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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老杜洛克馬上就又發現了一件事情。作為被在沉默之中氣勢洶洶的瑪西所正麵針對的主體，艾德的反應卻是出乎預料的平靜，好像對於那迎麵而來的無形壓力一點感覺都沒有一樣。他唯一的表現就是將一條胳膊曲肘撐在了桌麵上，然後表情和許久沒有好好聽過課的學生在認認真真的聽課一樣——有那麽一點不明所以。

    “你……”正麵眼對眼的看著瑪西，艾德張了張嘴，語氣稍微的猶豫了一下，“你在說些什麽呢？”

    “……”

    “咳！”

    老杜洛克差點沒有一口口水嗆死自己。他再次感覺到了不妙，然後果然看到瑪西的臉有些拉長了。她手指插入額上的頭發裏，向著左邊捋了兩把。她像是氣的沒說出話來，又好像想說的話太多而一時間不知道從哪裏說起。總之她的神情變得有點恐怖，緊抿的嘴唇一邊的嘴角已經撇向了下方。

    “不，不對。”艾德看著瑪西，眉頭微微的皺在一起，忽然像是自言自語般的又說道，歪著身子手指抵住了鼻尖，“你是在……‘擔心’些什麽呢？”

    “你覺得呢。”瑪西聲音不好聽的反問。

    “我覺得你生氣了。”艾德認真的說。

    真好眼力啊……比瞎子強多了。不多，這所答非所問啊。另外，這什麽態度啊，怎麽感覺跟玩兒一樣——老杜洛克感覺自己快要不知道到底該關注哪裏好了。

    “相信我，艾德。”瑪西也很認真的對艾德回道，“我可遠遠不隻是生氣或者擔心而已——我有點害怕。”

    “害怕什麽。”艾德雖然是在問，但是卻沒有疑問的語氣。

    “……害怕有一天我們真的會到那個地步。”瑪西手指關節敲了敲銬子前麵的桌麵，“害怕我真的會有像我剛剛所說的那樣，將這玩意兒給你戴上的時候。”

    看著瑪西一眨不眨的大眼睛，看著她那已經恢複到她平常的樣子、卻又有了點細微不同的目光，艾德身體後靠，雙手抱在了胸前。他低垂下目光，看向桌上的那東西，舌頭舔了一下嘴角。

    “為什麽以前你沒有跟我說過這些？”他問道。

    “因為以前我了解你。”瑪西說，“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夠了解了，不是嗎。”

    “……那你覺得，以前你所了解到的我是假的嗎。”

    “……”

    “還是說，你覺得他已經消失了，那個你所認識的‘二流偵探艾德’已經死了，死在了他的新生之中？”艾德說這話的時候罕見的有點嚴肅，讓旁邊的老杜洛克和一直沒什麽反應的什一羅都抬起了頭，看了過來。

    “我不知道。”瑪西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我不確定。”

    “那你就確定你能夠確定的，瑪西。”艾德認真的說道，“我不知道在你的眼中我到底是已經變成了一個什麽樣子了，但是在我的眼中你還是我所認識的那個瑪西。我希望如果你所說的那一天真的來到，你能夠記住你今天在這裏對我所說的話，並且說到做到。也許那最終的結果後麵才有著我真正想要的東西。”

    “……你這麽說，”瑪西歎了口氣，“可並沒有讓我感到安心。”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艾德笑了起來，對著瑪西擠了下眼睛，“我可沒有你的煩惱，我知道坐在我麵前的這個女人還和當初我所認識的那個一樣。我相信你，一如既往。”

    “……”

    莫名其妙的開始，莫名其妙的結束，這兩人留給老杜洛克的隻有莫名其妙。他什麽都沒聽明白，而且他唯一明白的，就是恐怕除了他們少數幾個自己人之外，沒有人能夠明白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到底都是什麽意思。

    難道艾德希望有人能夠在將來的某個時候可以堅定不移、毫不猶豫的一槍把他給崩了？而瑪西就是那個人？他所說的相信瑪西就是指相信她不會被她自己的私情所左右？所以他才會說讓她記住今天在這裏對他所說過的話？

    如果是的話，那麽這份相信可真是夠沉重的，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就在這時，艾德轉頭看向了老杜洛克。

    “怎麽樣了？”他問。

    “什麽？”老杜洛克一時間有點沒有反應過來，艾德的思維跳躍有點大。

    “巴布萊爾。”艾德指了指窗外海邊城市的方向，“我想警方應該已經收到一些消息了才對，你們應該一直都在密切關注著黑暗天堂和唐弗裏之間的動靜。”

    這一點基本是必然的，本地的兩大黑幫家族一直明爭暗鬥了這麽長時間，鬧出了那麽多那麽大的亂子，警方如果還不神經緊繃著點兒那麽馬上就可以脫掉製服走人了。

    “實際上我還是在來的路上時候收到消息的……”

