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拉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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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子慕這回運氣倒是很好, 計劃都按著他的想法來走, 並沒有產生多大的偏差。
    這天晚上軍中才剛剛開飯, 可汗帶著自己的親信們,乘車來到了城下。
    士兵跑進來通知:“侯爺, 匈奴可汗求見,說是想讓雙方都休戰。”
    南子慕抓住了侯爺的手腕, 漫不經心道:“不重要, 談話什麽時候都可以談,但晚膳不能不用。”
    “嗯。”李行之用另一隻手拚命地往南子慕的碗裏夾肉, “這戰火是他們先挑起的,如今說要來和解的也是他們, 先撂著他們一會,不礙事。”
    鳳凰一撇嘴, 幹巴巴道:“這碗燉肉全讓他夾南子慕碗裏了,那碗最合我胃口的說。”
    紅玉見怪不怪,雖然她平常慣愛和南子慕鬥嘴, 但在別人麵前還是護著南子慕的:“習慣就好, 再說這一桌子的菜還全是我們大人做的呢,你有的吃就別多話。”
    侯爺雖然態度堅決, 但卻攔不住南子慕, 於是隻好放他去禍害廚房,好在有幾位廚子幫忙生火, 又看著南子慕的一舉一動, 所以這回南子慕是全須全尾地從廚房出來了。
    “……”鳳凰大吃一驚, 不可思議道,“他南子慕還會做菜?”
    南子慕輕輕一挑眉:“你有什麽意見,沒看過豬進食但總看過你吃飯,做飯有什麽不會的。”
    鳳凰:“你這什麽鬼比喻?不過這菜做的,真的……不得了不得了。想當年天帝勸你讀書學字你都不幹,現在居然會去學做菜。”
    “我們大人現在也有在讀書學字呢。”紅玉挺驕傲,“確實不得了,要擱以前我做夢都不敢這麽夢。”
    鳳凰一口氣歎得一波三折:“唉,有了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樣。”
    他倆正閑聊著,山神突然打了個飽嗝,鳳凰的眼睛往他的飯碗裏一瞄,語氣頗有些幸災惹禍:“這麽快就都吃完了?要知道我們神仙不像凡人,我們吃進去多少可就會長出多少肉……”
    “就你有嘴是不是?”南子慕不樂意在飽飯後聽這些,他輕輕拍了拍自己吃的肚皮,然後饜足地半眯起眼。
    南子慕找回神格之後,肚子就不會餓了,因此也並沒有從前那般好的食欲,不過若是他自己下廚做的東西,山神就總覺得味道都不一樣了,就會下意識地吃挺多。
    “侯爺,你吃飽了嗎?”南子慕問。
    “嗯。”他已經停筷有一會兒了,隻是南子慕看起來還沒吃夠,所以侯爺就一直沒吭聲。
    南子慕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那我們走吧,幹完可汗這一票,侯爺的這個劫數大概就圓滿了。”
    李行之啞然失笑。
    片刻後。
    可汗已經被請到殿中,侯爺皮笑肉不笑地走過去,微微抬手指向主位對麵:“可汗,坐。”
    有一個匈奴人給可汗翻譯了一遍,他聽完點了點頭,微笑著落座。
    李行之和南子慕不緊不慢地開始喝飯後消食的山楂茶,隻聽那匈奴人用並不很標準的中原話說:“我們可汗說,‘草原人不喜歡拐彎抹角。這一戰打得我們雙方都傷筋動骨,最後受害的還是百姓,我相信我們雙方都不希望看見屍橫遍野的景象,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下和解休戰的問題。”
    李行之冷笑了一聲:“您怎麽也不先想想,這場戰爭是誰先挑起的?”
    可汗聽匈奴人給他翻譯完,麵露怒色:“那是因為我們被你們中原人給騙了,你們這樣做無非是想將我胡一網打盡,實在是用心險惡!”
    那匈奴人繼續給翻譯。
    李行之和南子慕對視一眼,互相心照不宣,看來可汗是以為自己被宋以理和他們聯手坑了。
    在這場談論裏洗白自己並沒有意義,所以侯爺並不想解釋。
    “那可汗以為,自己是戰勝國,來和我們天/朝談條件的嗎?”李行之沉聲道,“本侯希望可汗能認清現在的情況,您不是可以在這嚷嚷的人。”
    李行之麵對外人時,氣場還是很強的。比如現在侯爺並未還存有大幾十萬的兵力,然而表麵上卻把底氣裝的很足。
    可汗沉吟了片刻,然後問:“那侯爺說說,你以為這事該如何解決?”
