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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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莎法提娜與阿爾伯特,這兩個無論是實際年齡還是身份地位都相差巨大的存在,唯一的共同點可能就是他們都處於這個世界的同一個暗麵之中。並且與倒黴又可憐的唐弗裏先生一樣,他們在這個世界之中都做著一種差不多的、類似的工作,擔任著某種程度來說相同的職位。隻不過他們各自所經營的業務規模與業務本身都不盡相同,相互之間有著顯而易見的差距。並且,他們經營各自業務的方法和手段也都大不一樣。

    這其中的原因顯而易見,道理非常簡單。每個人都隻夠活成自己的樣子,走自己的道路,哪怕去盡力的模仿一個自己無比想要學習想要成為的存在,最後所能夠造就的也隻會就是一個模仿者,成為不了那個存在本身。太多太多的因素讓人獨特,其中有一些是能夠被控製的,有一些則根本不能。所謂“小富靠儉、大富由天”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而如今,這兩個從來沒有真正見過麵的漂浮於黑暗中的靈魂,在這深冬之下、大船之上的美麗夜景中一齊看著被暮色所籠罩的蕩漾的海麵,看著遠方霓虹燈光閃爍點亮的城市蒼茫,卻好像已經並肩站立了千萬年的時光。他們對彼此的所知甚至都超出了他們自己的想象。

    對於來自身旁阿爾伯特墨鏡後麵鮮紅目光的注視,莎法提娜默然無語的站立,圓形眼鏡後麵半閉的雙眼沉默凝視著前方的虛空。然後,她像是突然感覺到了什麽,伸手脫下了自己的絨領大衣。

    她也熱了。

    阿爾伯特看著莎法提娜,看著她將脫下來的不符合她這個年齡段的雍容厚重、威嚴深邃隨手就近搭在了身前的甲板欄杆上,看著她露出了自己既不魁梧、也不強壯、但卻有種棱角分明感覺的小身子,從小腿到脊背都筆直如尺的站在他的身旁。他感覺到了一股違和感。

    這個女孩,她外套大衣底下的裝束,光看樣式的話,倒是有點像某個大學裏麵的女式製服,當然如果莎法提娜背後再背個包的話就更有那個味道了。但現在,一身邃亮漆黑的她,僅僅隻是擺了下頭,就好像令下方的大海都不自覺的平靜了波濤。

    他看見她看向了自己,暗金色的瞳孔透過了圓圓的大鏡片,透過了自己的六角形晶體墨鏡,直視在了自己眼眸內的鮮紅之上。他看見她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翹起,輕輕的張開了嘴唇。

    “阿爾伯特閣下。”她說,“您到底是想要問什麽呢?您到底是想要知道什麽呢?您到底……是還有什麽不知道的呢?”

    “……”

    阿爾伯特的手指動了動,將捏著的雪茄撣掉了末端的煙蒂。那一點飛灰很快的就落下了逐漸漆黑一片的海麵,盡自己所能的造成了一點微不足道的汙染。

    然後,阿爾伯特轉過頭,麵向前方,將雪茄重新咬回到了嘴裏。

    “不要產生什麽不必要的誤會,莎法提娜小姐。”他像是感慨般的歎息了一聲,輕輕的低笑,“說句實話,我很驚喜,也很開心。對於你所一手執導的這場遊戲,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為你鼓掌歡呼。你為我貢獻出了一場堪稱精彩的消遣娛樂,稱得上是頂尖的戲劇大師——無論你信不信,我很少把這個榮譽冠給什麽人,你是那很少的其中一個。”

    “……”

    “你告訴了艾德多少,全部——還是說,僅僅隻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是不是艾德就算知道你還有什麽瞞著他,也覺得他已經知道的夠多、你已經告訴他夠多了?畢竟哪怕就算是一小部分,那也是相當龐大、相當震撼人的內容了。

    “我相信艾德是一個聰明的人,一個值得信任、靠得住的朋友,我毫不懷疑這一點。但我同樣確信的,是他恐怕還是要再花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夠真正的學會‘從來沒有巧合’這句話,才能夠懂得這句話在斯圖加爾的真正含義、真正意義是什麽。

