都會有著專門的獨屬於他自己的單座存在,類似在場所坐著的所有的其他高層也都是這樣。而和他一般的跟班則是沒有資格坐著的,他們也從來都沒有機會坐下。通常他們的位置就是在自己所跟的家族高級負責人左手或者右手的後方不遠處,而在負責人坐下之後,他們就會站在椅子的後麵,和現在的詹姆一樣。
所以現在詹姆不能夠再低著頭了。盡管他的叔叔現在不在這裏,可是他的座位還在,他還在,他就還有必要也有義務盡到自己的職責,展露出自己的姿態。因為這已經不再是別人怎麽看待自己的問題了,不再隻是別人看他的問題。這是關乎於他的叔叔。
他自己已經丟了足夠的臉,也已經拉著他的叔叔丟了足夠的臉。但就算即便如此,他們所剩餘的臉麵也還非常的可觀——要讓他叔叔這種級別的人徹底說是一點臉麵不剩,那要比把他殺死還要困難,困難的多的多的多——而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再讓這最後的一些臉麵也有丟掉的可能了。
至於在場的其他家族成員是怎麽看現在的這個……有點微妙,但又有點好笑的事情呢?不知道,不可能知道,也沒有必要知道。一個到達了一定規模的黑幫家族,類似的情況早就不知道出現過了多少次,無論是犯事兒的人、處理事兒的人、還是事不關己看熱鬧的人,都已經有了各自的經驗,也都有了各自的教訓。他們知道該在什麽時候開口,什麽時候閉嘴,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什麽時候不該做什麽。
詹姆是個年輕人,年輕的家族成員,在這方麵他有著絕對的硬傷,因為經驗可不是能夠有辦法通過天賦或者說天資去填塞彌補的東西,它需要歲月的積累,需要耐心和接受力,需要運氣和一次次的總結與回顧。然後等到時機到了,量變就會引起質變,質變就會變成蛻變。到了那個時候——也隻有到了那個時候,年輕人才會真正的獲得成長。然後等他們再回首過去,就會突然發現,在很多事情上麵,他們都實在是想的太多了,純粹隻是在給自己增添不必要的多餘壓力。當然,這對他們來說也並不都是壞事。
……
外麵的客廳很大,但是裏麵的辦公室比外麵的客廳還要大,大了大概四分之一個足球場。要說這裏缺了什麽——大概是沙灘或者遊泳池,以及一群懶洋洋曬太陽的企鵝和維吉爾海豹,還有裝備著152口徑大炮的自助燒烤餐車。
唐弗裏一屁股坐在了那張巨大的真皮座椅中。那張椅子絕對是特別訂製的,不是說大小,而是說質量——普通的辦公椅被那種體型的人以那種的勢頭像那種的樣子那麽放肆的一坐的話,就算不會當場散架,也非得發出肌腱損傷的嘎吱聲不可。可是它一點聲音也沒有,晃都沒有晃上一下。它一定是從軍工廠那樣的地方定做出來的。
唐弗裏家族的首領就叫唐弗裏。和黑暗天堂或者金帆船不一樣,他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了家族的名字。從他的行事作風和體型上來看,就能夠知道他是一個非常強勢而且雷厲風行的人物,同時這也是整個唐弗裏家族的特點——簡單,暴力,直接。
就像唐弗裏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最有效的辦法。在不知道該怎麽做的時候,就聆聽在你腦中最先跳出來的那個聲音,它能指引你走出你所遇到的任何困境。”
唐弗裏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他討厭繞彎子,但不代表他沒有腦子。巨大塊頭、反應迅速一直以來都是他最自傲的特點。無論遇到什麽事情,他總能夠運用自己的思維快速的想出基於他的理論的最優解決辦法,然後行動解決。
這也是為什麽他會一大早就來到這個地方的原因。有一個必須要由他出麵解決的問題現在出現,而他也已經想好了解決的辦法。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有一些必要的話需要聽一聽,然後再判斷做出最終的決定。
“現在,告訴我,卡爾——你到底還有什麽想要跟我說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