    李行之笑意裏帶著點嚴肅:“首先,這次戰爭折了多少士兵和百姓,你們匈奴總得花錢賠吧?還有,既然中原人自詡為文雅人,那自然也不會逼你們簽下什麽霸王條約,所以——第二,我們依然會開放邊境,貿易通商仍保持正常,這無論是於你們胡人還是對我們中原人,都不會有壞處。”
    “而且你們要允許我們安設一個小官府,維護我們中原商隊在你們那的權利。”侯爺頓了頓,又道:“第三,我們兩國之間不能再開戰,有效期是可汗在位期間。”
    南子慕接道:“所以我們衷心地祝福您還有百年好活。”
    匈奴人:……
    他不太能把這兩人的話逐字翻譯過去,但好歹是把大致意思都做好了說明。
    可汗聽完思忖了片刻,若是天/朝現在獅子大開口,那他們作為甕中之鱉,也沒有可拒絕的餘地。隻是賠款和安駐一個小官府,其他一切照舊,李景開出的條件一點都不過分。
    “你告訴他。”可汗對那匈奴人說,“我胡軍隊會馬上撤離出中原,錢款不日本汗就會托使臣和朝貢一起送來。”
    這事就這麽簡簡單單地被揭過去了,匈奴軍隊撤退後,侯爺有點頭重腳輕。
    凡人果然太渺小了,他在這短短的日子裏,經曆了大大小小無數場的生離死別,每場戰役,次次侯爺都把自己和無數士兵的命壓了上去。
    沒想到如今竟這般輕易就解決了。
    南子慕勾住李行之的手指,輕聲說:“我有點困了,咱們回去睡覺吧。”
    “嗯。”李行之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人突然就砸了下去,就這般在地上躺了個還挺安詳的姿勢。
    “李行之!”南子慕蹲下去,摸了一把侯爺的鼻息,他的瞳孔驟然一縮,發現他已經沒氣了。
    山神不過愣了片刻,就反應了過來——李行之應該是回天上了,因為南子慕現在連他的魂魄都感知不到。
    匈奴軍已退。
    南子慕並不著急回天上,如果這時候放出消息說未來的天子在軍中暴斃,隻怕又會引得人心惶惶。
    山神思忖片刻,還是將侯爺的屍體藏了起來,然後將自己變做侯爺的樣子,回到了京城。
    回京的路上一大群老百姓在夾道相迎,有往南子慕所在的馬車上砸鮮花和手絹的,還有幾個樸實的老百姓想要往馬車上丟瓜果,好在最後他們都被士兵們及時攔下了。
    南子慕拿著銅鏡照了半天,又去問紅玉:“怎麽樣,像他嗎?”
    紅玉看也沒看頂著李行之臉的南子慕,隻無奈道:“像,像死了。大人,這話一上午您都問過多少遍了?”
    “可我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南子慕頓了頓,又問,“唔……我看起來憔悴嗎?”
