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金蟾大蟒

    看了看自己的兩隻手，算一算這幾個月的時間來，死在他這一雙手下的人命少說也有幾百條了，雖然似得那些人，裏麵肯定也有無辜的好人，但他們要殺自己，就是最大的取死之道。尤其是古德裏安手下的那些當兵的，認真算起來他們其實隻是在執行命令而已，本身是沒有善惡的，但可惜的是他們碰到了王越，王越也不可能引頸受戮。

    所以，王越現在雖然有時候想起自己殺的那些人來會有點歎息，但遇到這種事他唯一的辦法仍舊是以殺止殺。因為在那種情況下，你不殺人，人就殺你。你要不想死，就隻有讓別人去死！

    簡單的道理背後，往往就隱藏著殘酷的現實。

    善惡好壞這種事，原本就是沒什麽標準的，說白了，其實就是人心善變，惡己為惡。

    而之所以，大多數人是不認同這個道理的，究其根本來講也隻是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不同罷了。不管什麽規矩，需要遵守的都是相對來講比較弱勢的群體，因為這一部分人最多，所以很容易就能普及和推廣起來，並形成所謂的“共識”。

    但事實上，這種所謂的“共識”，對於“有些人”來講，其實都是不存在的。

    想想自己的上一輩子，手握整個萬沙星係的生殺大權，麾下海盜數以億計，振臂一揮，連聯邦政府都不放在他眼裏，因他而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可那時候，又有誰敢把他怎樣了？

    說到底，還不就是個力量的問題！

    血濺五步，人不敢欺，則雖善也為惡。

    力可敵國，舉世皆盲，則雖惡也為善。

    記憶裏已經經曆過太多的這種事情，王越索性就也不去理會這些彎彎繞繞，反正死在他手裏的人，都是要對他不利的人，死的再多也沒有什麽心理負擔。結仇再多，也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於是，接下來他待在房間中，就又想起來之前自己和威爾士以及安布羅交手時的一幕幕場景。

    “行氣之吞吐抑揚，沉靜柔實，如蛇之氣，節節貫通，如未著物也。天蛇吐息，可化龍矣。”

    這是安布羅殘存記憶中的一句拳法口訣，也即是南洋蛇靈道中秘不外傳的“大蟒氣”，結合著這一句話，反複印證對比安布羅出手時的招式變化，一時間，王越整個人便沉浸到了自己的世界中。

    蛇是現實中最陰柔，最詭異的動物。而龍卻是東方傳說中可以行雲布雨，如同神明一般的神獸，龍蛇之屬，雖形象類似，卻一陰一陽，一在天一在地，其間區別自然不啻天壤。想要草蛇化龍，那就要不斷的吞吐練氣，轉化凡軀，而這種練氣的法門也就是“大蟒氣”。

    南洋的蛇靈道雖然信奉邪神，但這大蟒氣卻是一種源於唐國古代的正宗練氣術，和王越學自蘇明秋的金蟬鎖氣法闡述的都是道家養生的道理。

    揣摩良久，王越突然腳下一動，以鼻吸氣，以口吐氣，行進之間，全憑腰胯帶動身體，全身一下變得又鬆又軟，尤其是身後一條脊椎大龍更是從上到下，節節鬆動，一動之下，四肢百骸，盡皆變化。再順勢打起鐵十字軍秘傳十字手的架子和騎士錘戰法，以及蘇門六合拳來，隻見他身形遊動，信手拈來，不但招式之間沒了往日的法度森嚴，就是出手時的力量和速度也變得慢吞吞，軟綿綿，看起來就像是一點兒沒有格鬥基礎的孩童剛開始練拳一樣。

    但是，慢慢的，隨著他一趟趟的打過去，這種如同孩童般幼稚的打法，再被王越打出來的時候，卻憑空多了一種堅韌柔和，藕斷絲連般的感覺。

    就仿佛春蠶吐絲，綿連不斷！

    於是，漸漸的，打著打著，王越整個人便漸入佳境，手腳到處，身體和諧，全身上下的每一處骨骼和筋肉，筋腱都好像緊緊的貼合在了一起，一動皆動，牽一發而動全身。呼吸吞吐間，口鼻間形成一個循環，冷氣熱氣，交替往返，一絲絲的力道透過他的五髒六腑，勾連於每一處的皮膚毛孔，絲絲縷縷，逐一貫穿。

    “易髓功深，斷除精滿走丹，真陽內斂方入髓……。”

    突然，王越腦中靈光一閃，一下子就想起來金蟬鎖氣法中的這一句話來。

    唐國的內家拳法，易筋容易洗髓難，功夫最重要的就是練出一股“熱”來，而這股“熱”其實亦即是道家所說的“氣”。隻有到了這一步的功夫，感受到了這股熱氣，才能徹底催動氣血，去蕪存菁，並一點一點的滲透到密閉的骨髓裏麵去。

