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染血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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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爾的嘴角抽動著,抽動著,整張僵硬的麵皮都悄無聲息的變幻了形狀,從一張完美無瑕的白紙,變成了一卷記滿超古代戰爭罪行的羊皮卷。他睜著眼睛,麵龐扭曲的擠著,擠的一個眼睛有些大、一個眼睛有些小,看上去甚為的怪異。最後,那怪異而別扭的神情終於隨著一聲細細的輕笑瞬息瓦解。這名瘋來瘋去最後掙紮著總也沒有徹底裂成兩半的老老紳士張著嘴低呼了一口氣,鮮紅的下半張臉嘴巴咧開,露出了一排雪白雪白的牙齒。
“對……對,當然了。”他輕聲輕聲的念叨著,慨歎著歪了下頭,“她當然會來了!”
她——卡爾的眼睛一直都注視著,目光一直都注視在她的身上,從他發現她的身影那一刻就一直看著她,哪怕是在慢慢踱步回到癱狗艾德身邊的時候,他眼中她的倒影也一直就沒有出現過片刻的閃動。
唯一閃動著的是她自己。卡爾什麽也沒做,看著她如同水中的一抹模糊倒影般的閃現、旋轉起舞,在人群中掀起了一片血紅色的花雨。他看的清清楚楚,全部都看的清清楚楚,從表演開始的那一刻,那一刹,那一刀——
兔子手裏麵的那把刀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是她從哪裏掏出來的,可能是從她的外衣兜裏,可能是從懷裏,可能是從腰後,也可能是從褲兜裏——總之她把它給取出來了。在將那柄沒用的手槍扔回給那個沒用的老男人,在抬腳從原地消失、出現在那倒黴的大哥麵前的那短短的一瞬,那柄刀就出現在了她的手裏麵,被她小小的、白白的、嫩嫩的少女的手正握著,以近乎看不見的速度橫向一劃,“噗嗤”的一聲削開了大哥喉結碩大的喉嚨。
“噗嗤——”的一聲。
那是一把折疊刀,一把漆黑的軍用折疊刀——可能是正版貨,當然也可能就是隨便從黑市什麽地方花兩張鈔票淘來的。除了表麵漆黑烏亮的顏色之外,這把刀最大的特點就是短,非常短,刀身加上刀刃也隻有一個成年男人手掌的長度,其中刀刃部分甚至還要比刀身要短上那麽一點點。
不過這麽小的一把刀,在女孩的手裏麵卻是正好。刀身正好,握著正好舒服,刀刃正好,正好足夠殺人——正好足夠如手術刀般精準的切開想要切開的任何地方。
在那喉管被割裂,血液噴灑的同時,兔子保持著揮完刀的姿勢,任由那鮮紅的血花濺射在了自己雪白的兔麵上,濺射在了自己鮮紅的兔眼中。她當然可以躲過去,可以輕易的、如同芭蕾演員一樣跳著輕快的舞步轉到大哥的身後,用居高臨下的蔑視之姿看著大哥捂著喉嚨跪倒,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嗚咽悲鳴,努力的想要張嘴呼吸,但是隻有鮮血向外噴湧,從嘴裏,從喉嚨,從雙手的指尖。然後,他就會徹底的趴下,徹底的死去,徹底的倒在血泊之中。
不過兔子沒有那麽做。她隻是站在原地——因為身高原因,她的兔麵正好對著大哥的喉嚨,所以幾乎完全的享受到了那第一波的血色噴泉,慘白的兔首變成了半白半紅,恍惚間更加奇特詭異了幾分。
她靜靜的看著大哥,看著他鬆開了自己胸前的衝鋒槍,瞪大著眼睛,如她所想的在自己的麵前無力的跪了下來,雙手死命抓著自己的脖子,想要製住鮮血的流淌,想要張嘴大口的呼吸,卻隻能夠發出“嗬嗬嗬”的咕嚕聲,一股一股的血流順著嘴角往外不停的冒,死亡的窒息感逐漸的湧遍了全身。
大哥沒死過——這是當然的,所以他從來都不知道死是什麽感覺。但是他現在好像有些知道了,雖然嚴格來說那應該不算是死亡的感覺,而是生命在身體之中不斷衰弱的流逝感,但是無論如何,這感覺其實並不壞。疼痛隻是暫時的,隻是那短短的一小會兒,然後就是一種輕飄飄的、好像飛起來一般的模糊感。什麽都沒了,什麽都不重要了,什麽都要結束了,一切的一切都要和自己再沒有任何關係了。模糊——模糊,大哥的眼睛漸漸的閉了起來。
最後的恍惚之中,他看到了,看到了那半紅半白、如同惡魔般的兔首,那可愛可怕的兔子麵具,那戴著那個麵具的少女,慢慢的彎腰,慢慢的低頭,慢慢的向著他靠近,然後伸手將他的頭給抱進了懷裏。
一絲微笑在嘴角勉強的浮現。盡管非常可笑,但是此時大哥的感覺中,他這一生裏沒有什麽時候是比此刻還要更加安心和幸福的了。