    紅玉:“十分憔悴,看起來跟快死了似的。”
    南子慕滿意道:“那就好。”
    “李行之”一回朝,那些平日裏看他不順眼的大臣如今大都換上了一副虛與委蛇的麵孔,圍在李景身邊巴巴地拍馬屁。
    不過李景看起來似乎很疲憊,他輕咳了幾句後,同大臣們說:“本侯這次出征,受了不少的傷,隻怕是要辜負了先皇的遺願了。唔……六皇叔他能文能武,若是能坐上皇位,比本侯應該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其實南子慕也不知道六皇子行不行,但他從前似乎聽李行之略略提過,說六皇子腦子聰敏,為人卻敦厚,有野心,但做不來謀權篡位的事,所以一直還挺老實。
    群臣當然不幹:“不可阿侯爺,先皇遺詔上寫的明明白白,是要傳位於你。再說是您擊退了匈奴,百姓也都信服於您,所以這皇位,實在是非您不可阿。”
    南子慕掩住嘴巴,然後又猛咳了一陣,自然而然地嘔出一口鮮血。
    眾人惶恐。
    南子慕卻不以為意:“你們看,本侯已經時日無多了,要不然怎麽會將這錦繡河山拱手讓人?六叔為人敦厚,本侯相信他可以勝任……咳咳……”
    “本侯就養老去了,不當皇帝興許還可以多活個幾年。”
    這回群臣沒話說了,隻能看著不過二十出頭的侯爺回家養老,然後扶六皇子上位。
    翌日黃昏。
    南子慕佇立在侯爺府前,突然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了。程姚瑛已死,李行之和王大虎又都已經順利渡劫,紅玉有自己護著,也不會有什麽大礙。還有宋以理……宋以理已經被關進了景陽宮,明日就要上刑場去了。
    至於宋以理的家室,南子慕沒有多管,反正新皇上位,總容不得生過謀逆之心的人。
    從前那些日子如同走馬燈一般囫圇轉過,再過幾月,化雪融冰,這人間就又是嶄新的一年了。
    “南子慕,你還不回去,天帝找你呢,說想要見見孫子。”鳳凰倏然落地,急促道。
    南子慕一轉身,已經換回了自己的那張臉,他抱起剛和紅玉去買完糖葫蘆的小歡喜,一溜煙就沒了影子。
    山神到天上的時候,李行之已經在大殿裏等他了,南子慕衝他笑了笑,然後將歡喜放到了地上:“你突然倒地就死,嚇死我了。”
    天帝遠遠看著小孩就覺得歡喜,他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俯下身子衝小歡喜招了招手:“來,到祖父這裏來。”
    南子慕輕輕一碰小歡喜的腦袋:“去吧,你看你爺爺那可憐見的,活這麽大頭一次抱孫子,咱們是好孩子,多撓你爺爺幾下,好讓他享受一下天倫之樂。”
    “誒,你真是。”天帝把歡喜抱進懷裏玩,左看看右看看,怎麽看都看不夠,他感慨道,“我要早知道有這麽個孫子,早下去將你們父子倆接回來了,居然害的你們跟著景玄受了那麽多苦。”
    “馬後炮。”山神總結。
    天帝開始捏歡喜的圓臉,玩的不亦樂乎:“歡喜倒是不怎麽像景玄小時候,不過隨誰都好,反正總醜不到哪去。”
    “哎呦我的乖孫阿,怎麽越看越討人喜歡,祖父帶你去摘蟠桃吃好不好呀?”
    ……
    歡喜被天帝煩得不行,連忙向他的阿父阿爹求救,然而南子慕和李行之隻顧著自己談情說愛,並沒有閑功夫來搭理他。
    天帝對南子慕說:“子慕阿,今個就讓歡喜留在我這玩吧?”
    不用照顧小孩,南子慕樂得自在,於是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歡喜:……
    救命,他隻想回家!
    “那阿爹和阿父就先走了,你和祖父好好玩阿。”南子慕牽住李行之的手,往殿外走去。
    小歡喜哭喪著臉,被天帝揉在懷裏,無法掙紮。
    路上兩人徒經景玄的居所,南子慕有點印象,於是問他:“這是你住的地方?”
    “嗯。”李行之眯起眼睛,回憶道,“當時我就是在這大殿門口,看見你的。”
    那時我的小三足烏跑了出去,你腳下沒留意,不小心踩住了它的腦袋,你驚愕地將它一把拎了起來。
    我當時太年幼,看見此情此景,差點要哭出來。然後你偏頭,對我抱歉地一笑,你問:“小孩兒,這隻三足烏是你的?”
    我點了點頭,你說:“不好意思哈,我沒看到。”
    我的眼淚沒能止住,你就跑過來安慰我說:“唉,小孩兒,別哭……一隻三頭烏算什麽,改明兒你來我終南山,我帶去你抓蝦子玩。”
    我說:“一言為定。”
    你道:“咱們拉勾。”
    南子慕輕輕勾住李行之的小指,然後在他的大拇指上蓋了一下,笑的比天庭上空流動的晴天還要明朗:“咱們拉勾——小孩兒你要永遠喜歡我。”
    李行之很配合地在他的大拇指上也蓋了一下:“一言為定。”
    —全文完—