    有點心虛的清了下嗓子，老杜洛克先是看了旁邊的瑪西一眼，發現她也正斜著他。目光相碰，他覺得更心虛了。

    “實際上光看表麵的話沒有什麽動靜，所以我們並沒有第一時間得到情報。”下意識不自覺的為自己一方辯解了一下，然後老杜洛克才感覺到有點多餘，看到艾德的眉頭挑動了一下。他立刻暗罵了一聲。

    “不過，”他馬上接著道，“好像戰爭確實已經結束了……盡管跡象不明顯，但那種緊繃的氛圍已經沒有了。我們在本地很多地下勢力中安插的線人反饋，說那些明裏暗裏與兩大家族有著聯係的幫派組織已經終止了他們的一切異常活動，大幅將力量收縮了起來。現在巴布萊爾的地下世界進入到了久違的寧靜之中，就好像長夜之後的黎明一樣。不過很明顯，這種景象並不會持續太久，很快市場就會重新熱鬧起來。說到底，戰爭也就隻是生意的一種，是平衡的一種手段，刺激之後自然就會再度繁榮。”

    “嘿。”艾德笑了一聲，瞥了眼半睜著眼睛有點沒精神的瑪西，“我越來越覺得，好像黑幫也就都隻是一群特殊的商人而已？”

    “你要真想這麽說的話，也沒錯。”老杜洛克聳了聳肩，“隻不過，他們遵守的是另外一套規則，另外一套相對來說更原始、更血腥、更高效、更扭曲的規則，很多在他們眼中算是正常的觀念在正常人眼中都既不公道也不厚道，更不人道。他們是被人類壓製在內心深處的人性的陰暗汙穢的一麵，是放縱的產物。”

    “所以，他們永遠不會消失。”艾德說。

    “所以，他們永遠都隻能待在地下。”瑪西出聲道，“相對於夜晚，人類天性更喜歡光亮，更喜歡在白天活動。”

    “這倒是。”艾德笑著攤了攤手，看了一眼旁邊的什一羅。

    “她走了。”什一羅直接就明白了艾德的意思，言簡意賅的說道。

    “誰？”老杜洛克看了這兩人一眼，問道。

    “白琳。”艾德說。

    “……你們救了她？”老杜洛克眉頭皺了起來，明白過來了剛剛什一羅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興趣，杜洛克。”艾德伸出了一根手指，“興趣和工作，這可以成為任何人做任何事情的理由。”

    “遲早有一天你的興趣會把你給害死。”老杜洛克沒有不高興，也沒有高興，隻是搖了搖頭，認真的對著艾德說道，似乎是在警告。

    “但在那之前，它讓我收獲了我自己獨一無二的人生。”艾德聳了聳肩，“如果最終需要我付出代價，那就這樣好了。正所謂，沒有免費的午餐嘛。”

    “接受一切隻能接受的，爭取全部能夠爭取的。”瑪西這句話不知道為什麽說的竟然有些讚賞的意思。她手肘撐著桌子，歪頭抵住一邊的臉頰，眼睛避在了一起。她像是想要一邊休息一天聽著幾人說話。

    本來話說到這裏應該已經差不多了，但是老杜洛克還真有另外的問題想要問一下。他好奇好長時間了。

    “說起來，”他帶著幾分好奇的開口，“你和莎法提娜，你們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讓唐弗裏收手的？我覺得雖然這一個月兩大家族都損失了不少的力量，但是還遠遠到不了傷到他們元氣的程度。按照正常來說，他們還可以再繼續僵持很長一段時間，而唐弗裏那個家夥……我可不覺得他是能夠坐下來好好說兩句話就能夠被打發走的角色。”

    聽到老杜洛克提起這個，什一羅和瑪西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過來。她們實際上到現在對於整件事情的了解也都有限，尤其是什一羅更是如此。瑪西現在至少已經知道了老杜洛克知道的一切，而什一羅則隻知道艾德在巴布萊爾卷入進了麻煩，並且從艾德故意將塔比隆送到她那裏去知道了他可能需要自己幫助的暗示，然後等到詹姆到了她那裏襲擊想要殺人之後明白時機已經到了，立刻動身趕了過來，正好在危急時刻救下了艾德。

    但除了這些，更多的她一點都不清楚，隻是模模糊糊的了解到，艾德平息了本地這裏兩大黑幫家族之間的一場規模不小的內戰，而且隻用了一天的時間。這讓她也不禁有了點興趣，想要知道艾德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艾德正準備要張口，忽然樓梯口一道人影跑了上來，看樣子好像有點急迫，但卻並沒有亂了陣腳。

    那是高蒂，高蒂本人。他突然親自過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