兔子抱緊了大哥的頭,完全不介意那肮髒的血汙,用力的將其挨住自己的肚子,好像母親抱著哭泣的孩子、女友抱著哭泣的戀人。然後,她另一隻手抬起,揮動,第二刀“噗嗤”的一聲捅進了大哥的側頸。
“噗嗤——”的一聲。
“……”
世界陷入了寂靜,時間於此刻停止。戴著兔子麵具的少女,懷抱跪倒男人的腦袋,一手持刀插在男人的脖子裏——這幅平靜、詭異、而又莫名安然的場景,仿佛一卷不曾謀世的大家名畫一般,吸引了在場所有有條件、有能力之人的目光。
卡爾、老杜洛克、以及後麵不過幾步遠的另外的那些唐弗裏家族的紐扣人士兵們,他們全部都如同中了什麽傳說中的魔咒一般,靜靜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然後,那些士兵們後退了。
他們的臉上發生了和之前卡爾如出一轍的變化,繃緊了麵皮,忘記了呼吸,瞪大的雙眼中除了那染血的兔麵之外再也沒有了任何其他的事物。不過和卡爾所不同的是,他們的身體隨之緊接著全都不受控製的出現了些微的、暫時性的顫栗抖動,他們的雙手再也不能夠很好的握住那掠人性命的殺戮工具,他們再也不能和麵對那一把胡子的老硬警探和無名偵探一樣的鼓起他們原本的、無謂的鬥誌。
他們反應過來了,他們想起了那熟悉的感覺到底是什麽,他們認出來了自己麵前的這隻東西的身份到底是誰——然後,他們害怕了。
僅僅隻需要一眼,少女就知道他們已經沒有用了。軍隊是宇宙之中最可怕的力量,最可怕的武器、最可怕的戰力、最可怕的戰爭,往往都是軍隊的一部分,是軍隊力量的一部分、軍隊存在的一部分、軍隊生活的一部分。但是,如果軍隊本身喪失了戰鬥的意誌、喪失了前進的理念、喪失了對自己所堅持東西的信念,那麽它就隻不過是個笑話罷了,而且還是有潛力問鼎全宇宙最大笑話的笑話。
於是他們都消失了,少女的眼裏麵再也沒有了他們的身影。那染血的兔子麵具微微的抬起,轉向了另外的一個方向——卡爾的方向。
那個人就站在那裏,一直站在那裏,隔著不算遠的距離,仿若越海而望般的遙遙看著這邊。他站在那平台的邊緣、欄杆的後麵,雙手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嘴邊染著已經蹭掉了不少的紅色。他微笑著,怪異的咧著嘴角,一隻手向前扶住了欄杆,像是在無聲的和女孩打著招呼。
在他的腳邊,艾德蜷縮的身體一動不動,仿佛早已經死去很久了。
“……”
若有若無的,兔子輕微轉動了下兜帽內的兔首,血紅色的目光輕恍飄忽,從卡爾的身上轉移,慢慢的拂過了他下麵的那攤軟泥,似乎稍稍、稍稍的停頓了那麽一刹。然後,她低下了頭。
鋼鐵於血肉之中攪動的聲音很特別,聽多了的人都能夠分辨的出來。而現在這小小的、在平常一點也不會有多起眼的聲音卻如同悶雷一般的輕易挑動了在場所有人那緊繃的心弦。
在被抽出刀子的時候,大哥已經是一具沒有了生氣的屍體,徹底死透,死的不能再死。兔子將那小巧、鋒銳、如同獵食者鋼牙一般的折疊刀單手旋轉著把玩了一下,另一隻手則是撫摸著大哥屍體那不短的頭發,像是在撫摸一條伸著舌頭的寵物狗。
然後,沒有任何預料的,她將大哥的身體直接像拎兒個購物袋一樣的提了起來,提到了和自己一樣差不多的高度,兩條腿無力的耷拉著拖遝在隻有薄薄一層的平台鋼鐵地麵上,接著一腳踹在了大哥正中間肚皮的位置上。
沉悶的撞擊聲中,大哥整個人如炮彈一般的飛了出去,“嗖”的一聲直直飆射向了空中,飆射向了另外那邊平台上的卡爾。
“!”
等好久了。從見到兔子出現之後一直到現在,卡爾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一刻的到來,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實際上他早就已經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沒有任何花哨的,在那毫無生氣的屍體飛到自己麵前的瞬間,卡爾直接握拳一掄,將其凶猛的一砸而落,連平台的邊緣都沒有碰到,就擦著欄杆直直的墜了下去。
然而就在化解掉攻擊的那一刹那,卡爾的瞳孔卻突然猛的一縮,同時嘴角也不受控製的興奮揚起,身體後閃的同時,抬手一把抓向了前方,抓向了那在屍身之後緊隨而至的一抹細小而鋒銳的刀光——
“噗嗤——”
利刃刺穿血肉的聲音之中,又有幾滴猩紅的鮮血濺射在了雪白的兔麵之上。兔子大大的、鮮紅的眼珠看著前方,看著卡爾那倒映著自己紅白麵具的瞳孔,看著那被自己的刀刃所從中間刺穿的手掌,然後看著那五根染血的手指驟然發力、向前牢牢的抓住了自己的那隻持刀之手。
“歡迎來到派對,小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