    然後，練氣如水，方能洗髓換血。

    金蟬鎖氣法中的這句話的意思說的簡單點兒就是一個煉精化氣的過程。這裏的氣指的也不是空氣，而是人身體內由食物轉化而來的精氣，是五穀之精，是轉化而成的能量，就好像汽車燒的汽油，發動機才能工作，推動輪胎轉動前進一樣。汽油液化燃燒，產生的熱量一樣也是能量。

    “這似乎和大蟒氣裏講的‘吸月窟以補真陰’的道理差不多啊！隻不過金蟾屬陽，天蛇屬陰，兩者之間說不定可以達到一個陰陽上的平衡。”

    所謂吸月窟，按照字麵上的意思就是是采月亮的陰氣，在大蟒氣裏就是用來平衡陰陽的一步功夫。

    王越心中念頭一動，緊跟著就是雙手一轉，形同十字，用的明明是剛猛的十字手，但偏偏此時手臂外轉，轉走曲線，每一個動作都如同身體畫圓，渾身的筋骨肌肉都隨著他手腳間的變化，一開一合，毛孔翕張，始終和口鼻間的呼吸處於同一個頻率。

    然後猛一吸氣，頭往後仰，脖子就忽然膨脹起來，氣息入喉，頓時發出一陣陣綿延不斷的嘶嘶響聲，王越臉上的皮膚一下子就變得隱隱青白，似乎渾身上下的血液都縮進了心髒裏麵。

    繼而，又往下一咽氣，全身毛孔頓時閉合，周身上下毛孔凸起，如同一粒粒的銅豌豆，青筋凸顯，皮膚瞬間由白轉做青黑。

    咕咚！

    咕咚！

    …………！

    一口氣下肚，接連九聲大響，真好似是石頭掉進了井口裏，王越的小腹之間氣息摩轉，大腸小腸咕嚕嚕一陣亂響，如是者數次之後，他再打起拳來，出手之間，渾身上下的筋骨顫動便越發劇烈起來。

    到了最後，每當他一招變化，他的筋骨皮肉就隨之變化，好像活物一樣，連帶著毛孔中也往外冒出絲絲白氣！

    這不是汗，而是他體內地地道道的熱氣，通過毛孔閉合的間隙，透了出來。就如同用水壺燒水一樣，水沸騰時冒出的熱氣。

    普通人如果再天氣寒冷的時候進行激烈的運動，就會感到熱，繼而冒汗，遇到冷氣就會形成白霧一樣的水汽。

    但是王越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不同，他雖然在打拳，但運動卻一點都不激烈，體內積蓄的熱量，全部都是通過呼吸吐納和蠕動內髒而來。

    而且，他現在的毛孔也是閉著的，絕大部分的熱量都被鎖在了體內，滲透出來的這些不過是其中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用蘇明秋的話說，道家的練氣術真要練到了火候，那人的身體就如同是一架最精密的蒸汽機，氣如百脈而通全身，五髒內壯，筋膜堅韌，整個身體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橐龠，開合之間處處都是圓的。

    這就是唐國拳法中氣的作用。

    周行全身，直達末梢，一口丹田氣，就能把渾身內外控製的如臂使指。

    心到意到，意到手到！到了那時候六合拳也就變成了心意拳。（本書中的心意拳和現實中的心意拳完全是兩個概念，大家不要對號入座。）

    下一刻！

    王越停下腳步，背後的脊椎如龍蛇般起伏聳動，一上一下，帶動頸背肩肘，緩慢行功。

    十字手變作六合拳的架子，一拳送出去，小臂外旋，沿腹部中線一路向上，以背催肩，以肩送肘，最後再以肘運腕，拳從口出。

    一動之下，看似他動作緩慢，但氣息深沉，拳頭每往前送出一分，內裏蘊含的力量就相應的大上一分，繼而鼻端吸氣，咽喉井落，咕嚕嚕一聲小腹轟鳴，他的渾身上下就好像是一個巨大的人形鍋爐，白氣絲絲透出，但是皮膚上去始終幹爽如初。

    到了最後，他的姿勢越來越慢，雙手一前一後，配合腳下雙足均稱三七，最後更是幹脆連動都不動了，隻靜靜的站在房間中央，擺出了一個熊守洞的勢子。

    隨後，隻把呼吸一沉，刹那間王越就感覺到自己全身的力量在這一刻都徹底的，真真正正的擰成了一股勁兒。不是從前那種運動肌肉，筋骨，通過招式爆發而連成一體的勁，就是一種實實在在，似乎無時無刻都沉澱在體內的勁。

    就如同拳經上說的陰陽和合，剛柔並濟，不必刻意而為，自然而然就是這樣了，如同水到渠成，渾然一體！（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