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本性
字數:4143 加入書籤
.
白琳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當然嚴格來講這句話是對但也不對,她其實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但同時卻也又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她是在吉克的地下迷宮裏,他不知道花了多長時間建設的,建設了多長時間的秘密基地,獨屬於那個人的隱藏在斯圖加爾浮空都市的秘密的失落王國之中。她所不知道的僅僅就隻是她到底位於這座失落王國內部的哪一個角落而已。
但是現在,現在她不確定了,不知道了,不再知道了。盡管理智在她的腦中一遍一遍的將顯而易見的事實告訴給她,不厭其煩的說服著她,告訴著她,盡管就算用自己長筒皮靴的鞋跟去想答案也顯而易見,不可能再存在其他的選項,白琳依舊屏住了呼吸,狹長的眼眸睜大,露出狐狸一般細小的瞳孔,看著眼前的景象久久不能言語,無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白琳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麽地方。這裏看上去好像是一口深井,一口深不見底的巨井,直徑足足有著幾百米,無論是向上看,還是向下看,所能夠看到的都隻有無盡無垠的黑暗,仿佛天堂與地獄的盡頭都最終連接著深淵。而白琳所站著的,正是這口巨井井壁上的某個相比之下細小如針孔一般的窟窿洞口,洞口外麵延伸出來的一方小小的平台。
這是一幅什麽樣的場景。
白琳站在自己洞口前的平台之上,仰頭向著周圍其他部分的巨大井壁處望去,雙目隱隱約約凝聚起了朦朧的電磁微光,讓她所能夠看破黑暗的範圍變的更廣,在黑暗中能夠看出去的距離變的更遠。
她看到了,看到了仿佛蜂巢一般,盡管相互間的距離極遠,但在比例之下卻顯得密密麻麻的,無數的其他洞口,其他向外凸出來的一小方的平台。
有些震撼的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緩緩呼出,白琳平複了下不穩定的心境,控製住了顫動的身體。
這是什麽,這也是吉克在鏡麵迷宮之中依靠著軍方的技術所設計出來的虛幻場景嗎,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也是和這裏其他部分的區域一樣都隻是不真實的仿真幻境嗎?但如果這裏真的是幻境,真的和之前的黃金鈴鐺培育基地與的廢棄的哥特城堡廢墟回廊一樣,都隻是迷宮本身根據程序所被動製造出來的鏡麵場所,那麽這種充滿著壓倒性衝擊強度的絕對真實感又是怎麽回事?
不,白琳瞬間就肯定,眼前的這一切絕對不是虛幻的,至少不是絕對虛幻的。她本來一時間突然猜想,可能這口好似虛數空間一般的鬼洞巨井本身就存在於這片山區的地下,而吉克隻是在來到這裏之後發現了它的存在,並以它的位置為基礎以軍事技術建立了鏡麵迷宮。甚至有可能吉克會選擇費大力氣來到這裏所為的就是這裏的這口深淵巨井,所有隱藏在這裏的其他秘密,什麽黃金鈴鐺,什麽幹屍怪物,都隻是為了這個最大的秘密而所進行的掩飾。
但是這個比艾德還要大膽和嚇人的想法一出現就被白琳隨即否決了。這個可能本身是絕對不可能的,因為斯圖加爾可不是一座建立在地麵上的都市,地底下的空間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隨便予取予求無人管理,斯圖加爾是一座懸浮在天空之上的星際之城,並且因為泰坦星上的整體環境還沒有完全被改造到適應人類的標準,城市本身是依靠著環境模擬係統才維持住裏麵生命的生存的。
而城市的地下,同樣也在環境模擬係統的控製調節之下。一般普通人普通的城市作業,包括市政特區中心政府正常的地下工程開發都不會對環境模擬係統造成影響。但如果是眼前這種級別的工程,首先不管吉克自己一個人有沒有那個能力在短時間內實現,有沒有那個能力當著城市或明或暗那麽多勢力組織的麵在他們的眼前挖這麽一個離譜到離譜級別的大洞,光是這種行為本身就絕對會驚動到環境模擬係統的中心監測智能主管,到時候還不等人類會做出什麽反應,主管就會立刻通知全市隸屬政府軍方各個部門的“君皇”級超級武器,以戰爭級安全權限頃刻間完成戰鬥部署,將吉克以及吉克所在的這一片山區轉眼從城市的地圖之上抹去,隻留下一片白茫茫的空地。
沒錯,如果是現在白琳眼前這種規模的大洞,這種誇張到讓她都位置窒息的巨井,真的出現在斯圖加爾的地下,那麽所造成的影響將會是毀滅性的。環境模擬係統將會被破壞,斯圖加爾會像壞了一個推進器的飛船一樣失去平衡,從天上掉下去,沒準兒還會砸到地麵都市的某座農場。
不過這也就是讓白琳最感覺到糾結的地方。盡管理智已經用無可辯駁的事實明確的告訴了她答案,但是那股她所感受到的衝麵而來的震撼與真實卻讓她動搖,讓她無法相信眼前的這幅景象隻是單純的簡單幻境,隻是像一幅驚世抽象畫一樣的吉克遮天蔽日般強大想象力的結果。
稍微再一思索之後,白琳感覺自己可能知道了這是為什麽。眼前的這一切不是真的,但卻是真實存在著的,並不是真實存在於這裏,而是存在於別的其他什麽地方。白琳不知道那裏是哪裏,但是吉克知道,他不但是知道,而且明顯還親自的去過那裏,真正的用他自己的雙眼見到過這口巨井,這個仿佛連通著另一個時空維度的鬼洞。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夠憑借自己真實的印象,在這座迷宮之中將其還原、創造出來。
但是,這是為什麽呢?為什麽吉克要在自己的迷宮裏將他所見到過的這幅震撼的景象重塑,這幅景象到底又代表了什麽,它到底存在於哪裏,背後又代表了什麽呢?