    “不過沒辦法啊,哪怕是現在回想,那也完全能夠稱得上是完美、稱得上是天衣無縫的、隻能夠用詞窮的‘精彩’來形容的頂尖劇本安排。

    “一個糟糕客戶的破爛委托,本來隻是簡單的人生中一件簡單的爛事,簡單的不值得去特意的銘記。但是當你以為一件事情可以很糟糕的時候,它其實還可以變的更糟糕。

    “撞到那個老太太的時候,艾德恐怕真的以為隻是自己倒黴、隻是那個老婆子因為太老而行動不便所造成的無可奈何的意外吧?嗯,可能換我我也會是同樣差不多的想法。

    “而更加意外的是,這個老太太還意外的不是一個安分的普通老人,而是一個喜歡經常性偷窺自己鄰居和街景的……孤獨的獨居之人。而她還碰巧意外的目睹了自己的鄰居在深夜之中所發生的意外的問題——因為碰巧,她的鄰居意外的也有問題,是可憐而又可悲的毒癮患者。更加意外的是,幫助他們的那個名叫‘什一羅’的醫師,本身同樣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個擁有著神秘過去的恐怖之物。

    “多麽有趣啊……這個本來應該沒有情感、天生殺戮的恐怖之物竟然因為自己獨特的經曆而發生了某些不為人知的變化,努力強迫著自己去進行她一點也不習慣的改變。而被她所寄以希望的改變的契機,就是那位孤獨老人可憐的鄰居家裏麵最可憐的那一位——唯一的正常之人。

    “但更加意外的是,這位唯一的正常之人,卻是所有人裏麵最不正常的那一位。

    “然後……我們的朋友,熱心勇敢的艾德先生出場了。他因為之前與那位孤獨老人意外的遭遇,讓老人的手裏意外有了他的聯係方式,然後孤獨老人意外的也是個‘熱心’的好人,因為放不下自己出事的鄰居——家裏麵個看似唯一正常的孩子,而聯係了她唯一知道能夠幫忙的艾德先生,將他卷入進了這場‘大戲’之中。我們的主角就此登上了那專門為他所搭建的舞台之上。

    “然後不出預料,他深深的卷入進了其中,卷入到了那根本見不到底的漩渦之中。等到事件到達可以稱得上是暫時終結的時候,他已經和那鄰居家最不正常的正常之人、那在迷茫之中艱難前行的恐怖之物深深的糾纏在了一起,同時還一點也不意外的將另外一個龐然大物的目光也吸引了過來。

    “當所有該準備的一切都準備妥當,新的意外也就開始了——那位和我們親愛的艾德先生意外產生親密交集的孤獨老人,她竟然意外的有一個非常親近的小雇工,而這位小雇工則是意外的不知道發生什麽意外,於是這位老人就再次將她所知道的那位唯一稱得上是能夠幫助到她的人給找了過來,於是我們親愛的艾德先生就再一次意外的登場了。

    “於是,他就再一次意外的卷入進了新的漩渦之中——巴布萊爾的黑幫內戰。”

    說道這裏的時候,阿爾伯特停頓了一下,莎法提娜則是低垂著眼眸,一隻手扶著欄杆,閉著嘴唇,什麽都沒有說。她沒有去看阿爾伯特,阿爾伯特也沒有去看她。兩人現在的狀態很奇妙,兩人似乎都已經陷入進了自己的世界之中,而奇妙就奇妙在於兩個世界是相通、連接在一起的。他們比任何時候都更能夠感受到對方。

    “我知道,艾德不是你手上唯一的一張牌。”阿爾伯特聲音低沉縹緲的繼續說道,手指捏下了口中的雪茄,“但是,他卻是你手中最關鍵的一張牌。隻有通過他,你才能夠引動你布置下的其他的牌。

    “……你和艾德,你們所做的交易到底是什麽,莎法提娜小姐?這個問題本來我一直沒有搞清楚,直到後來我理清楚了這一切,才終於明白,原來你早就已經把答案告訴給了所有人。

    “我費了很大的力氣做了一些暗中的調查——嗬嗬,你要明白,莎法提娜小姐,當在我的口中出現‘費了很大力氣’這種話的時候,那所代表的,是真的‘費了很大力氣’——而最後的結果,在當時讓我驚訝了相當的一段時間。

    “巴琪塔爾東十六.大街兩千一百七十五號的老宅,我請有關部門的朋友做了一個深層次的調查,最後的結果是,那裏的確是住著一位滿門忠烈的戰爭遺孀,一位堅強、正直、以榮譽為使命的可敬的老夫人。但是,這位老夫人早就在一年前便已經死了,老莊園在那之後一直被當做了戰後孤兒領養院用,直到最近的幾個月前才被某位神秘的富豪出資買下,孤兒們都被轉移到了另外一座新開發區內的新建領養中心裏,而負責開發那片區域的同樣也是那位富豪。

    “而那所謂的幾個月前具體是什麽時候呢?嗯……說來也巧,好像就是我與艾德相識之後不久的那會兒。在我與艾德因為‘牧羊人孤兒院’的事件相識之後沒多長時間,那座老莊園就被買了下來,新入住進去了一位‘賓夫人’。

    “就是那位在之後‘不小心’被艾德撞到斷了拐杖的——‘賓夫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