直到此時,白琳心中那道熟悉的身影開始變得越來越遙遠,變得徹底陌生,仿佛站在了銀河的盡頭,與自己遙遙的相望,像個熟人告別時一樣揮手,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的身上隱藏了太多的秘密。太多,太大,而她一直以來都對此完全一無所知。換一句話說,就是她對於他一直以來都完全一無所知。她不是他的朋友,她從來就沒有真正的認識過他,盡管她以為她認識,以為她已經靠近到了他的身邊,但其實真正靠近了之後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還隔著這麽一座無法跨越的、不可名狀的鴻淵。
“去死吧……男人……”
白琳嘴角動了動,閉上了眼睛,雙腿站得筆直,卻身體微晃的險些跪下去。她的傷口此時隱隱又痛了起來,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走了一部分,變的虛軟萎靡。不過這隻持續了一瞬,馬上,白琳閉著的眼睛就又睜開,狹長眯縫的眸中透出了深邃而幽然的微光,冷漠而毫無波動的望著麵前的深井,嘴角露出了一抹熟悉的弧度。
“我會找到你的。”她輕聲的自言自語,然後咬著牙齒低笑,“但是你永遠也回不來了,對嗎。”她笑的有些莫名的迷醉,“……不會再回來了。”
熟悉的聲響從身後的甬道中響起,直白而又明確的告訴白琳她動搖和愣神的時間結束了。沒有咒罵,沒有回頭,白琳仿佛狐狸一般嫵媚的臉上笑容變的妖異,伴隨著的是更多讓人不安的、天災般的聲響從深井巨壁四麵八方的湧動傳來。
那是屬於一群群的什麽東西在寬闊又狹窄的隧道洞窟之中奔跑的聲音,那是屬於和白琳身後甬道的深處極速向外逼近過來的一樣的聲音,那是屬於那些擁有生命又不算生命的生物兵器們瘋狂嘶吼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帶起了什麽連鎖反應,不僅僅是白琳所逃出來的那條洞窟隧道,整個這一片的巨壁蜂巢黑黝黝的洞口內部都傳來的怪物們咆哮。它們被這邊所傳來的大批同類們的動靜所吸引,紛紛的從各自所在的區域通過連接著巨井的洞窟向著這邊湊熱鬧一般聚集靠攏了過來。
這對於白琳來說簡直就是噩夢,但是現在的她對這一切卻感覺到了無與倫比的享受。
不在痛苦中墜落,就在痛苦中重生。所有沒能將你摧毀的,隻會使你變得更強。
白琳感覺到了無比的舒暢。她差一點就忘了,忘了自己是誰,忘了自己是什麽人,忘了自己選擇生活在什麽樣的世界下,忘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怎麽活過來的。
她是夜旅族的遊夜者,她是遊蕩在黑夜中的旅人。她生於黑暗,長於黑暗,黑暗就是她最為熟悉的家園,她絕不畏懼黑暗。
而現在,這些東西,這些怪物——它們竟然闖進了她的領地,想要在她的家裏麵殺她,簡直可笑至極!
猛的向後回頭,白琳注視著麵前她所衝出的洞口,看著裏麵那些正在向她極速衝來的怪物,嘴角咧開了誇張的弧度,眼中露出了久違的瘋狂。
“來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